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自下飛機第一次露出一絲笑容，這句話“多大能力”不是自己昨天和老裘說過的話么？

    “話是這么說，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彼胶偷卣f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那怎么辦呢？”

    方卓繼續說道：“我只能盡力做，我只能讓自己以后想起這個事覺得問心無愧?！?/br>
    十成十的實話。

    當初弄掛號網，一是考慮一筆meimei的醫藥費變白，二也是愿意借著政策和互聯網的東風做點有利于更多大眾的事。

    那時候沒什么把握，就因勢利導，走一步看一步，慢慢也就摻雜一些小手段僥幸的把公司做起來了。

    現在相比那時，能動用的錢不知是多少倍，認識的人不知道高了多少層次，能調動的資源也遠勝以往。

    方卓覺得自己沒什么理由不試試做更多的事。

    出走半生，歸來除了搞錢、搞企業、搞私募，還是愿意做些對大眾有益的事。

    “方總，我不覺得你有什么要愧的，哪怕只做到現在這個地步?！绷笱舐牫隼习宓恼嫘膶嵰?，心中有些動容，寬慰了一句。

    方卓擺擺手，問題就在于自己知道有這么一件超乎現在很多人想象的事，不說別人，不說社會，單是自己心里就是有掛礙的。

    但這個不能說，自己現在的行為能解釋為敏感、應激，等到專家團的正式意見出爐，稍微模糊一下這幾天的因果關系，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

    “本地的官方媒體，你再聯系聯系，這個事越早引起重視越好，我就怕官媒非要走嚴格的流程，有的事本身就是應急才對?！狈阶空遄弥f道，“新浪網直接放這個事容易引起不好影響，可以先把專家的意見放在新浪的地方站?！?/br>
    新浪針對不同地區有地方站、城市頻道，這就不像全國性的新聞覆蓋那么廣，也就更有針對性。

    最起碼是提醒廣州、粵省的民眾注意防護。

    “嗯，這樣折中一下比較好，我們再和這邊的衛生部門打個招呼?！绷笱蟛粺o謹慎地說道，先小范圍的提醒，很快應該就會有更高級別的指示。

    時間臨近中午。

    “先簡單吃點東西?！狈阶空f道，“專家團現在沒有正式的書面意見，你通知一位傳染病學的專家，等會一起到廣州的衛生局?！?/br>
    柳洋洋沉思，篩選著一天時間簡單接觸過的專家，這得選一位有責任心、敢擔當的人。

    片刻之后，她開始開始撥打號碼。

    只是簡單兩三句對話，對面就答應下來。

    “這是杭州的邵春坤，浙大醫學院的傳染病學副教授?！绷笱鬄槔习褰榻B，“昨天晚上的專家討論會議上，他認為這事很緊急，也是他第一個提出來整個團隊要穿防護服進行調查?！?/br>
    方卓心中陡生好感，贊道：“不愧是教授?！?/br>
    柳洋洋沒出聲，是副教授，倒是真有正牌教授剛開始不甚在意呢。

    一車人簡單湊合了頓午飯，然后立即就往廣州的衛生局趕。

    邵春坤副教授幾乎前后腳到了地方，兩邊簡單寒暄，又多等五分鐘，等到新浪新聞小組的兩人。

    三方湊齊，一共六人就進了廣州的衛生局。

    柳洋洋先后已經和這里有過兩次聯絡，第一回是專家抵達之前，第二回則是通報了調查的情況。

    一行人見到衛生局的副局長周武華。

    彼此介紹身份，周武華很客氣。

    只是，當方卓說起將要在新浪城市頻道刊載關于廣州情況的新聞，他不由得就變了臉色。

    周武華沒說重話，只是為難道：“這個影響很不好啊，我們局長去考察了，我也做不了主，方總，要不我去給局長到電話請示請示?！?/br>
    “好，周局長，讓邵教授跟你一起吧，他方便從專業角度說情況?！狈阶刻嶙h道。

