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節
“身份證拿出來?!?/br> 格羅夫還未緩過神,他一張口,便覺得渾身都隱隱作痛。 張星宗意味深長道,“這一遍你要是不配合,我們也可以再來一遍?!?/br> …… 簡若沉在沙發上昏天黑地睡滿三小時,坐起來時還有點懵。 香江初秋的晚上有點冷,署里還開了空調,他披著小毯子出去接熱水喝,剛走到辦公室,就看到被張星宗和劉司正從審訊室里壓出來的瓊·格羅夫。 格羅夫直直盯著頂了一頭亂發的簡若沉,目眥欲裂,“你們不是說他下班了嗎?” “是下班了?!睆埿亲诳粗钦纤频?,“下班后睡在警局是常事啊?!?/br> 格羅夫一個踉蹌,劉司正看準時機把手一松,嫌疑人膝蓋一軟直直跪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隨后便順勢捂著肚子蜷縮起來。 畢婠婠連忙道:“不好意思,我剛拖了地,還沒干,有點滑,摔到你肚子了吧?” 簡若沉:? 那不是膝蓋? 好一個指膝為腹! 他思忖一瞬,忽然之間福至心靈,這肚子…… 怕不是在審訊室里摔的吧。 簡若沉咕嘟嘟灌了一杯熱水,喝得背上出了點毛毛細汗才停下。 接下一杯的時候,邊上伸出來一只大手,捏著個紙袋往杯子里一抖,留下一撮姜絲和一片檸檬。 關應鈞:“我去樓下茶餐廳弄的姜絲,喝這個,好得快?!?/br> 簡若沉看著,突然想到小時候生了病,咳嗽到吐的時候,哪個首長爺爺也是這么教的。 確實一喝就好,立竿見影。 簡若沉又沖了杯熱水,捧在手里抿著,說起來,30年七十多的幾個便宜爺爺,這會兒應該也才三四十歲。 他想象著那些長輩年輕時的樣子,不自禁笑了聲,“你怎么知道這個的?” “去曼谷臥底的時候,一個大陸人教的?!标P應鈞想起當時的場景,娓娓道,“那邊的條件不好,沒爬上去的時候毒頭根本不會管手里小弟的死活,病了只能硬扛,那個大陸人知道我是香江人,就端來這杯水,然后就認識了,我們對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br> “后來呢?”簡若沉好奇。 “后來他跟了另外一條線,去緬甸了,不知道現在怎么樣?!标P應鈞的手指搭在簡若沉的脖頸,輕輕摩挲著,“……大陸人,嘴巴嚴,我碰到幾個,寧愿自己犧牲也不會出賣同事?!?/br> 簡若沉喝著姜絲檸檬水,心道自然不會。 因為我們訓練的時候都不叫同事,叫兄弟。 “叛徒這東西,哪里都會有?!焙喨舫两恿司?,覺得后頸都要被搓出皮膚碎片了,忙往側面躲了躲,“格羅夫招了嗎?” “招了??上Ц撓档娜瞬皇顷憳s,只是一個殘余社團的小嘍啰,那個社團最近在洗白資產,估計釣不出大魚?!标P應鈞坐到公共辦公室的轉椅上。 這桌子椅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開始姓簡了,他一坐下去便察覺與平常習慣的高度不同。 椅子調的太高,他坐在上面,腿伸進桌子都勉強。 那桌子才收了沒多久,又攤了七七八八的書,什么法醫人類學,毒品研究室之類的大部頭,這個那個攤開穿插著,亂糟糟的。 關應鈞沉默了半晌,覺得簡若沉總會把桌子弄得亂七八糟這點也挺可愛。 以前看到要出口訓的事,現在都覺得可愛了……他這輩子真是栽在簡若沉手里,半點翻不了身。 關應鈞認命收拾桌子,碰到攤開的就往里面加個回形針,免得人下次翻還得找翻到了哪里。 簡若沉夸他:“我自己總下不了手收拾,覺得攤開好讀一些,沒有你可怎么辦呀?!?/br> 關應鈞唇角微勾:“哄我?” 他懂簡若沉說話的套路。 凡是做得好就拼命夸,唬著人心甘情愿給他干一輩子活,還要感恩戴德。 “當然是夸你?!焙喨舫聊槻患t心不跳,左右看看沒人,湊上去親了一下關應鈞的唇角。 生姜檸檬味的吻。 關應鈞深深看他一眼,回頭收拾好剩下的,“我們接下來要去格羅夫口中的社團一趟,問他們的頭要人,可能要談判,你能不能一起?” 簡若沉不假思索:“當然能?!?/br> 三小時又不是白睡的。 “我去下盥洗室?!?/br> 水喝多了。 洗臉的時候,簡若沉模糊響起醫生的叮囑,摸出手帕浸了點水,擰干搓了把臉,神清氣爽地跟著a組一起出外勤。 