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簡若沉面無表情撥弄著信號干擾器,嘴里沒一句實在話,聽得站在一邊的勒金文腦袋發暈,只想喊師傅別念了。 賽爾特試了半晌,換了好幾個對講,終于意識到信號有問題,他狐疑盯著陳近才:“你們用了信號干擾器?” 陳近才眼皮一跳,暗罵間諜雞賊。 梁信悅忍了忍,還是年輕,忍不住破口大罵:“西九龍哪兒有錢弄那個!我們的經費半數被港英扣下,喂你們這群走狗!什么時候有閑錢買那種東西了!” 他血壓升高,面龐充血,罵得渾身出汗。 全是真情實感,沒有一點表演痕跡。 陳近才沉默地看過去一眼,暗贊一聲漂亮。 這演技簡直深得簡顧問真傳。 賽爾特信了,卻看出了西九龍對人質的重視,沒有釋放人質,反而將孩子抓得更緊。 這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走到窗邊,沒有開窗,只將對講機湊近窗縫。 關應鈞立刻道:“一人靠近窗戶,誤差減少,有把握擊斃?!?/br> 另一狙擊手自覺調轉槍口,對準另一位,“格雷曼側對窗口,戒心降低,但其距離槍口較遠,有誤差,可能射偏,打胸部命中率100%?!?/br> 簡若沉為了和隊友通話,將信號干擾器暫時關了。 他看著窗戶上隱隱透出的人影,低聲道:“我們會和英格蘭駐香江總領事館商量的,但既然走到這一步,就上升到外交……滋滋問題,滋滋滋具體情況,你們滋滋滋滋……” 干擾器又被打開,做戲做到底。 賽爾特將對講機狠狠在窗臺上砸了兩下,滋滋聲沒有減少,反而變多。 他不得不讓挾持著人質且離陳近才等人更近一些的格雷曼去找他們再換一個對講。 格雷曼心里覺得賽爾特事情多,明明打開窗戶直接談就行。 這些香江人難道能在他們沒開槍的情況下,不分青紅皂白擊斃他們不成? 但想到這次是賽爾特先發現了窗外的車流不對,才讓他們有了談判的余力,這才不甘不愿挾持著懷里的男孩,一步一頓走到陳近才面前換對講。 想要拿新的對講機,人質和槍總得先松開一個。 格雷曼選擇用拿槍的手去拿對講,“給我吧?!?/br> 梁信悅咬著牙,渾身緊繃,緩緩解開對講遞出。 衣料的摩擦聲從對講里傳出去,簡若沉回頭,與勒金文遙遙對視一眼。 勒金文心頭一跳,抬起對講撥開公共頻道:“動手!” 霎時之間,異變陡升。 梁信悅一手將對講摔在地上,與陳近才同時舉槍射擊。 開槍的同時,他一腳踹在格雷曼腹部,襯衫下厚重的防彈衣頓時發出一聲悶響。 他一把護住快被格雷曼拉走的男孩,死死臥倒,將其護在身下。 同一時間,關應鈞對準窗邊的賽爾特開出一槍。 這一槍破風而出,打出爆響,穿透玻璃,直奔賽爾特太陽xue而去。 賽爾特發現不對時已經太晚了。 他只來得及微微偏了一下腦袋,這顆子彈從耳根穿過,自斜上方走,撞破頭顱,從天靈蓋竄出來,子彈釘在天花板上。 血花四濺。 蹲在墻角,“備受冷落”的那個小朋友發出尖銳的大叫。 這一槍沒有打中賽爾特的中樞神經,他還有一點意識。 此時此刻,黑暗席卷而來之時,他才想明白。 簡若沉自始至終都沒想過通過談判放他們離開。 所有的話,都是在引誘他們露出破綻,走到窗邊! 什么沒有信號干擾器,都是假的。 西九龍總區警署,從上到下,個個都變得會騙人! 賽爾特看著辦公室內的景象,看著格雷曼被擊中的胸部,縱使有防彈背心護著,但狙擊槍子彈口徑太大,帶來的沖擊力讓斷掉的肋骨扎進了肺部。 格雷曼噴出一口血霧,癱倒在地,只來得及抓住陳近才的腳踝。 陳近才一腳踢掉他手上的槍,轉身去護人質。 賽爾特絕望地看著這一切。 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得讓西九龍總區警署吃點苦頭。 殺警察不行,西九龍有了犧牲,反而惹人尊敬,名揚香江。 得殺人質。 賽爾特趴在地上,手槍正壓在他腹下,沒有被發現。