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種怒氣……

    方卓忽然想到了自己前幾天的第二條朋友圈，又聯想到“鐵打的百度，流水的副總裁”，忽然冒出一個猜測，不會真的繼續嚴查到大貨了吧？

    百度后面的高層出事，不代表就是到后面才出手，也許現在就已經伸手，這次正好被嚴查出來了。

    他提高聲音，說出自己的猜測：“李彥宏，不會吧！你們公司又有人出事了？？”

    李彥宏像是被識破了真名一樣的有了那么兩三秒的驚慌，又瞬間反唇相譏：“方卓，你就天天盼望著別人家出事，是吧？”

    “不是，是你比較反常?！狈阶啃Φ?，“如果易科的人出去說你這樣，都沒有人會信的?！?/br>
    李彥宏冷冷地說道：“你真在開會？”

    方卓沒想到他不信，做了個口型，沖著會議室里的幾個人揮了揮手。

    以戚赫為首的高層齊刷刷的打了招呼：“李總好！”

    李彥宏忽然感受到了一種生理性的sick，這樣的對話怎么能、怎么能……

    他保持著冷冷的語氣，質問道：“既然開會，你接什么電話？”

    “李總，你今天真的被沖昏了頭腦，我沒接啊，是你非要打，我開始就說了有事，你說要把公司賣給我?！狈阶繜o奈道，“天啊，國內巨頭的公司忽然要把公司賣給我，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被吸引注意力，李總，你是懂怎么勾引別人聊天興趣的……”

    “是是是，天底下就你方卓最冰清玉潔，都是別人的錯，就你公司做的最好，別人的公司都是黑錢?！崩顝┖隁饧倍?。

    “我們易科曾經有一位負責供應鏈的高級副總裁陳維祥，差一步進入董事會?！狈阶挎告傅纴?，“他是易科老人，當時在和戚赫競爭yms事業群總裁的位置，那一次，他被查出問題，易科正常處理，合規部改由總裁辦直屬，李總，心里有什么，看別人就是什么?！?/br>
    他繼續說道：“黑錢不黑錢，這個詞，我半點沒提，站在這個位置，公司業務怎么做，做的哪一塊，誰自己心里都清楚?！?/br>
    “就是不清楚，我相信，朝陽兄也當面和你說清楚了?！?/br>
    李彥宏現在也不管對面到底有幾個人了，說了句：“方卓，你總是站在道德高點說話有意思嗎？”

    “特別有意思，而且特別爽，李總，要不，你也上來試試？”方卓笑道，“我巴不得大家能站在一個水平線上坐而論道?！?/br>
    李彥宏嘲諷道：“你這個人真有意思?！?/br>
    “還好吧，最起碼能在任何時刻都保持和別人對話的風度?！狈阶拷邮芰速澝?。

    通話至此已無話可說。

    更何況，現在電話可能不是對面一個人在聽。

    李彥宏只吐出了一個字：“行?！?/br>
    方卓聽出來要結束電話的意味，連忙說道：“李總，我只最后問你一件事?！?/br>
    李彥宏些許儒雅重新入腦，覺得自己這通電話確實欠缺了一絲絲風度，他“哼”了一聲，但沒掛斷電話，算是默許提問。

    方卓鄭重地問道：“百度到底賣不賣??？”

    李彥宏瞬間呼吸都重了，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做！夢！”

    他最后咬著后槽牙：“想要搜索是吧，那就來吧！”

    李彥宏掛斷電話，拉黑號碼，一氣呵成。

    方卓無奈的按掉電話，一句回復被噎在嗓子里沒出來，李總這話聽起來像是兩家相敬如賓，問題是，我們易科已經來了啊……

    現在不就是，易科擺兵布陣，百度先折將旗嗎？

    他嘆了口氣，鎖屏后把手機放進口袋，看著神色十分興奮的戚赫等人，告誡道：“不要往外說了，做好自己的事，百度看起來是內部有點亂了，做好事比胡亂說話重要的多?！?/br>
    數位高層皆是點頭。

    方卓又點名道：“戚赫，尤其是你，不要把你那個大嘴巴當成優點，yms需要解決的問題還很多，你要是不想專心做事，那就去歐洲?！?/br>
    戚赫略有些委屈，自己平生偶像只有一人，一切都是在向他學習，但當事人這么說，那就……好吧。

    他打算等下就把自己易信里的簽名給改掉，改成“沉默是金”。

    不過，戚赫也問出了大家心里共同的疑惑：“方總，李總這是怎么了？你、你知道嗎？”

