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但轉念一想,他又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暢快。 簡若沉再聰明又有什么用?他要死了! 前天下午放風時, 場內新聞播報了驗血和獻血通知。 stn更是報道了簡若沉中槍失血過多,急需輸血的消息。 他也是rh陰性血, 自然知道失血過多之后找不到血源會何等痛苦。 當時江鳴山和陸塹私下里找了那么久都毫無進展, 全香江恐怕就只有他和簡若沉血型一樣。 如今簡若沉急需, 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他不會去獻血的。 他要看著簡若沉死! 活該! 哈哈,活該! 去死! 江含煜一改往日的麻木, 神清氣爽地過了一天半,腦子里揣測著簡若沉死亡時可能會有的狼狽模樣。 他用梳子沾了水,將頭發梳好, 去紡織部門進行勞改。 江含煜會得不多,體力不好, 還有血液病,曾經在種菜時暈在地里, 只能做紡織。 九龍監獄的條件極差。 吃飯、睡覺無一不窮酸, 連身上穿著的棕色服刑衣也是粗布,膈得人渾身發癢。 中午, 江含煜和往日一樣,端著餐盤去取飯。 獄警見了他也沒什么好態度。 其他犯人的家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寄點日用品之類的進來。 懂點人情世故的, 便會在里面夾帶香煙和手表,給獄警一些油水,讓他們好好照顧自己的家人,不要過于苛責。 可這江含煜入獄之后,外面的人就像把他忘了一樣,無一人來探望,更別提什么寄件和油水。 獄警盛了飯菜的勺子抖了抖,將浮于表面的rou抖下去幾塊,剩下的一股腦倒在江含煜的飯盆里,“好了,下一個?!?/br> 江含煜看了獄警一眼,沒像往常一樣為了兩塊rou據理力爭。 簡若沉要死了,他心情好。 江含煜什么都沒說,找了個能看到電視的位置坐下,安靜地喝了一口菜湯,等著電視里播放簡若沉的死訊,眼角眉梢都不自禁勾起笑。 很快,面前坐下一人。 “江含煜,我知道自前天中午stn報新聞起,你就盼著簡若沉出事,但他不會有事的?!被暨M則篤定道。 他手腕上戴著一塊鹿皮手表,頭發剃得板正,脊背也挺得筆直,眉宇間不復當年的陰暗懦弱,自有一派狠厲罡氣。 霍進則鼻梁上的眼鏡也是新的,一看就混得很好。 這是他們入獄以來第一次對話。 江含煜看他一眼,冷笑了聲:“他把你送進監獄,你卻盼著他好?馮嘉明和你露水情緣,你怎么就殺了馮嘉明?” 江含煜看了一眼霍進則手上的表,“你當然盼著他好,他安排人給你寄醫學課本,寄手表,寄衣服。你殺了馮嘉明,進了監獄,日子反而比在香江大學時有滋有味多了,沒人上你的感覺很好,是不是?” 霍進則蹙起眉。 被馮嘉明弄過一段是他的恥辱。監獄里大多知道,但沒人敢用這個惹他。 剛進監獄時,他就因被人恥笑而一挑三,打過一場架,從此立威,眉毛上也留了一道疤。 當時本要上報,但簡若沉寄來的信件和物品里夾著不少香煙和三塊手表,犯人不可抽煙,不能私藏金屬物品,獄警借口沒收了那些東西,事就那么過了。 監獄與世隔絕,自成一套社交體系。簡若沉雖然是無意,但確實又幫了他不止一次。 霍進則成績好,勞改態度也好,又是香江大學醫學院的學生。后來被分配在了醫務室,給醫療獄警幫忙,清閑又受人尊敬。 更無人敢惹。 江含煜看他一眼,厭惡地別開視線。 霍進則冷冷地看著他,“你和他血型一樣,昨天為什么沒來采血?你不想減刑?” 昨天上面來了消息,獻血成功的,無論血型是否匹配,都有機會減刑。 “給他獻血?減刑?”江含煜像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事,“哈哈哈,我頂多坐三年牢,出去以后該怎么瀟灑就怎么瀟灑,管簡若沉的死活?他以前也沒管我的死活!他死了最好!” 簡若沉沒給他捐過,憑什么讓他給簡若沉續命? 偏不! “你很怕他死吧?”江含煜似笑非笑地看著霍進則,“他長得那么好看,聽說審訊你時還喂你喝過水,給你擦過眼淚,你喜不喜歡他?” 霍進則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攥了攥手指,摘下手表和眼鏡。 周圍的人頓時噤若寒蟬。 這兩樣東西霍進則寶貝得很,想教訓人之前都摘下來。 恰好此時,九龍監獄飯堂的電視里,午間新聞的前奏聲響起。 