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大概會持續很久。

    眼看遭受臺積電訴訟的中芯即將上市，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冰芯的人才缺口可能都會有那么一些好轉，據身在合肥的邱慈云反饋，他以前在中芯的同事確實惴惴不安，隨著公司和臺積電的訴訟蔓延，越來越悲觀。

    此外，還有業內人士預估，中芯可能會因為知識產權而不得不關閉部分生產線，邱慈云打算給曾經的同事指一條明路，那就是新晉內地首富的麾下，這里有著光明的未來。

    行業變動還需觀察，冰芯的當務之急是完成美國部分設備的審查。

    方卓打算上海這邊開標之后就去一趟合肥和胡正明面談，隨即便趕往美國。

    3月11號，距離投標截止之日還剩4天，永科的東五塊項目已經在接觸銀行，方卓也委托華盛頓互助銀行做股票質押，miga基金中國也做了個信托產品，一切都在為花錢做準備。

    隔了一天，方卓礙于領導面子出席了一場上海重點項目交流會。

    本以為就是隨便虛與委蛇的捧個場，沒想到居然碰見這次投標的最大競爭對手，香港郭氏新鴻基的郭冰聯。

    郭冰聯是新鴻基創始人郭得盛的第三個兒子，自打郭得盛1990年去世，新鴻基便由郭氏三兄弟掌權，而郭冰聯擔任的便是新鴻基董事局副主席兼董事總經理一職。

    這位顯然能全權處理新鴻基的業務，他在上海，投標的核心價格也是一言而決。

    但方卓沒認出來這位，還是郭冰聯主動走過來自我介紹才恍然大悟。

    嚯，最大競爭對手到面前了嘿。

    “早就聽說上海有位了不得的青年才俊?！惫摑M臉笑意，沒有因為彼此競爭地皮而不顯風度，“今天總算見到了方總?！?/br>
    “郭總謬贊?！狈阶恳娺@位客氣，自然也禮貌寒暄，“我做公司也不過幾年時間，還得多向前輩們學習?！?/br>
    郭冰聯哈哈大笑：“確實，商界風云變幻，幾時得意也就有幾時失意，我這樣的常感跟不上時代，需要和才俊們多多交流?！?/br>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做生意嘛，和氣生財，我們這樣老家伙里的油箱有時候也還有點油，大家共同進步?！?/br>
    方卓瞄了一眼這位的表情，心里留了個小問號，笑道：“我早就聽說新鴻基的鼎鼎大名，初涉地產，以后一定到香港多多學習，郭總這樣的前輩但凡傳我點經驗，永科都很受用?！?/br>
    郭冰聯微微一笑，又寒暄兩句便準備上臺。

    方卓等到這位郭氏1/3當家人離開，扭頭找了找劉肅毅，把他招到近前詢問。

    “新鴻基有什么新的動靜嗎？”

    劉肅毅茫然地說道：“郭總在上海沉寂快一周了，要不是他參加這場交流會，我都以為他回香港了，我沒收到什么新的消息，方總，怎么了？”

    “沒怎么，我剛才和他聊了兩句，總感覺話里帶了點說不上來的味?！狈阶肯騺硇嵊X敏銳，他思慮片刻，懷疑道，“難道新鴻基這次要大展身手？一定要拿竹園商貿？”

