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華不自覺嘆了口氣，本來想著也借著這通電話表達一下省內對冰芯項目的看重，沒想到方總那邊居然掛了，不是說好“稍等”的嗎！

    他重新打過去之前專門看了眼通話時間，估摸著上一通電話沒等幾秒就結束了，八成沒聽到自己和大領導的通話。

    嘟，嘟，嘟。

    電話讓羅明華松了一口氣的再次接通。

    “等下，老裘，我再接個電話?！?/br>
    “你今天電話怎么這么多？”

    羅明華聽到另一端的聲音，隨即才是方總的招呼。

    “羅秘書長，打完了??？我這邊也有點忙，有個新區的聯合采訪?！狈阶繕泛呛堑卣f道。

    “方總，剛才是王領導詢問冰芯情況的電話?！绷_明華先擺出一個重磅籌碼，又問道，“關于新浪報道的中芯要收購冰芯，不論省里還是市里都很關心?！?/br>
    方卓不吃這一套的驚奇道：“王領導沒給我打電話，沒問我呀，冰芯能有什么情況？我剛才不是說了，絕對不會出現中芯收購冰芯的局面，放心吧?！?/br>
    羅明華耐住性子：“那新浪為什么這樣報道？”

    “財經新聞這樣不嚴謹，回頭我批評他們?！狈阶枯p描淡寫地說道。

    羅明華：“……”

    他有點激動地問道：“方總，我們都知道新浪和你的關系，我不相信這樣的新聞就是‘不嚴謹’三個字?！?/br>
    “不然呢？一個小記者的不嚴謹罷了?！狈阶窟€是如此說道。

    “那新浪把新聞置頂呢？”羅明華指出問題所在。

    “一個總編的不嚴謹罷了?！狈阶啃Φ?。

    羅明華認真說道：“方總，這話誰都信不了?！?/br>
    方卓無奈道：“這也不信，那也不信，羅秘書長，你想讓我說什么？”

    羅明華動之以情：“方總，方老弟，別的都不說了，你好歹記一下我親手炒的排骨！”

    “唔，那排骨確實味道不錯?！狈阶砍烈?。

    先前羅明華這位市里有排名的秘書長拉著方卓到家里，親自下廚給炒了四個菜，兩人都記得這事。

    羅明華繼續說道：“好歹，你得給我個理由，我晚上好有交代啊?！?/br>
    “真話我都說了，你非不信，我總不能說宋德明副頭目到冰芯廠里拉著員工非要開誓師大會順便又拍攝莫名其妙的宣傳片從而耽誤了中芯派遣援助團隊的一天寶貴時間吧？”方卓一口氣說完，又說道，“非要我編個這樣的話又有什么意思呢？”

    羅明華呆住了。

    雖然先前從邱慈云口中確實得知這一消息，也敏銳覺得可能這里確實有點問題。

    可這特么從方總這里得知，還是讓他有種……

    就這？就因為這？

    至于這么大費周章嗎？

    羅明華難以理解。

    他沉吟數秒后先說道：“方總，那我替宋德明向你道歉，他也是工作心切，沒有考慮到企業正常的經營活動?！?/br>
    “哎呀，你喊我一聲方老弟，我喊你一聲羅老哥，咱們這是私下之誼，我和你開開玩笑，你不要當真?！狈阶繎B度溫和地說道，“雖然中芯的專家團隊是我求爺爺告奶奶又喝了三天酒才拼著這張臉不要從而弄來的技術援助，但它真的不算什么?！?/br>
    羅明華：“……”

    說真的，羅明華真不覺得分管宣傳的宋德明去找冰芯拍攝宣傳片有什么太值得生氣的地方，或者說，確實浪費了一天時間，可以生氣，但也沒必要這么生氣吧？

    但是，晚上就有會，方總又把這個技術援助說得如此難。

    羅明華只好先假定自己明白為什么這么生氣，然后說道：“方老弟，你說你想怎么辦？咱這就是私下之誼，就閑聊?！?/br>
    “我對宣傳片沒有意見，我對什么招呼都不打就擅自上門的宣傳片有意見，我對宋德明沒有意見，我對壓根不和我們對接卻突然繞過羅老哥的宋德明有意見?！狈阶挎告傅纴?，“最近關于企業發展，我確實和中芯的張總聊的比較多，不管是我的易科還是他的中芯，幾乎都沒碰到過類似問題?！?/br>
    “算了，羅老哥，免得你為難，等下我直接給王領導打電話，說說我的想法?！?/br>
    “我們冰芯指定對接你就行，不用宋德明?！?/br>
    方卓如此說道。

    “方老弟，你可別害我了?！绷_明華苦笑道。

    “哦？我不懂彎彎道道，這樣還害到你了？”方卓的聲音里滿是疑問。

    羅明華覺得方總這種人真的很難搞，說領導身份吧，人家大不了不在合肥發展，不說領導身份吧，他就繞來繞去的不掏心窩子。

    本來晚上就有個會，領導要是聽到方總的說辭，那立時覺得是自己和宋德明關于工作的分配引起冰芯的反感和反彈，沒準覺得冰芯是因為和自己的關系而構陷宋德明呢。

    冰芯現在是省里的寶貝，不止一位領導關心。

    別弄著弄著變成黃泥掉褲襠，那能讓后半生都郁悶死。

    “方老弟，這樣，為了你們冰芯的事，我晚上就有個緊急的會議要參加?！绷_明華思忖著說道，“因為省里市里確實頭一回接洽咱們冰芯這樣重大的半導體項目，關于技術發展和企業要求的認知都不到位?！?/br>
    “我會把冰芯的情況展示展示，咱們的130nm制程迫切等著試產和量產嘛，時間都很寶貴，不能讓無謂的行政活動影響?！?/br>
    “堅決杜絕突擊宣傳、開會、剪彩之類的風氣?！?/br>
    “方老弟，怎么樣？”

