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理性的情緒是關鍵，其它提供的串聯平臺和交易軟件都是在輔助和放大這種情緒。

    情緒往往不持久，但摻雜赤裸裸的股價暴漲就用利益使勁的粘合在一起，可能會變得持久了。

    亨利沉默一會，問道：“還能比上次更嚴重？”

    上次是被擠兌了，是機構之間的踩踏。

    這次只是被抱團逼空……原則上不如上次嚴重。

    菲利普咽了口唾沫，說道：“也很嚴重，一部分股票期權帶著杠桿壓力?！?/br>
    亨利在電話里說道：“今天已經結束了，晚上我再飛去華盛頓，你現在盡量妥善的解決這件事，或許，你可以再飛一次上海?！?/br>
    菲利普：“……”

    他張了張嘴，有點艱難地答道：“好?！?/br>
    今天已經結束了，距離盤后交易只剩最后一個小時。

    菲利普放下手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屏幕上的yike。

    然而，最后一個小時對yike來說還沒結束。

    抱團逼空最可怕的是什么？是真的起了作用，真的傷害到機構，真的能吸引越來越多的散戶乃至機構加入其中。

    從下午4點到晚上8點的盤后交易時間段，yike股票不同于昨天的溫婉，以一種民粹式的暴虐在告訴本次做空易科的機構和資金，你們的易科爺爺回來了！

    8點整，易科股價變為184.13美元，盤后暴漲11.27%。

    菲利普關上電腦，拿起手機，腦袋已經有些發怔。

    不對，不對，不太對。

    這個行情變化非理性非常規，但又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盡管字面來算，相較于昨天開盤前的141美元，易科今天的184只漲了43美元，遠不如上次軋空所造成的恐慌式踩踏漲幅兇狠。

    可是，這個下跌、反撲、再跌、再撲的過程里所透露的那種散戶們狂熱的滾雪球式的報復情緒更讓菲利普背脊發涼。

    上個月，方總只要結算期權就能平息整個事件，就能讓大機構還因此獲利。

    這個月，難道方總一句話，這些瘋了的散戶都不再抱團嗎？難道他們嘗了第一口血還會輕易松口嗎？難道大機構們能避免損失嗎？

    菲利普坐在車里，心中猛然冒出來一個念頭，方總裹挾了散戶，誰又裹挾了方總？

    轎車往機場飛奔，私人飛機已經在等候起飛。

    方總，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我，菲利普，又來求你了……

    第315章 割嗎

    5月19日，晚上八點，上海恒隆23，總裁辦。

    方卓坐在窗邊的躺椅上細細讀書，偶爾看一眼下面的城市霓虹。

    《小鎮喧囂》被王風益借去了，今天看的一本是湯因比的《歷史研究》。

    手機震動。

    秘書劉宗宏匯報：“方總，菲利普到樓下了?！?/br>
    方卓感嘆道：“真是神速，快快有請?！?/br>
    他放下手機，又看了兩頁之后起身走到桌上加了張書簽，然后又喝了一口茶，等來敲門聲。

    高盛的副總裁菲利普先生，又到了。

    熟悉的人，熟悉的辦公室，熟悉的墻上的“與人為善”，熟悉的地毯……哦，不對，地毯好像換過了。

    菲利普心情復雜，快步走進辦公室，緊緊的握住方總的手，用力的上下搖動。

    一切情緒都在這一聲里面。

    “方總！”

    方卓很熱情的和菲利普握手：“菲利普，你來得好快！”

    “緊趕慢趕就是想早點看到方總，消弭我們之間的誤會！”菲利普用熟悉的誠懇說著熟悉的話。

    兩人對視，露出熟悉的笑容。

    方卓松開手，問道：“其他的朋友們呢？”

    菲利普沉吟道：“方總，我是注意到高盛和易科之間存在一些不應該的誤會，所以就過來了，其他人，我不清楚?！?/br>
    早來是貴賓待遇。

    方卓微微點頭，又熱情的邀請道：“走，菲利普，我們邊吃邊談?！?/br>
    菲利普伸手按了按方總的胳膊：“不，方總，我放在飛機上吃過了，我們就在這里談?！?/br>
    方卓有些可惜休息室準備好的飯菜，里面還有半條周辛昨天剛釣的海魚。

    他親自泡茶，又在詢問菲利普的意愿之后換成了咖啡。

    菲利普看著方總忙前忙后，忽然意識到這種熱情和上一次的冷淡截然不同。

    他心里不安，等到接過咖啡之后直言不諱地說道：“方總，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易科還有這一手，股價竟然硬生生又漲回來了，方總，我對你真是佩服！”

    方卓舒爽的喝了一口熱茶，擺擺手：“什么這一手那一手，我都是胡亂打的，我也沒想到市場還是看好我們易科的?！?/br>
    菲利普嚴肅道：“你這可不是亂打，你這是有章法，有組織，有預謀，早就想著坑機構了?！?/br>
    “坑機構？”方卓疑惑地說道，“你是說那些財迷心竅、利令智昏、喪心病狂的機構？和你有什么關系？況且，你上次不是做空易科了嗎？難道這次又做空了？不會吧，不會吧？”

