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千禧年代 第976節
桌子上的手機“嗡嗡”震動,家里的座機“鈴鈴”直響。 安德魯好懸才回過神,晃晃悠悠的站起來,伸手去拿手機,還沒拿到竟然兩腿一軟又跌坐了回去。 他幾乎可以確認,自己這次在劫難逃。 不知不覺又是半個小時怔怔過去,安德魯強行打起精神,一口喝完桌上的冷咖啡又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拿起手機給瘋狂致電的基金合伙人回了電話。 “怎么辦?怎么辦???”即便易科發布會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合伙人的聲音仍舊發抖,連指責斥責都軟弱無力,“易科逼空軋空了,我們闖入圈套了!” 安德魯有些走神,是啊,是闖入圈套。 他過了好一會才出聲,隨即發現自己嗓音嘶?。骸拔覀円鹪V方卓!他在cao縱市場!我們找人,我們要找人,我們要威脅他!我們、我們……” 方卓已經飛走了! 從現在到納斯達克開盤只有兩天時間,這兩天的時間又怎么隔著太平洋威脅?找誰威脅?找諾基亞?找sec?找itc? 找誰能在兩天時間就威脅到一位早有預謀的無恥卑鄙的兇狠毒辣的全球富豪? 又有誰能讓這樣一個人放棄即將到手的最少是數十億美元的利潤? 安德魯說不出話,忽然自顧自的笑出聲來。 “安德魯,安德魯,安德魯?!彪娫捓锏暮匣锶撕鋈淮舐暫魡救A爾街賞金獵人,說了一句,“還有兩天時間,要不,要不,你現在也飛去中國,去找方卓,去找方總!” “我去干什么?”安德魯木木地說道。 合伙人忽然暴怒起來:“我早就說過,我早就說過,你做事太高調,你為什么要得罪方總?你為什么要去節目上質疑他?你去東方,去給他道歉!” 安德魯慘淡地說道:“沒用的,他怎么可能會因為這個就收手?!?/br> “不是你一個人!最快的機票已經賣完了!”合伙人平息了下情緒,“去找方總,去求他,去痛哭流涕,去去去、去找到他公司,哪怕是跳,也從他的樓上跳下來!” 安德魯麻木的說了聲:“好?!?/br> “我聽說,高盛的高層也要連夜去中國!你跟他們一起!”合伙人說著最新的消息。 安德魯下意識問道:“高盛也去?他們去干什么?” 高盛不是和易科一伙的嗎? 仿佛是被激活了思維。 安德魯瞬間又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這很高盛! 他喘了兩口氣,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希望,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高盛也去中國,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肯定能有籌碼威脅到方卓!” “不?!焙匣锶撕芸隙ǖ卣f道,“高盛也是去求方總的!” 去求! 也是去求! 組團去求! 方總飛去哪里,現在就立即飛去哪里! 只要方總愿意開金口,跪下來求他都行! 不,是先跪下來再求! 安德魯猛吸兩口空氣,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那還是之前的信息,上面既有易科發布會,也夾雜著之前的樂子——方卓關注了問題:破產后的狀態是什么樣? 破產后的狀態是什么樣?什么樣?什么樣? 本以為這是方總的自述,沒想到他這突然的關心是對著自己來的。 安德魯想著方總這陣子的表現,剛走兩步只覺腿腳發軟,心里發憷,頭皮發麻。 ※※※ 慶子號平安抵達中國領空。 因為兩地時差,從紐約下午起飛的方卓一行人也是在下午即將抵達上海。 《中國證券報》這一趟搭了便機的兩位記者真的十分慶幸能跟著一起回來,果然是如同專訪一般采訪了當事人。 記者陶若虹是第一次見到方總本人,發現他比想象中的和氣,也比想象中的健談。 易科如今面臨危局,歸根結底是專利層面遭遇情況。 所以,陶若虹算是有意的沒有詢問易科最近的股價變化,而是請方總談了談他在企業發展中的想法,易科從弱小到強大又到遭遇挑戰,想法肯定隨著階段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嘛。 果不其然,方總談到易科的發展進行了不少反思。 不管是供應鏈、產品又或者各方合作,方總都認真的進行了回顧,有些遺憾的承認,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是沒能做到最好的。 陶若虹默默記錄,見方總沒有談最近的教訓,猜測他可能也比較苦惱乃至痛苦。 航程過半,采訪性質的談話結束。 陶若虹注意到方總很專注的在看英文書籍,感覺不像作秀,便詢問了內容。 “是美國一個經濟學家的書,名字叫弗里德曼,拿過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狈阶侩S口介紹道,“他用理性預期來解釋滯脹的原因和不同階段,嗯,挺有魅力的?!?/br> 陶若虹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名字。 她又有些懷疑起方總是不是在自己面前作秀了。 等到方總放下書籍,轉而開始翻閱資料,陶若虹禮貌的借過書籍,翻了翻之后發現上面竟然還有筆記。 ——失業和通脹,第一階段,負相關、此消彼長,第二階段,難以消滅的自然失業率,第三階段,偏差的政策干預和市場機制,兩者相互加劇。 ——在短期,失業和物價成反比,具有替代關系,但長期內這種關系會消失,就業水平與通貨膨脹沒有關系了,再要實行擴張政策,結果只能是滯脹。 陶若虹粗略一番,發現不少類似這樣的筆記。 她好奇地問道:“方總,你平時那么忙,怎么有時間看書的?” “現在不就是時間嗎?飛機上的屬于我的挺自由的時間,多看多學嘛?!狈阶啃α诵?,感慨道,“世界變化太快,不多學就容易遇到坎?!?/br> 陶若虹精神一振,感覺到方總的低谷情緒,但這是采訪所需要的。 方卓停下翻看手中資料,若有所思地說道:“不光是書,一些政策也變化很快,需要注意和學習,就好比美國金融市場,去年出現的金融危機很嚴重,這讓政策上立即有了變化,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在7月份禁止賣空高盛、美林等金融機構的股票,這是臨時禁令?!?/br> “局勢惡化,臨時禁令從7月延續到8月,到了9月又頒布賣空禁令,禁止賣空它列出的799支股票?!?/br> “后來,這個名單增加到950只?!?/br> 陶若虹聯想到易科現在面臨的情況,遺憾地說道:“易科沒有在這個名單上面?!?/br> 方卓微微點頭。 陶若虹情不自禁地問道:“為什么呢?這是不是可以爭取的?它就像是一個避風港?!?/br> 方卓沉吟再三,這個問題…… 他現在可以闡述易科造成的情況,但這樣當面聊似乎有些炫技。 方卓委婉地答道:“易科需要這個,只有經歷驚濤駭浪,它才能成長?!?/br> 陶若虹肅然起敬:“哪怕易科因此遭遇失敗,方總,你也不后悔嗎?” 方卓肯定地說道:“不后悔?!?/br> 陶若虹肅然起敬x2。 看看吧,這才是商業領袖,哪怕易科面臨危機,哪怕易科就此沉淪,他還是有這樣的心氣! 陶若虹想起之前開車追著采訪的紐約媒體,想起他們的問題,重新問道:“方總,易科如此境況,你現在有什么想說的?” 方卓有些為難。 陶若虹見狀,換了個問題:“你對那些做空機構有什么想說的?” 方卓覺得這個比較好答,說道:“我還是希望讓他們帶著愛,也讓世界都充滿愛吧?!?/br> 陶若虹不好評價方總這樣帶著“愛”的話,仿佛有些天真,又仿佛是歷經挫折后的憧憬。 慶子號抵達上海國際機場上空。 陶若虹在心中組織語言,腹稿隱約成型,幾乎就是不太需要打磨的報道。 方卓估摸著落地之后不會平靜,抓緊時間閱讀手上材料的最后兩頁。 “方總,你這也是經濟理論嗎?”陶若虹還是想盡量再多拿信息。 “噢,這不是,這是關于荷蘭一家光刻機廠商的資料?!狈阶糠?,坦坦蕩蕩地說道,“這家廠商名叫阿斯麥asml,挺厲害的,聽說現在缺錢,但我們想投錢,它也不要?!?/br> 陶若虹問道:“???投錢都不要啊,那真是太遺憾了?!?/br> 方卓有些憂愁的放下資料,確實太遺憾,總不能真逼著自己放火燒它吧。 慶子號緩緩滑行,穩穩停下。 上海下午四點半,天氣很好,溫度適宜。 方卓一行人下機,說說笑笑的走向停車場。 只是,剛走一段路,剛開始見到機場里的人,烏壓壓的一群人忽然像是群蜂一樣的蟄了過來! “方總,方總,易科軋空是你有意為之嗎?” “方總,你是設計了易科股票的逼空嗎?” “方總,說兩句吧,你對現在的情況怎么看?” 記者七嘴八舌的提問。 隨著這群人確認目標,越來越多的人涌了過來,攝像機、閃光燈、話筒、手機,琳瑯滿目。 陶若虹驚呆了,這是什么情況?發生了什么?這樣密密麻麻的記者是什么規格? “方總,橋水基金托我給您帶句話?!焙鋈?,一個戴著外媒牌子的記者既不提問,也不拍照,大聲的在人群中吼了出來。 方卓看了過去,示意大家安靜。 航班需要時間,但信息傳遞很快。 大家現在都清楚了做空機構面臨的情況,也驚愕的發現易科拿到了絕地反擊的武器。 外媒記者大聲地說道:“橋水基金讓我誠懇的向您表示,橋水基金愿意全力促成諾基亞與易科的專利和解,現在他們已經在飛來上海的路上?!?/br> 方卓把手插在兜里,看著這位記者,微微一笑:“就這些嗎?” “什么都可以談?!庇浾叩玫搅思氈碌膰诟?,“只要您愿意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