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樣，四天之內的兩次正式回應，終究是沒有回避的表達了態度。

    呂振棟感受到熱度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緩解，他想著來自首富的評價，心里終究還是有點不忿，發了一條新的易信朋友圈。

    ——“想著讓搜狗趁機搶走一些份額就直說唄，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

    他期盼著能和易科的戚赫再來一次溝通，但是許久都沒有等來動靜。

    倒是臨睡前的一個點贊讓他心情不錯，赫然是老板robin的贊同。

    公司給了應對舉措，也在積極配合獨家合作的事，蘋果那邊同樣沒有出現之前讓自己擔心的動靜，移動軟件們的觀望情緒漸漸消失，還能怎么樣？

    呂振棟帶著這樣的念頭酣然入睡。

    ※※※

    “說是醫療小廣告，實際上這背后是百億規模的營收蛋糕，很難從內部推動改革的?！?/br>
    “兩成份額，一家大公司的兩成份額，這意味著啥？”

    “意味著極可能帶來連鎖反應，如果被砍掉，如何尋找其它的廣告來彌補這一塊？又如何面對越來越激烈的競爭？”

    “所以，百度沒法對自己的基礎面下手，除非真有大事?！?/br>
    產房里打了無痛的蘇薇聽著易信里的語音，忽然注意到醫生和護士們都悄然停下了他們的交流，似乎在豎起耳朵聽首富的商業分析。

    她笑了一聲，讓語音繼續往下放。

    蘇薇的心情本來很緊張，知道方卓在門外等著，就讓他聊些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現在這么一聽，果然沒那么緊張了。

    不過，外面的男人大概是緊張的，語音里的說話語速比他平時快多了。

    “怎么樣了，你怎么樣了？”

    易信語音里出現一句有關又無關的。

    蘇薇回了一句：“還沒動靜，可能也在等你說完才出來，你繼續吧?！?/br>
    “噢，噢，好吧，剛才說到哪了，噢，我想想，我想想，哦對，什么叫大事呢，人出……人就是大事?！狈阶肯胝f“人死了是大事，人沒死是小事”又硬生生止住，換了個說辭，“被廣泛報道了是大事，被壓下了就是小事?！?/br>
    “戚赫這次提起對百度的競爭，本來我是覺得可以等一等，但后來一想，要是能催動這一塊的進步，也算是做好事，就由著他了?！?/br>
    蘇薇回了句：“是由著誰？不是你說人家不要臉嗎？”

    “唉，就由著他們了?！狈阶吭俣刃薷拇朕o，“我的心在你這邊，這次都是看著他們來，反正，中長期來看，百度只有一個營收基本面，其它的，愛奇藝燒錢，地圖燒錢，云計算燒錢，聽說新成立了人工智能團隊，落地更需要很長時間?！?/br>
    蘇薇看著醫護們不太掩飾的眼神，笑著說了句：“不要買百度的股票了哈?！?/br>
    醫護們發出輕笑。

    “而且，百度在移動生態下的用戶黏性也值得憂慮，它以后想從騰訊，想從微博，想用易信手里搶奪廣告主會更加困難?！?/br>
    蘇薇開始感受到一些痛楚，皺眉道：“我看百度這次已經給了回應，走勢似乎趨于平穩了?！?/br>
    “還好嗎？我聽你的聲音有點啞?！狈阶筷P切道，“別管它了，有人會搞它的?！?/br>
    “不管你了，關機了?！碧K薇把手機關機，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喂，喂，哎，別啊……”

    “喂……蘇總，薇薇……”

    方卓的語音已經得不到回應。

    產房之外，他默默把手機塞回口袋，緩緩吸氣呼氣，希望一切平安順利。

    兩個小時之后，手機響了一聲，產房的門也被打開，家人們蜂擁過來。

    母子平安，一切順利。

    “方總，蘇總說，她給孩子起了小名，就叫小滿，方小滿?！弊o士報喜，又說了被囑咐帶來的消息，最后問道，“蘇總還讓我問你，大名有沒有起好？”

    這是兩人的分工。

    “小滿的大名叫方景行?！狈阶克闪艘豢跉?，也說著自己剛才默默在心里確定的名字，“就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那個‘景hang’?！?/br>
    方小滿，方景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

    戚赫噴，劉強東噴，劉強東代替方總噴。

    新浪噴，搜狐噴，紙媒噴，微博和知乎噴。

    但隨著百度發布聲明，網絡和輿情熱度終究還是慢慢回落，當事方給了動作，還說會繼續加強管理并研究后續舉措，如此拖著拖著便歸于平靜，這也是常規cao作，除非……有人重新往水里砸石頭。