    劉肅毅沒出聲，這誰說得準。

    方卓默默回想這塊地皮的競標事宜，時間已經很近了。

    昨天還聽說嘉里建設的郭孔盛在飯局上有個“竹園37、8億”的說法，不知是不是真心那么想，那位郭孔盛在馬來郭家的地位比郭氏三子的郭冰聯還勝一籌。

    再怎么看，競標價格應該也不會超過40億了。

    “沒事，你去吧?！狈阶繘_劉肅毅揮揮手，讓他繼續他在交流會上的社交，心里慢慢梳理各方面的因素。

    臺上的郭冰聯開始發言，談吐很謙虛低調，表示十分看好上海的發展，要在這里做好的項目來回報政府與民眾。

    方卓跟著眾人一起鼓掌，打量臺上和自己不在一個時代的香港富豪。

    這位雖然常說是郭氏三兄弟里的老三，但也有五十多了。

    交流會的后半程，方卓又和郭冰聯搭了兩句話，仍舊是止于寒暄。

    這天晚上，處理完各項工作，方卓坐在書房里試著換種角度來看待這次的競標。

    如果把自己當成對手，那要怎么來處理上海的方總？

    一個手握兩家美股上市公司的新晉內地首富，他有錢。

    一個據傳背景深厚又似乎經過證實的青年才俊，他有關系。

    一個初涉地產界就擊敗李家并放出豪言的地產小亨，他有意氣。

    各種因素終究要回歸到競標的價格核心上面，而價格的判斷來自哪里？

    信息。

    行業對地皮價格的通常認知、各家競爭對手出價的大概范圍。

    后者是決定因素。

    這個決定因素的信息收集……

    方卓緩緩碾滅了煙。

    他發現了疑似問題的所在。

    自己對競爭對手、競爭價格的判斷基本都是來自裘迪和鄭丹銳，前者是地皮所在的區領導，后者是分管市里工作的副頭目，按理說，他們接觸且出具的信息具有相對的權威性。

    可是，李家上次敗北之后難道就不會研究自己在上海的關系和人脈么？

    去年出手競爭東五塊，自己臨到最后才突然入局搶走了和黃的獵物，那次的信息傳導之中，鄭丹銳就有過露面，他被周楷旋親自拜訪游說過。

    這次呢？

    自己是從鄭丹銳傳遞過來的信息知道長實的深一層考慮是瞄準36萬平方米的露香園，也是從裘迪口中得知他被開發商拜訪的情況——裘蘭花和自己的關系并不難探知。

    這兩位的信息傳遞很一致，長實不是主要競爭對手，新鴻基和嘉里建設才是主力。

    價格范圍屬于機密，模糊的口風最多只是36、37，真要由鄭、裘口中得到一個準確價反而奇怪。

    那么……

    這次最想要這塊地的是你嗎？

    周女士。

    方卓以自己之心度她人之腹，用陰謀論的邏輯來通盤考量，發現了一個疑似的信息繭房。

    這倒有點像前陣子在川蜀玩的東西——內幕消息只是消息，從不代表事實，你可以知道，但別堅信。

    哪怕，這樣的內幕消息來自某某領導。

    方卓重新點了一支煙，基于自己新的考量來看競標這件事。

    新鴻基和嘉里建設，前者是香港四大家族之一，后者因為一部分根基也在香港被稱為第五家族。

    而這次不顯山不露水的長實，它背后的李家是四大之首。

    連自己這樣起來沒幾年的在上海、合肥都有各種各樣的協會頭銜，香港來的這三家風雨幾十年有沒有默契和勾連？

    誰欠誰人情，誰和誰相交，一時半會完全弄不清。

    如果是那樣的話，可能40億還真裹不住這次的地皮。

    方卓沒把第二支煙抽完，準備想辦法驗證一下猜測。

    這次一共七家，去掉自己和百聯集團，還剩下五家。

    眼看距離開標還有不到3天時間，按理說，負責人都得等個開標結果，萬一自家中標，要和政府溝通，已經來的人除非確定不會中標，不然不會輕易離開。

    方卓拿起電話，找人來查驗五家公司已知的處理此次投標的負責人。

    新鴻基、長實、太古、嘉里建設、華潤。

    深夜十一點，方卓耐心的邊抽煙邊等回復。

    許是上次查驗周楷旋有了經驗，這次回執很快。

    新鴻基√

    長實√

    太古x

    嘉里建設x

    華潤√

    出乎意料，此次競標的太古集團和嘉里建設的負責人都已經離申，前者是昨天乘航班飛香港，后者是今天下午剛剛飛往北京。

    方卓確定自己昨天還收到嘉里建設郭孔盛在飯局聊地皮價格的消息，沒想到今天已經離開了，而且不是回香港，是去北京。

    這當然不排除這兩家確有要事，即便中標也可以交給副手處理，但是，也為心中的陰謀論提供了更多支持。

    方卓左手夾煙，右手提筆寫下“長實”兩個字。

    出于莫名的直覺，他覺得這次還是那位李家城的紅顏知己周楷旋在暗處煞費苦心。

    也許是自己上次最后露面定乾坤，這次的周女士也想回敬一波相似場面。

    順帶著，她還要當著眾人的面擊碎流言，李家在上海做生意從來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方卓搖搖頭，放下鋼筆，碾滅最后一支煙，喃喃自語。

    “我生性多疑，實在怪不得你啊?！?/br>
    第262章 合縱

    競標是博弈。

    博弈是卷。

    怎么卷？

    價格。

    你說一個報價，我壓根不敢信。

    我說一個報價，你也壓根不敢信。

    那為了拿下，雙方只能猜測對方手里價格的同時盡量往高了報。

    方卓本來覺得40億是個十拿九穩的數字，現在隨著心中懷疑的發芽，他覺得這不穩了。

    如果李家的長實真是按照自己所想，明面上云淡風輕，暗地里來勢洶洶，那一定會出一個勢在必得的價格。

    因為，就算港商有默契，但長實無法確定永科將會以什么價格拿地，而他們判定永科要出一個勢在必得的價格，所以，長實就是勢在必得的勢在必得。

    所以，方卓糾結了。

    單純的猜測出對手是誰還起不到贏下這一局的作用，必須得出一個能贏的價格才行。

    李家認為自己會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