血液源源不斷流出來,身體越來越冷。 此刻,他腦海里只剩一個念頭。 人質。 要殺一個人質! 那墻角的小女孩有三個警察護著,被他劫持的那個孩子也被送出了辦公室,只有被壓在警察身下保護的那個孩子還有喪命的機會! 他有13顆子彈。 賽爾特拼盡全力,挪了挪槍支的位置,頭上的鮮血流下來,糊住了眼睛。 一片暗紅之中,他低聲道:“日不落帝國萬歲……” 槍聲響起! “砰砰砰!” “梁信悅!” “阿信!” 梁信悅死死護住身下的小朋友,在孩子驚惶的目光中咬牙道:“不怕,哥哥長得壯,他打不到你?!?/br> “砰!”陳近才一腳踢翻賽爾特,看著他開了瓢的腦袋,厭惡道:“命真硬?!?/br> 誰能想到這人意志力如此堅定,腦袋開瓢了還能開槍。 賽爾特眼睛圓睜著,沒了呼吸,唇角卻帶了一絲詭異的笑。 他身體動不了了,但還有些意識,恍惚之間又覺得自己真聞到了德文郡橄欖林的味道,看見了簡若沉口中的秋葉林。 聽到了倫敦西區的音樂會。 陳近才將手槍插回腰間:“救護車!救護車!” 他跑到梁信悅身邊,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脖頸。 有心跳。 梁信悅是c組年齡最小的,半路選進來,父母都是警務處的人,家教干干凈凈,雖然是個來鍍金的警二代,但偵查能力過硬,嘴巴又甜,一貫被c組寵著。 陳近才不敢多碰他,怕造成2次傷害,只慶幸他身上穿了防彈背心,子彈從側面打進來,頂多也只傷到了腿和手臂。 陳近才嘶聲道,“傻仔,站起來跑都不會?!?/br> 他幾度哽咽,只脫下護目鏡,拿衣袖蹭了蹭眼睛。 救護人員將梁信悅抬上擔架的時候,他身下護著的男孩已經被嚇呆了,冷冷看著這一幕,褲子上都是血。 簡若沉上來時,看他正靠墻站著,眼神失焦,任護士怎么問也不愿出聲。 護士只得撩起他褲腳檢查一遍,才發現這些血都不是這孩子流的。 她將小朋友抱起,一手遮住他眼睛,避免再看到什么血腥的場景,和其他幾名醫生一起,帶著剩下兩名受驚嚇的孩子匆匆離開。 簡若沉朝辦公室內看了眼,對上賽爾特的視線。 他的瞳孔已經擴散到了極致,唇角卻微微勾著。 辦公室里,地上、天花板上、布滿了濺射狀的血跡,簡若沉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有些人,真是死不足惜。 簡若沉閉了閉眼,側身讓開,讓鑒證科的人進門收拾。 這學校里那么多間諜,死了兩個,還有剩下的能問。 現場的排查工作交給特別任務連和其他組員。 簡若沉只上來看了一眼,又回到隊伍中去。 勒金文大力拍著他的肩膀臉上露出笑意,“你這舌頭,真是金子做的?!?/br> 誰又能想明白,談判的目的不是談判,而是“調虎離山”? 勒金文又想到睚眥必報的英國人,心頭升起隱憂。 如果英國派人暗殺簡若沉該怎么辦? 撇開這是外甥的心上人,出事之后必定讓人發狂這種私人原因。 如果簡若沉出了事,香江警務處和保安局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優勢無疑會功虧一簣。 沒有了簡若沉,光靠他們,守不住這些東西。 簡若沉太特殊了。 勒金文越想越擔憂,忍不住低聲告誡:“不過你要小心點,最近多派幾個保鏢跟著,警務處可以分幾個人,貼身保護你。英格蘭駐香江總領事館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們在你身上吃了這么多虧,難免會惱羞成怒,對你下手?!?/br> 簡若沉抬眸,“他們不敢?!?/br> 他現在與內地綁死,身上還有不少繼承于母親的對英格蘭極其有益的項目。 但凡有點腦子就知道,真的面對面撕破臉,等于和內地宣戰叫板,這沒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