    11月23號，一枚意想不到的石頭重新砸起了熱度。

    從9號到23號，兩周時間，熱度漸低，百度掌門人便有心情出席了一場在北京舉行的“中關村創新論壇”活動。

    因為輿情確實剛過不久，還沒有全面平息，百度方面考慮這個情況，提前確認掌門人李彥宏不會參與自由提問的環節，也不會在活動之后接受采訪。

    活動進行的比較順利，直到……搜狐掌門人張朝陽的登場。

    世界變化太快，一段時間沒在公眾面前露面的張朝陽仿佛是從上個時代走來，他這次出席活動也讓很多人意外。

    這位聽說是生病了，連搜狐的事都不怎么過問，現在是好了？

    張朝陽登臺，做了一個眺望現場來賓的姿勢。

    搜狐是98年成立，如今已經過去14年，世事變遷，傳統的門戶網站已經漸漸退出時代舞臺，現在保持存在感的新浪很大程度上也和網易一樣是來自游戲營收的支撐。

    相較而言，搜狐就慘得多。

    張朝陽捫心自問，很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同樣，生病的重要因素也在于事業的頹勢。

    但他還是沒那么甘心的，移動時代的生態還沒有完全成型，搜狐仍舊有重回舞臺的機會，自己也有重新站在聚光燈下的機會。

    “大家好，我是張朝陽?！?/br>
    “最近生了病，身體和精神狀態不太好，但這次有咱們中關村的活動，我還是很樂意過來的?！?/br>
    張朝陽用筆記本連上屏幕，讓身后大屏能夠顯示自己的cao作。

    “事關創新和轉型，這是我們企業需要面臨的重要一課，特別是在發展很快的移動互聯網時代，但是，這里面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們不能帶病轉型?！?/br>
    “比如……”

    張朝陽打開瀏覽器，復刻了之前在上海被戚赫展示在自己面前的cao作，但搜索的是“三叉神經”，得到的是北京本地的各類不知名的“中西醫結合醫院”。

    他默默的逐條點進去。

    隨著張朝陽的動作，現場變得嘩然，而前排坐著的李彥宏臉色也變得凝重。

    “比如……”

    張朝陽關掉頁面，這次搜索的是“尿頻尿急”，得到了本地各類不知名的私立醫院。

    他這次仍舊默默的點進去，然后疑問道：“我在北京這么多年，為什么從來沒有聽到這些醫院的名字？”

    張朝陽站在舞臺上，看向李彥宏，直接問道：“robin，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過道里有記者一溜煙的把話筒遞給百度掌門人，帶著笑容跑回自己的機位，刷了一波同行們的照片。

    李彥宏捏著猝不及防的話筒，看著防不勝防的局面，聽著難以回答的問題，呼吸驟然加重，張朝陽！張朝陽，what's your problem！

    “前一陣子抑郁了，最近看到新聞，我試著也搜了一下?！睆埑枦]等來回答，進行了第三次搜索，這次就是自己的病癥。

    依舊是類似的情況。

    張朝陽站在舞臺上，提高聲音，甚至出現了破音，憤怒的詢問：“robin，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嗎？！”

    李彥宏舉起了話筒，沒有發出聲音，又放了下來。

    張朝陽繼續逼問：“你知道這個情況嗎？！”

    記者們瘋狂記錄這難得的一幕。

    李彥宏還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組織著措辭，給了回答：“我對這方面……”

    張朝陽揮手打斷施法，冷冷地說道：“不管你之前知不知道，現在，你知道了?。?！”

    ——robin，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嗎？！

    ——你知道這個情況嗎？！

    ——現在，你知道了?。?！

    來自搜狐掌門人病愈后對百度掌門人的當場詰問。

    或者說，逼問，質問，怒問。

    李彥宏拿著話筒，試圖發聲，然后他就聽到了滿場的熱烈掌聲。

    還能怎么回答？

    他放下話筒，轉身離場。

    但就在離場的這一段路上，他聽到來自張朝陽的宣布。

    “在從pc端轉型移動端的關鍵時期，作為也在搜索市場有一定地位的公司董事長，搜狗有責任也有決心樹立起新的健康的行業標準?！?/br>
    “從今天起，搜狗不再接受醫療類的廣告！”

    “如果友商不改變，我們就逼著它改變！”

    “如果行業不改變，我們就逼著它改變！”

    “如果大家認為我們是沽名釣譽，那我們歡迎更多的搜索品牌跟著我們一起沽名釣譽！”

    搜狗砍掉了醫療廣告！

    就在當面三問之后！

    閃光燈頻頻亮起，記者們追趕李彥宏，圍堵張朝陽。

    張朝陽面色冷峻，心里并沒有太多的喜意，反而有種淡淡的仿佛出自舊時代的呢喃，一起來感受我的痛苦吧。

    活動完全變了型，創新活動變為質問與宣言現場。

    但這何嘗不是一種活動的創新……

    當戚赫看到漫天飛舞的新聞，只覺目瞪口呆。

    不是，張總，那是我的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