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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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路試圖跳過這一段尷尬,走開幾步開始整理床鋪。這是大床房,通共只有一張床,也沒有沙發可以縮,他在傍晚額外要了一床薄被和毯子,預備這么打地鋪過掉兩晚。梁路埋著頭正鋪東西,也不敢馬上去撿地上的手機,周嘉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就把人拉了起來。 “你想讓我忍你到什么地步?” 他的力道很重,把手腕捏得吃痛。 “周嘉……” 那人自嘲地牽起一個笑:“不碰你不動你,答應你回去過夜,在你帶著吻痕回來的時候裝瞎子,你不肯去獨棟我就搬過來住,你打電話要被子毯子的時候我裝聽不見……梁路,是我退得還不夠多嗎,你為什么還要當著我的面接他的電話,你當我聾當我瞎當我沒有知覺感覺不到痛嗎?” 他說話的時候,額發上的水滴隨著動作落到了臉頰上,一條水漬像淚痕似的倉促垂下。梁路的心劇烈地抽了一記,刺辣辣的疼在胸腔皮膚下攀結。他知道周嘉在忍,但他從沒有想過那些具體忍受的細節,周嘉沒有落淚,可那種長久消磨之下的眼神卻黯淡而冷清。梁路酸痛得控制不了心緒:“對不起……我本來以為電話時間不會長?!?/br> “你可以忍著不接,你甚至可以躲出去接,可你沒有,你直接當我不存在,把我當空氣一樣無視,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你以為的這樣……” “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么想,說啊,在你眼里究竟當我周嘉是什么?” “我……” 只說了寥寥一個字,又哽住再說不下去。周嘉看著他,像是無奈又可恨:“這算什么表情,該哭的人是我才對吧……!” 在聽到梁路和唐昀州打電話的時候,周嘉輕易就能拼湊出兩個人交談的內容,他痛恨自己的想象力,那些刺眼的畫面如碎片一樣割傷他的尊嚴??蔀槭裁?,梁路反倒像是那個被欺負到委屈的人,濕潤著眼眶,拿著匕首,無辜地朝他捅去一刀又一刀。 平靜了一會兒的手機轉而響起了微信消息,叮咚叮咚連著數條不知疲倦。此時此刻的周嘉再也忍受不了,手掌按住梁路的后腦,禁錮著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唇。 “周嘉、別這樣……唔……” 阻止的反抗太單薄,很快被急促的喘息覆蓋過,梁路的后悔、歉疚,致使他根本沒辦法狠絕地推開周嘉。 那個人問在梁路的眼里他是什么,梁路說不出口,他不敢回答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有顆高懸的、璀璨耀眼的星星,曾經他很想很想要得到它,可夜空實在太高了,梁路摔得很重很疼,也終于醒悟到星星是摘不下來的。他懂得去躲了,去避了,盡一切力量去視而不見了,可是那光亮卻不曾熄滅半分,頑固地常駐在心頭,成為越來越羞愧萬分的隱秘。 他是這世間最卑劣不堪的人,欠了周嘉償還不清的巨額債務,卻矯情清高,想盡力做好唐昀州的戀人,又滿口謊言。他既沒有感恩的覺悟,又沒有忠誠的底線,無論如何偽裝,如何用責任的枷鎖死死約束自己,都不能改變一個病入膏肓的事實——他愛周嘉,為什么他還在愛著周嘉。 凌亂的吻擠壓了空氣、理智,讓梁路沉淪到海的深處,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他被水草纏住手腳,遙遠的海面有依稀的微光,成群的小魚飄游而過,啄他的嘴唇,親他的皮膚。痛癢讓他張開嘴,海水倒灌進來,咸澀地占滿口腔,繼而沖動得流向四肢百骸。梁路溺水了,會在這片海里腐化、糜爛、骨rou蝕潰,可他卻沒有自救。 在東南海島,最終留下了兩天悶熱、潮濕,又昏暗的記憶。浮動的海風吹拂著紗簾,小雨下得突兀,又很快即將停歇,周嘉撫弄著梁路濕漉漉的黑發,說道:“今天飛南州了?!?/br> “嗯?!?/br> “你不會再回那里了,對不對?!?/br> 周嘉指的是什么,梁路清楚。他頓了片刻,仿佛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腐朽味:“讓我再想想……” 他太爛了,爛得回不去701,可他又多么想,把這幻夢般的一切丟棄在這座島上。事情的發展已經越軌失控,過程荒唐而混亂,他對周嘉的妥協在接受四百萬的時候沒有發生,在周宅的時候沒有發生,卻偏偏發生在這里,一個與南州無關的世外小島上,就這么輕易地潰敗了。梁路抗拒得太久了,太累了,一次又一次,他裝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只陰溝里的老鼠,被唐昀州那束明媚陽光照耀著,會露出背上惡心到令人作嘔的虱子。 “和他分手,梁路?!敝芗闻み^梁路的臉,讓他看著自己。 梁路用手掌無力地蓋住眼睛:“別逼我了周嘉,求你?!?/br> 對話戛然而止,余下的只有占有又糾纏的吻。 雨后的天空是一片擦亮的蔚藍,飛機起飛,向著沉重的現實駛去。十天不見的南州沒什么特別的變化,一樣的繁華,一樣的熙熙攘攘,梁路一路堵車送王江海到了家,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扛上頂樓的復式。王江海拍拍他的肩,表示對他這趟的辛苦看在眼里,回頭會安排重要的項目讓他跟。梁路公式化地笑了笑,道,謝謝王總,我先回去了。 他很累,想回家躺到床上,什么都不用思考地沉沉睡一覺??墒撬摶氐募以谀睦?,或者說,他現在有資格拿著行李去哪里。 梁路拖著自己的箱子,茫然地走出王江海家小區。郁郁蔥蔥的行道樹下,紅色跑車停在拐角,沒有司機,也沒有吳秘,只有周嘉靠著車門一口一口在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