凌晨兩點。 西九龍的霓虹彩燈怦然閃爍,燈管散發出的光輝擴散在黑夜之中,將云彩也染上幾分顏色。 蘭桂坊附近隱隱傳來轟鳴的低音,舞廳地面隨著節奏震顫,男男女女嬉笑蹦跳著,在污濁的空氣里搖頭晃腦地跳舞。 黑暗滋生著多巴胺與瘋狂的腎上腺素,有人在這里艷遇,也有人藏在這里做鬼。 關應鈞聳了聳鼻尖:“有藍仔的味道,大家注意,有人在這里弄?!?/br> 藍仔就是搖頭丸。 “大家注意,先找大友哥再說,不要輕舉妄動?!标P應鈞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分成兩組,散開找。 友哥長什么樣,全憑格羅夫的敘述。 眾人只知道他鑲了個金牙,右手沒有小拇指,只有四根手指。 四根手指,有三根都帶著戒指,據說是為了方便打人。 簡若沉環視一圈,見外側無人的卡座桌面上灑了些白色的粉末。 關應鈞摸了一把,捻了捻,拍掉粉末后抬起手背,隔著手背聞了一下,“是da麻弄成的粉?!?/br> 丁高道:“前段時間西九龍查得緊,九龍城寨那一批抓出來,也斃了不少,這些人估計怕了,只敢搞這種勁頭小的?!?/br> 港英對da麻和藍仔的管控幾乎沒有。 “就是鉆法律的空子,覺得有恃無恐了?!焙喨舫羾@了一口氣。 這是時代的局限性。 除非有個有絕對話語權且對毒品深惡痛絕的人能參與回歸時的立法。 否則香江真不能養成大陸這種販毒50g以上必死無疑的優良傳統。 “不敢搞冰一類的,就算有進步啦?!睆埿亲诘?。 簡若沉抿著唇,沒有說話。 他側身穿過被腎上腺素和欲望支配的人群,仔仔細細環視著,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目標。 “在那!”簡若沉朝著友哥的方向昂起下顎,探手在關應鈞褲兜里掏了掏。 關應鈞神色有異,垂著頭,咬牙切齒道:“摸什么?” “帽子?!焙喨舫林噶酥割^發。 關應鈞深吸一口氣,從工裝短褲側面的方形兜里摸出疊好的帽子,展開給簡若沉帶上,“以后別摸側面的兜?!?/br> 簡若沉古怪地調整了一下帽子,恍然:“哦,你是不是腿根怕癢?” 敏感的地方一般都會更怕癢,因為這些部位敏感神經組織更多。 關應鈞:“……是?!?/br> 簡若沉道:“好好好?!?/br> 兩人說了幾句,毫不耽擱,直奔友哥而去。 丁高不遠不近的看著,心里剛升起一絲奇怪,轉瞬之間又壓下去。 正事重要,正事重要! 簡若沉、關應鈞、丁高、張星宗四人呈包抄形式將友哥團團圍住,剛走進卡座,卻見友哥身側的男人突然暴起,將他的頭摁在卡座的玻璃茶幾上,喝道:“誰大爺的讓你在我的廠子里搞毒品,你大爺的,想他大爺害死我是不是?” 一句話里三個大爺。 關應鈞手一抬,下意識將簡若沉往后擋了擋,“飛爺?!?/br> 簡若沉:? 認識? 那人聽到這聲,立刻回頭,見是關應鈞,氣勢頓時就弱下來了,“關sir,您怎么來?” 他頓了頓,反應過來,又一腳踹在想跑的友哥身上,“你大爺的招過來的是不是!” 飛爺踢完又對著關應鈞笑,“對不住啊,手底下的小弟不懂事,我會教訓的?!?/br> 簡若沉挑起眉,“飛爺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飛泉稀奇地瞥了眼被關應鈞護著的人。 哎喲,關sir現在會享受了。 出來辦案還帶家屬呢? 這半拉臉露著,小嘴那么粉。 他想歸想,不耽誤點頭哈腰,“我清場,各位盡管查,行不行?” “清場了,我們查什么?”關應鈞扯起對講,“畢婠婠注意,帶人封了三個出口,現在開始誰也不許出去?!?/br> 李飛泉臉色一變,“關sir,手下的人搞這種東西真不是我本意,你們這樣一封,以后我這生意還怎么做?” 簡若沉緩聲安撫,“您還是想想怎么脫身才好。友哥完全可以說賣毒品是你指使的,你不配合我們調查,到時候難辭其咎?!?/br> 李飛泉立刻被說服了,但很快察覺出不對勁來。 這要是關sir的家屬,那現在西九龍警署警察的家屬都這么專業了? 比他大爺的真警察還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