    他把“你又怎么他了”的后半句強行改掉。

    方卓沉吟道：“不清楚，像是被什么事刺激了，但是，百度可能會出現不小的人事動蕩了?！?/br>
    不負責任的亂猜，目標倒也比較好鎖定。

    友商前列的就那些人，李明遠不足以讓李總動蕩，那就從李明遠往上數，哎，名字都很熟悉了，但已經不清楚這種熟悉的來源是什么。

    向海隆嗎？王瞻嗎？

    方卓搖了搖頭，放棄了具體的猜測，反正，接下來看看有誰走就知道了。

    他心里有些感慨，如果李總這次拉黑自己電話，pony那邊是早就進入黑名單，阿里高層則集體棄用了易信，人生到了這個地步，果然高處不勝寒啊。

    被中斷的會議繼續，可是，大家或多或少有些分心。

    兩位掌門人的對話風格超出想象。

    嗯，方總的電話真的不能輕易打，他喜歡按外音。

    ※※※

    辦公室里沉寂很久。

    晚上八點半，百度錦衣衛頭子再度被叫了進來，隨即聽到來自老板的命令。

    “就這樣吧，不用查了?！崩顝┖昀涞卣f道。

    錦衣衛默默點頭，要嚴查的是你，不用查了的也是你，反正公司是你的，都隨你。

    李彥宏略一停頓，說道：“其他的照常?！?/br>
    錦衣衛領命而去。

    李彥宏把文件整理好，很整齊的放在桌上，然后撥通了王瞻的電話，邀請自己這位正加班的副總裁過來一敘。

    王瞻帶著笑容的走進辦公室，瞧見了面掛寒霜的掌門人，打了聲招呼之后很快看到桌上的文件。

    李彥宏伸了伸手，示意副總裁一覽。

    王瞻坐了下來，翻閱掌門人給自己準備的文件，剛開始還以為是市場調查或者對手動作，只看了一秒鐘就變得神色凝重。

    片刻之后，李彥宏問道：“是真的嗎？”

    王瞻還沒有看完文件，他聽到掌門人這樣的發問，不再往后翻閱，把這疊文件往桌上一放，往座位上靠了靠，點了點頭。

    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任何言語辯解，只是點了點頭。

    李彥宏本就不平靜的情緒再次被這樣帶著輕佻意味的動作點燃，“嘿”了一聲：“你有什么好說的？”

    “我辭職?！蓖跽拜p描淡寫地說道，“引咎辭職?！?/br>
    李彥宏反而站起來，聲音不高，滿是怒氣：“就這樣？你是誰？你是王瞻，這點東西，你圖什么？就這樣？”

    “那我應該圖什么？”王瞻忽然笑了一聲，“羅賓，你問我，我也想知道，李明遠是什么人？”

    李彥宏眉頭緊皺，忽然扯什么李明遠？

    “李明遠那樣的毛頭小子，他憑什么站到現在？我手里的貼吧和移動游戲為什么交給他？”王瞻既問也要問個痛快，“hao123為什么劃給向海??？商業運營體系是我一手搭建，為什么要拆出去？”

    他也站了起來，再問：“數字內容和互聯網證券，又為什么交給朱咣？李總，我很想直白的問問你，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對嗎？”

    王瞻手里很多代表話語權的業務都被拆分劃走，自2000年加入公司以來，他如今不如向海隆，甚至……

    談資歷有他，談未來，連個毛頭小子都被稱為太子爺。

    李彥宏聽到這些話，質問道：“哪一次沒和你溝通過？哪一次你沒答應？你想要什么？你想當ceo？”

    “當什么ceo？”王瞻再笑，“百度除了你李彥宏，還有誰？百度有什么能站在你旁邊的人嗎？”

    百度從來沒有足夠清晰的二號人物。

    什么太子爺，搞笑，就算現在的向海隆，也不過爾爾。

    王瞻回答了問題：“每次和我的溝通真有給我選擇的機會嗎？那是溝通還是通知？”

    “就因為這些？”李彥宏忽然冷靜下來，“全是因為我？”

    “是我，李總，是我沒做好沒做對，哪怕我手里的一項項業務被拿走，我也應該開拓出一項項新的業務?！蓖跽俺聊瑤酌?，“是我不夠堅守，沒有給在百度的這12年一個完美的句號?！?/br>
    李彥宏坐了下來，這樣的敘述反而更讓他……

    許久之后，他說道：“辭職吧，帶著你的人?！?/br>
    王瞻點了點頭，嘴唇動了動，只說了個一個字：“好?！?/br>
    百度剛剛有過一次通報，不應該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再有第二次，于情于理都難以交代，就簡單低調的辭職，就基于現狀和過往都要利益最大化的輕輕放下，哪怕，不論怎樣都會掀起動蕩。

    王瞻走出了辦公室，心情截然不同。

    李彥宏坐在了辦公室里，心情也截然不同。

    不同于李明遠的郵件通報，王瞻走的悄無聲息，第一天還照常開會，第二天就連辦公室里的東西都消失不見。

    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數位中高層，仿佛被人綁架了一般的突然沒了蹤影。

    一切顯得那么低調詭異，作為上市公司，百度也沒有立即出示公告，但低調詭異阻擋不了猜忌和混亂，王瞻是決策層之一，與之一起的也是中堅，他們的突然空缺讓很多人和事都變得茫然。

    但茫然的人還在茫然，顧不上茫然的都在忙著把人頂上去。

    人事動蕩仍然無可避免的開始了。

    第108章 他們的故事

    婁偉凡是百度的資深員工。

    最早，他是做推廣的鳳巢系統，后來，轉做商業運營，今年隨著架構調整，出任前向收費業務群組的總監，負責百度游戲這一塊。

    六年時間，三塊業務，每一次切換都是因為領頭的王瞻調整了方向，也因此，他被打上深深的派系烙印。

    4月26日，婁偉凡參加王總主持的前向收費業務群組的戰略會，聆聽了新時代的競爭打法，打算結合這次被收購的91無線一起發力移動端游戲。

    李明遠雖然事發下臺，但91無線本身擁有相當不錯的流量，這一點也是業界公認，只是……

    太子爺那么年輕，伸手也忒急了些！

    婁偉凡不和李明遠共情，但難免暗覺可惜，如果順利發展，李太子真的前途無量，要是再能在百度刷刷履歷，即便出去，資源和人脈都是頂級的，誰不尊稱一聲“李總”。

    現在……就剩下一句起自易科的一句“嚴查李明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