    “可以?！敝芪淙A答應下來，轉身就領著邵春坤一起出了接待室。

    大約十五分鐘，兩人回來，身后卻多出來一個人。

    “方總，這是我們衛生局副局長趙勝美?！敝芪淙A介紹道，“關于你說新浪要登新聞這個事呢，我和局長通了電話，也讓邵教授說了情況，我們內部又簡單討論了一下?！?/br>
    他繼續給出意見：“新聞是不是先不要發，進一步搞清楚情況后再嚴謹、正式的發布消息?！?/br>
    方卓立即皺眉，反駁道：“周局，還要怎么嚴謹？邵教授是浙大的專業教授，他就是傳染病學的，情況已經很緊急，也往上進行過匯報，這種時候登新聞是為了提醒民眾多注意防范?！?/br>
    最后進來的看著頗為年長的副局長趙勝美不悅道：“你既然都說匯報了，那就等著官方意見，你現在登什么登？這不是搗亂嘛！”

    “怎么是搗亂？有情況就要透明，現在已經有關于怪病的傳言?！狈阶繐砹?，“這個時候，早提醒，早處理，早預防，早控制！”

    “你是干什么的?！壁w勝美更不高興了，“你是衛生間還是我是衛生局？動輒就要報道，你一個網站有什么權利？”

    方卓臉色有些發黑，一把扯過新浪新聞小組的一人，又扯過他脖子上掛著的胸牌：“這是記者證，有什么權利？記者就是有報道的權利！”

    “記者也要顧全大局！”趙勝美高聲斥責道，“你知不知道廣州有多少人？引起恐慌怎么辦？這記者要擔責的！”

    方卓反手把記者證扯了下來，聲音更高：“就是因為人多才更要緊急提醒，緊急處理！怕擔責就不來了！還講不講媒體監督！”

    趙勝美拍了桌子，指著方卓的鼻子斥道：“他擔責？他能擔這個責嗎？有醫生專家的文件嗎？亂彈琴！”

    方卓伸手把浙大醫學院教授往前面一拉，斬釘截鐵地說道：“要什么文件？這就是活的文件！邵教授！你說，你和這位趙局長說情況！”

    邵春坤立即把情況又說了一遍，包括病人癥狀、傳播時間的判斷、傳染性的特征，然后又強調了事情的緊急。

    趙勝美越聽臉色越黑，堅持自己的意見：“那就更要慎重處置！總之，你這個新聞不許發！”

    “必須要發！”方卓針鋒相對。

    “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趙勝美強烈不滿。

    “我擔責！”方卓毫不猶豫。

    趙勝美冷笑一聲：“你擔不起！你新浪要是擾亂了廣州的局勢，不單是你，你那個網站都吃不了兜著走！”

    方卓發現這是說不通了。

    他把左手的記者證往桌子上一拍，又直接從邵教授的口袋里拿出標牌，再拿出自己的名片，一起拍在桌子上。

    “記者，醫學專家，網站負責人，想怎么兜就打上面的電話?！狈阶可钌畹乜戳搜圻@位年長的副局長，展現最后的心平氣和，“現在不是求穩的時候，你這是在犯錯?！?/br>
    “方卓，你這是要擾亂社會秩序！”趙勝美掃了眼桌上三張迥異的身份證明。

    方卓惱了：“你也配姓趙？姓趙的，不要自誤！”

    他說完這話，轉身就帶人往外走。

    趙勝美反而被氣笑了，他看著旁邊的同僚：“老周，聽見沒？這么囂張跋扈，這是威脅我呢?！?/br>
    “這個事確實得認真對待，我們再和局長說一下?！敝芪淙A有點憂慮。