    羅明華征求意見。

    “羅老哥，我認為冰芯這種項目的成功離不開領導的關心和愛護?！狈阶肯缺磉_態度，然后說道，“我就是一個搞企業的，也不想得罪領導，你這么一弄，領導心里不知道怎么想我們冰芯呢?！?/br>
    “你在會上講我們冰芯要求領導別去宣傳、開會、剪彩，那我還是趁早搬到上海好了，免得以后還不愉快?！?/br>
    羅明華不解，思考一會，還是難以理解方總的說辭目的。

    他干脆直接問道：“方總，就像你剛才對我說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總不能讓我一個秘書長去擼了人家的副頭目，給人家調整工作吧？我也做不到啊?！?/br>
    方卓不語。

    羅明華心中一震，自己這樣的是不行，但還有能行的呢……方總這、這……

    方卓開始恢復正式的稱呼：“羅秘書長，中芯的專家團隊最早說7天，然后談到9天，最后變成11天，這時間都是論天摳出來的，是我喝酒喝吐喝出來的?！?/br>
    “從我一個企業老板的角度來說，我絕不希望是我這么一個企業越過規矩談什么行政作風風格，那不合適，對我個人來說也很敏感?！?/br>
    “我更希望是行政層面有對能讓企業經營活動更便利的認知，能學習優秀地區的經驗，看看到底是誰發揮主觀能動性?！?/br>
    “羅秘書長，你想讓我置于什么樣的境地呢？”

    “我今天晚上在上海就在和新區領導接受關于這里行政水平評價的采訪，這里確實營造出更從企業角度考慮的良好環境?！?/br>
    方卓話鋒一轉，談起冰芯：“這個春節如果順利，冰芯試產能達成，上半年也許就能形成產能，這絕對是一個新的突破?！?/br>
    “我希望這樣的突破能給市里帶來光彩，但我也得重視股東意見，要為股東負責?！?/br>
    羅明華消化了一番這話里的意思。

    首先，冰芯的產能成果真的要來了，這是一個很漂亮的政績，尤其自己一向負責對接它。

    其次，方總要冰芯愛護羽毛，或者說，這只是借口，他就是不想讓自己那樣處理的大事化小。

    最后，方總晚上的采訪能釋放更多他的態度信號給其他關注冰芯的領導。

    羅明華沉默了好一會，簡化了自己的動作。

    “我十點鐘要參會，會聊聊冰芯的技術進展與中芯的援助?！?/br>
    “明天，我也想看看方總今晚的采訪，相信明天會有更多的討論?！?/br>
    他不再提什么關于作風的反思，打算看看會議討論。

    最起碼，沒有那位正主宋德明被點出來，暫時先不聊這個。

    “中芯不會收購冰芯，我們雙方只是在談合作而已?！狈阶吭僖淮握劶笆艿疥P注的報道，“過兩天我就到合肥，陪著專家團隊一起攻克難題?！?/br>
    羅明華估摸著這是方總信號的轉好，他提出一個要求。

    “方總，你能先把冰芯的牌子給掛上不？”

    “原先的那個不好看，要重新換領導的題字，羅秘書長，你多心了?！狈阶看鸬?。

    羅明華被婉拒也不生氣，結束讓人心累的通話，走向冰芯廠內。

    今晚的會議上，他要拿出更詳細的對接匯報，也應該把冰芯面臨的技術困難更明確的擺出來給領導看。

    可以先不談作風風氣，但不能讓領導覺得自己手上沒做工作啊。

    第349章 會議

    27日晚上十點鐘。

    明明是從家到廠再到會議室，羅明華卻有一種風塵仆仆的感覺。

    他進去之前先稍微整理衣服和頭發，然后才列席參會。

    會議室是市里的會議室，是羅明華常常開會的地方，但已經坐著喝茶閱讀材料的人卻不是都熟悉。

    不過，羅明華倒是瞧見了被邱慈云和方卓點名的宋德明。

    按理說，這位負責宣傳、文化、廣播電視、衛生健康等工作的副頭目不用來這里，因為他平時不和冰芯這類的工商企業對接，會議又比較臨時、針對。

    像另一位負責工業和信息化、工業園區、科技、知識產權等工作的副頭目鐘勁松就比較合理。

    至于省里先前不怎么接觸的領導孫若瀧，他現在是政法一塊，也似乎不用出席今天的會議，但這位在傳聞中將會負責合肥今后的工作。

    羅明華點頭致意，走到留給自己的位置，目光微微一掃，瞧見主持會議大領導王書山的臉色不顯山不露水，心里對這次參會陣容有了一個模糊的直覺。

    “03年的7月份，當時由我拍板引進集成電路企業冰芯，不知不覺，這也有一年半了，咱們今天就是要借著這個項目聊聊省內引進重點項目的經驗?！?/br>
    王書山見人已經到齊，慢慢開口道：“當然，也看看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教訓?！?/br>
    參會一共十個人，大家臉上的表情都沒什么波動。

    王書山點了名：“羅秘書長，你是市里負責對接冰芯的領導，你來介紹介紹企業發展的情況?！?/br>
    羅明華穩穩的點頭，翻開來時準備好的材料。

    關于冰芯，可說的內容還是很多的。

    “冰芯廠房的建設，這個一直很順利，不用多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