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你把他們的胃口養大了?！?/br>
    簡若沉翻著這份項目策劃，越翻眉頭皺得越緊，“確實多此一舉。在他們的計劃里，這些東西不僅不能將筆記本電腦變得更加便攜，反而會很累贅，這本末倒置了?！?/br>
    羅彬文松了一口氣。

    他真怕小少爺像以前一樣，大手一揮，把花錢當任務似的拍腦袋就做，做到最后又享受不到成果。

    花錢事小，不開心了怎么辦？

    簡若沉拿了支筆，在策劃書上刪改：“這樣，單開一個項目，先將手機做成可觸屏的，加一些指紋解鎖。一開始這個指紋可以放在機器側面，比如音量鍵的下方?！?/br>
    羅彬文：？

    “筆就算了，感覺暫時沒什么用?！焙喨舫廉嫵鲇洃浿?000年黑莓旗艦機的模樣，這東西他還是在科技博物展上見過，比他年紀還大，老得不能再老了。

    畫完帶按鍵的滑蓋黑莓，簡若沉又開始畫真正的觸屏機，“下一步讓他們把指紋挪到觸屏上，將手機做薄，屏幕做大。筆記本電腦也是這個發展路子，輕薄便攜，在辦公、拍照和娛樂方面精專才是這兩個電子產品的使命?！?/br>
    羅彬文叫停，“好了，這條路夠那些科研人員走五年?！?/br>
    不要一次許太多愿。

    “那經費？”

    “先一年30億吧?！焙喨舫料肓讼胱约旱挠囝~，頂著羅彬文不贊成的目光硬加了十億。

    十億，算上康納特在海外的那些產業，四天就能賺到了。

    不這么花，他壓力真的很大。

    簡若沉假裝看不懂羅彬文的眼神，拿起下一份合同，“這是？”

    “這是一個面向香江孤兒的慈善基金會，總部就在銅鑼灣剛修好的那個福利院?！绷_彬文低聲道。

    捐錢的！

    簡若沉雙眼锃亮。

    好耶，又有地方“打水漂”了。

    他翻了翻手中的文件，最終在簡若沉善仁慈善基金會這個名字上停頓，“這個名字……”

    羅彬文“哦”了一聲，不解：“找大師算過，說這個很吉利?！?/br>
    簡若沉：……

    干爹什么時候開始信香江這些大師神婆了？

    “太招搖，換成仁善堂慈善基金這類的名字，不要把我的名字放在上面?！?/br>
    他順著羅彬文的“迷信”思想勸，“最近局勢特別緊張，我之后還要做一段時間的眾矢之的，等燈牌做好，我的大名掛在那里，被有心人看到，拿孩子們威脅我更不吉利?！?/br>
    簡若沉越說，眉頭蹙得越緊，越想越不對勁兒似的勸道：“讓您改這個名字的大師肯定不是真大師，他居心叵測??！”

    羅彬文覺得簡若沉在忽悠他，但仔細一想又確實挑不出錯，說得挺有道理，“那我下回換個道觀逛?！?/br>
    簡若沉：……

    他隨手把那個名字改了，又加了些捐贈的預算，“孩子們怎么樣？”

    “還不錯，我打算在基金會里成立一個幼小班，讓他們在里面學完幼兒園和小學的內容，再送出去上學?！绷_彬文提到孩子的時候眉目柔和，眼睫低垂著，嘴角輕抿，流露出淡淡的悲傷和遺憾。

    但這抹遺憾在他抬手看向簡若沉時不見了，變成了極溫和的笑意，“天工基金會那邊來郵件，說內地政府在載人航天方面需要支援，已經私下和天工基金會支持的科學家聯系過了，你想加入嗎？”

    “當然?！焙喨舫羷x那間坐直，“資金他們開多少我們就給多少吧?！?/br>
    羅彬文卻沒有第一時間應下，轉頭看向對面一直沒有說話的關應鈞，“你呢？”

    關應鈞目露疑惑。

    “你和簡若沉是一體的，你們共享人生，共享財富，共享知識，甚至連仕途都相互牽扯?！绷_彬文說得慢條斯理，“簡若沉如今的消費觀不算好，他的錢花在破案上，花在基金會和捐款上，花在人情世故上，但很少花在你和他自己身上，這似乎不是一個好現象?！?/br>
    簡若沉知道，羅叔是在試探關應鈞，看到他將大把的錢散出去，有沒有心理不平衡。

    不僅如此，羅叔還想讓他把更多的錢花在自己身上，吃喝玩樂，衣食住行，什么都行。

    羅彬文希望他不要一花錢就只想搞科研、基金和投資。

    說實話，他真沒想過羅叔想的這些問題。

    關應鈞在沉默中想了想，斬釘截鐵道：“爸，您算錯了，他給我花了?！?/br>
    羅彬文：？

    他隱晦地看了一眼關應鈞手上戴的表，不便宜也不貴，一看就是簡若沉買來的柜臺貨。

    他年輕時只是個貼身管家，都知道用一年積蓄給小姐買條藍寶石頸圈項鏈當訂婚禮物，到了簡若沉這里，明明擁有萬貫家財，卻連結婚戒指都是素圈的。

    這好比月薪兩萬的職場小年輕在熱戀中，訂婚禮物是街邊超市買的五毛錢棒棒糖。

    “我用不了太多，他每天給我一萬?！标P應鈞說得很平靜，“還好警務處cib線人的費用一次一千，否則天天要他們找零也不方便?！?/br>
    羅彬文：……

    “你每天出門，就帶十張錢？”