    菲利普無言以對，甚至有些痛恨旗下的對沖基金。

    你做空就做空，你倒是做贏??！

    你做不贏，你也別虧那么多??！

    你虧那么多，你別第二次還要這么虧??！

    我，高盛資深副總裁，難道就這樣給你們這些飯桶擦屁股？

    菲利普摘下自己的金絲眼鏡，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上面的灰塵，重新戴上之后說道：“方總，那個忽然冒出來的freetrade是怎么昨夜突獲1000萬美元的投資？那個大肆鼓噪的約瑟夫不要說和你沒關系？這些事是能查清的?！?/br>
    “菲利普，你今天是來指責我的？”方卓詫異，“事實上，我很奇怪，你怎么就這樣來了？我們股票也就是漲了40多美元而已，你這時候來干什么？”

    兩個交易日，只看起始和收尾，從141漲到184美元，相較于上個月那一輪的兩個交易日有6倍多的增長，完全是兩種概念。

    按理說，現在的見面最起碼也是幾天之后進行才正常。

    所以，方卓心里是真的奇怪，高盛也太有危機感了吧。

    “只有40多美元，但這是你們裹挾了散戶和非理性情緒的結果，你們這樣是在沖擊金融秩序！”菲利普情緒有些激動。

    方卓納悶地說道：“你從高盛辭職了？”

    菲利普冷不丁被這么一問，茫然道：“??？”

    “你今天是代表sec來的？”方卓繼續說道，“有沒有沖擊先不說，金融秩序和你有什么關系？”

    菲利普不想看方總，扭過頭，直勾勾的看著墻上的四個中文，又直白又難堪地說道：“有關系，高盛做空了?！?/br>
    這樣當面說出來還是比較……比較丟臉的。

    但方總就特么的非逼著人說出來！

    菲利普三秒過后就丟開情緒，重復了一遍：“高盛旗下的對沖基金在沒有獲得許可的情況下參與了對易科的做空，已經得到嚴厲的內部處罰，相關人士全都開除，以后也不會出現在金融圈?！?/br>
    方卓點點頭：“噢?！?/br>
    辦公室安靜下來。

    菲利普不能任由這么沉默下去，他皺著眉頭，沉聲說道：“方總，我這一趟來絕不只是為高盛而來，易科也是高盛的客戶，我要說……”

    方卓打斷道：“噢，高盛的客戶?！?/br>
    菲利普見方總沒有繼續嘲諷，接著說完：“我要說，如果你繼續裹挾著散戶們沖擊金融秩序，強行逼空，易科絕不會有好下場！”

    他見方總無動于衷，繼續說道：“易科現在發售的最新機型很可能繼續被諾基亞提起訴訟，itc有相關案例的情況下必然會很快就禁售易科的所有機型！”

    方卓微微動容，詢問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辦？”

    菲利普鄭重地說道：“停止推特上的一切活動，撤資freetrade，注銷go die網站，杜絕所有非理性情緒，不再引導散戶抱團逼空?！?/br>
    方卓面對這樣的要求，絲毫不生氣，笑著問道：“非理性要是能這樣消除，那還叫非理性嗎？你真以為我是什么意見領袖嗎？還有，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投資freetrade，也沒有建立狗貸網站，我的所有動作都是合規的，歡迎sec來搞?！?/br>
    他也給了建議：“與其這樣，不如你們高盛、橋水還有一起做空的趕緊割rou離場，這不更好嗎？”

    菲利普的眼神有點微妙。

    割rou離場，也行。

    但是……就這么割了嗎？

    itc的禁令還在呢，散戶們到底能團結多久。

    這都是他在飛機上和團隊們討論的問題，那可是向來搞不出名堂的散戶??！

    對高盛來說，最佳結果莫過于成功說服方總，讓他放棄當下的所有動作。

    盡管在市場之外還有角力，但當事人的態度和動作都極其關鍵。

    菲利普從紐約飛過來了，其它的橋水、凱雷、德卲們并沒有出現。

    他相信他們的判斷是偏向可以瓦解散戶們的抱團攻勢的，僅僅一次交鋒并不足以打消信心，說來說去，現在也確實只40多美元的漲幅，大機構們承受得住。

    菲利普說道：“高盛勸不住橋水他們?！?/br>
    方卓笑道：“不用勸他們，你自己離場不就行了？”

    菲利普：“……”

    方卓不得不驚詫了：“菲利普，那你過來是干什么的？難道是高盛不愿意離場，還要綁著我把易科的rou割出來喂你們？菲利普，是這個意思嗎？”

    菲利普：“……”

    “菲利普，難道你們高盛既要僥幸的觀望走勢，又要裝可憐帶威脅的說服我？”方卓提高聲音，“是這樣嗎？菲利普，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