霍進則仰頭看向電視。 引□□在邊上巡視。 飯堂里,勺子與飯盆碰撞發出的聲音幾乎沒有。 電視里,stn主持陳竹瑤端坐在演播臺之前。 stn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大新聞,必定是陳竹瑤這個臺柱來播。 “歡迎大家收看stn午間新聞,今天是1994年1月21日,我是主播陳竹瑤?!彼碇饲f正紅色墊肩西裝外套,里襯一件白色中領陳三,雙手交握,擱置于桌面,唇角勾著一點笑意,神色格外放松。 江含煜屏住呼吸,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簡若沉是stn的老板,如果出了事,陳竹瑤絕對不是這個表情。 難道有人心甘情愿給簡若沉獻了血? 電視的瑩瑩燈光下,陳竹瑤颯爽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入眾人耳廓。 “眾志成城,八方來助。前日,康納特旗下企業,提供19億資金支持與推動香江獻血采血捐獻的發展,成功找到數十位稀有血型的捐獻者,其中一位大陸女孩聽聞消息之后不遠千里赴會,獻血400ml,一位漁村老伯隨后獻血400ml,幫助病人脫離危險?!?/br> “目前,簡若沉已經醒來,感謝所有捐贈者的配合和付出,你們不僅救了簡先生,也造福了千千萬萬需要血源的普通民眾?!?/br> “讓我們來采訪一下……” 江含煜看著屏幕里,陳竹瑤不斷開合的嘴唇,恍惚至極。 數十位? 怎么可能有數十位! 既然有數十位,為什么他們江家一個都沒找到? 霍進則放松下脊背,將脫下的手表和眼鏡帶了回去。 江含煜顧不上吃飯,驚愕地盯著電視。 鏡頭一晃,變成了病房的特寫。 床上躺著的是一位抱著孩子的產婦,“我很感謝積極響應康納特號召獻血的人,我生產時大出血,醫院里暫時沒有血源,但運氣好碰上了康納特的行動……感謝大家……” 她說著,慈愛地撫摸了一下襁褓中嬰兒的臉蛋。 現場記者湊上前道:“請問你有什么想跟獻血者說的話咩?” “等我坐完月子,休養好身體,一定也會積極獻血,希望大家也繼續傳遞自己的善意,將香江的血站建設起來?!?/br> 記者又采訪了不同醫院的幾個受益者,大家無不感慨康納特的大氣與號召力,感謝此次行動。 鏡頭回到演播室,陳竹瑤笑道:“大家可能不知道,那位大陸女孩不僅與簡先生血型一樣,還有其他淵源。我們爭取到了專訪的機會?,F在,鏡頭給到采訪記者——” 鏡頭微閃,那女孩漏了臉。 她穿了大陸的禮儀軍裝,英姿颯爽,臉上沒有半分妝容只涂了淺粉色的口紅,卷邊的軍裝帽戴在頭上,顯得臉小而精致。 記者:“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她立正敬禮,朗聲道:“大家好,我是賀旗光?!?/br> 江含煜看著,臉色驟變。 他認識這張臉! 這就是陸塹那邊拐來,給他捐造血干細胞的人! 她怎么…… 記者:“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血型與簡顧問相同,想到要從內地飛過來獻血呢?你家長同意嗎?” 賀琪光端正姿勢,“之前不懂事的時候,我曾不小心被人拐到香江,關在了一間醫院進行非法采血,我也在那時知道了自己的血型?!?/br> 記者:“是那間參與非法人體器官移植的醫院嗎?” “是的?!辟R琪光神色柔和一瞬,“當時正是簡顧問發現了那間醫院的貓膩,stn的臺柱陳竹瑤冒險拍攝醫院內的場景,托了西九龍總區警署的福,我才能安全回家?!?/br> “此后,我就經常關注stn的新聞,看到簡若沉出事,第一時間就想過來?!?/br> “家里人當然同意,飛機還是我爺爺叫來的呢?!?/br> 記者:…… 她沒來得及問下一句,就見這位女兵直視鏡頭,冷聲道:“據說當年逼迫我獻血的人在犯有金融罪的同時還犯有間諜罪,希望你好好改過,三年后,我們與簡顧問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到時你能接受內地的盤問?!?/br> 其實她想說,59億…… 不是。 69億小財神現在跟他們就是一家人。 但爺爺不讓,說是現在只能心里想想,不然影響不好。 賀琪光憋屈地抿著唇,看向記者。 記者端起職業微笑,“好的,聽說你沒拿那5800萬獎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