    “我說過不認真對待嗎？”趙勝美有點不滿地說道，“要走流程，不能他隨便找個醫生過來，說什么就是什么，講不講組織，講不講紀律了?！?/br>
    周武華沉默。

    剛剛這個局面有點出乎他想象的激烈，那位新浪網的方卓總裁太過憤慨，重視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我來打電話，我們也得組個專家調查團隊，這個事要好好查查?！壁w勝美搖搖頭，伸手把桌上的三個“身份”證掃進垃圾桶。

    周武華見這位副局去打電話，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向市里說下這事，一切都得聽從上面的安排，他覺得這個事確實要盡快。

    ※※※

    另一邊，方卓一行人急匆匆出了衛生局。

    “現在怎么辦？”柳洋洋詢問。

    “小李，你綜合一下專家的意見，以及調查的現狀，晚上就發到我們新浪網的城市頻道上?！狈阶繘]打算改變。

    關于情況，衛生局這邊已經接到了兩天的通知，可仍然動靜很小。

    現在是需要媒體擔起監督責任的時候。

    “不用怕，等會我打電話找找人，看看能不能接觸廣州更有分量的人?！狈阶空f道，“最好是市里的一把手、二把手?！?/br>
    他決定要通過鄭丹銳來找人，最起碼能通個電話。

    原本以為衛生局這里打個招呼不會有什么問題，沒想到對方第一時間考慮的方向不同。

    這時，邵春坤教授忽然開口：“方總，你還要我一起去見更多領導嗎？”

    “邵教授不愿意？”方卓呼了一口氣。

    邵春坤搖頭：“不是，當然愿意，我是問問下面的流程，不然我想著去和他們一起到第一線再看看情況，我還是能做出些幫助的?！?/br>
    方卓心中升起敬意。

    一行人準備上車。

    然而，旁邊忽然有人一路小跑的過來。

    “方總？是方總嗎？”一個中年人夾著公文包，面帶笑容，“你好你好?！?/br>
    方卓停下腳步，疑惑道：“我是，你是……？”

    “聽說方總來廣州，我是招商局的劉為德，可算趕上了?！敝心耆诵χf道，“方總，難得來一回，我給你介紹介紹咱廣州的政策，絕對是全國最優惠的?！?/br>
    “這……你，我……”方卓愣住，這位從哪里知道自己的行蹤，又怎么還想著招商引資……

    劉為德遞上名片，真就滔滔不絕的介紹起城市招商政策。

    方卓長吸一口氣，以復雜的心情打斷這位認真工作的招商副主任：“劉主任，咱現在不能談這個，有更重要的?！?/br>
    “保證你們經商的政策環境就是最重要的?！眲榈滦Σ[瞇地說道。

    “不，保證大家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狈阶颗牧伺倪@位副主任的肩膀，認真嚴肅地說道，“你的安全，我的安全，他們的安全?！?/br>
    劉為德有些不明所以，詢問道：“方總這一趟過來是？”

    方卓簡單介紹了情況。

    “那我可以幫忙催一催，這是好事嘛，部門的工作要扎實，老趙我也認識?！眲榈滦Φ?，“方總要看看我們廣州的氣象?！?/br>
    方卓眼睛一亮，覺得這位的到來倒是也能幫忙。

    “方總，我還是得和你介紹介紹我們的招商政策，聽說易科現在在美國賣得挺好?！眲榈乱膊幌訔壍胤?，就在別的部門門口聊起自家部門的工作。

    方卓耐心的聽著這位副主任的宣講，心里則在考慮接下來能做的事。

    “方總，這是我的名片，希望這幾天有時間一定來坐坐?！眲榈潞軇諏嵉卣f道。

    方卓接過名片，和這位副主任握了握手，廣州的招商政策確實不錯……等之后有時間可以考慮來這邊設置設置易科產品的生產線。

    “劉主任，感謝你對廣州招商的講解，也希望你能幫忙和這里面的說說，大家一起努力?！狈阶恐噶酥干砗蟮膯挝?。

    劉為德點頭應下，沒覺多為難，穩定的環境更有利招商引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