    他們家廚子出去買菜都不止帶十張。

    羅彬文覺得簡若沉這個“不會享受”的性格，多半也受了關應鈞的影響。

    他緩了緩，又賭氣似的：“don't call me dad.（你不要叫我爸爸）”

    關應鈞沉默下來。

    簡若沉忽然笑出聲，“那叫什么？daddy？哈哈?！?/br>
    他笑倒在羅彬文肩膀上，東倒西歪地道：“關應鈞，你快叫一聲給我爸聽?！?/br>
    無形凝滯的氛圍立刻被沖散了，羅彬文無奈扶住簡若沉，笑道：“算了，我只是……”

    他只是舍不得簡若沉。

    他老了，開始感覺到另一種孤獨。

    “等過陣子，我們就回家陪您住。大不了多請點保鏢?！焙喨舫恋?。

    “好?！绷_彬文拿出最后一份文件，“這是內地那邊遞過來的，說是表彰會的流程?！?/br>
    簡若沉翻開來看，雪白的a4紙上打了鋼印和保密符號。

    文件抬頭上寫著《1997年7月2日香江特區禮賓府勛銜頒授典禮流程草擬案》。

    簡若沉“啪”一下把文件合上了。

    現在才1996年末，這東西這么早就開始策劃了？

    他真能在回歸第二天拿到內地發的勛章？

    真像做夢一樣。

    他難道真在做夢嗎？

    羅彬文道：“最近形勢越來越緊張，但你這些年掃平三合會，拉回香江民眾對警署和政府的信心，又做了輿論控制，下面對未來生活的信心比以前強得多?！?/br>
    “嗯……”簡若沉恍惚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他摸著那本草擬案，呆坐一會兒后才往后翻看，竟在金紫荊星章獲得者的名錄里看到了關應鈞的名字。

    再往后，還能看到榮譽勛章獲得者里有勒金文。

    簡若沉越翻，心頭越是火熱，呼吸都急促了些，這上面太多人是熟人，若沒在職場上見過，也在為法條蹦波時，私下在各種慈善基金會的社交宴會上碰過面。

    回歸啊。

    授勛啊……

    簡若沉怔怔盯著已經翻到了底的a4紙，終于有了一種身處歷史漩渦之中，又凝視著歷史的感覺。

    好像置身于其中，又因為來自未來，又似乎置身于事外。

    簡若沉抬手摸到茶幾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茶，溫熱的檸檬綠茶泡得有點久了，灌進胃里的時候，帶出令人發汗的酸。

    他下意識抬頭，“關應鈞，要是能在回歸之前把九面佛抓了能有多好？”

    一抬頭，卻發現脖頸有些僵硬，羅彬文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關應鈞不再坐在他對面，而是坐到了他身邊。

    關應鈞牽住簡若沉的手，兩人十指相扣，掌心貼著掌心，“我給你抓?！?/br>
    簡若沉嘴角一抽，“又不是夜市地攤套圈，你說抓就抓么？”

    真的很難想象，天生不愛笑且鐵面無私的關督察，談戀愛之后竟然會變成這樣。

    外冷內sao說的就是這種人了。

    關應鈞將人抱到腿上，面對面看著，額頭抵在簡若沉腦門上，鼻尖對著鼻尖道：“差不多是說抓就抓了，我們的緝毒組掃了九面佛一批大貨，都是從緬甸出來的，前天炸了他們最大的工廠，沒犧牲警察，遙控玩具車載著炸彈進去炸了?！?/br>
    簡若沉想了想那個場面，慕然笑出聲，“你以前辦案也會用玩具車栽炸彈嗎？”

    “以前沒錢買?！?/br>
    能載重的仿真玩具車很貴，沒簡若沉，警署買不起。

    簡若沉忍不住了，坐在他腿上笑得東倒西歪，“你學壞了。我要投資遙控無人飛機給cib，哈哈哈?！?/br>
    這好像是他才會想出的壞點子，關應鈞大多數時候都很正經，不會這么“壞”。

    關應鈞嘴角勾了一下，又下意識壓下去。

    簡若沉就上手扯他的嘴角，“哪兒有人笑兩個像素點就不笑了的？”

    “習慣了?！标P應鈞單手抓住簡若沉兩只手腕，看著他下意識掙卻掙不開的樣子，終于低低笑出了聲，“最晚明年，我們把九面佛抓回來給你審?！?/br>
    簡若沉一哽。

    這話說得，像【明天我把九面佛抓回來給你玩?！?/br>
    “安全第一?！焙喨舫劣H了一下他的唇角，居高臨下看著關應鈞道，“不要著急，要是為了趕時間犧牲任何警察，你就等著吃處分?！?/br>
    “不會有人犧牲，這次有緬甸那邊的軍方和我們合作，前線沖鋒的不是我們，行動萬無一失?！标P應鈞喉結一滾，心臟先是緊了緊，接著越跳越快。

    他回頭看了一眼時間，忽然嘆了一口氣。

    簡若沉狐疑：“怎么？”

    說說還有意見了么？

    關應鈞啞聲道：“可惜明天要上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