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接過茶杯，調侃道：“看你這么問我，我以為是多好的茶葉，結果整了兩個茶包泡著，還有，你這房子砸掉重裝，不能立即住吧？得通風散味?！?/br>
    “我又不住，晚上直接睡薇薇那，等這邊散好之后再把她的房子也重裝，到時候她住我這?！庇菁t得意地說道，“方便吧？”

    方卓：“……”

    確實方便。

    “我看你晚上和熊曉鴿嘀嘀咕咕說了很久，像是多年沒見的好朋友?！庇菁t走到陽臺邊欣賞夜色霓虹，隨口說道，“你們這些人有時候真的讓人無話可說?！?/br>
    “投資人和創業者還能有隔夜仇呀？就算他記仇，我也不記仇，大家有一致的利益?！狈阶孔谏嘲l上，抿了一口茶，“今天晚上吃飯也不是太正式，他居然直接從北京飛過來參加，已經給足了面子?！?/br>
    “都說了什么？”虞紅問道。

    方卓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向市場總監通報道：“他認為易科在美國的業務應該從長遠發展，不光要賣硬件，還要上軟件，這樣有利于向華爾街說故事，未來有希望登陸納斯達克?！?/br>
    虞紅轉過身：“你是怎么決定的？國內呢？需不需要上軟件？”

    “我和他討論國外的音樂軟件是因為美國市場注定要解決mp3格式的音樂版權，到了那時，它本身也有盈利的預期，但國內不一樣，國內沒這個基礎?！狈阶颗袛嗟?，“兩邊市場的成熟程度不同，國內也可以做，但沒法直接通過軟件盈利，只能是提升硬件的護城河?！?/br>
    虞紅聽懂了意思，訝異道：“你們認為國外的軟件有很大的盈利空間？”

    “相當大，老熊和我在這一點上的判斷是一致的，只是，前期肯定也要多投入，要多拉歌曲授權?！狈阶科鹕碜呦蜿柵_，“我之前一直說索尼的walkman落后于時代浪潮?！?/br>
    “這種時代浪潮是互聯網音樂，是數字音樂?！?/br>
    “ipod和m1是這種音樂載體的硬件產品，當越來越多的用戶在使用這種產品時，基于硬件的數字音樂也必然相輔相成的發展?！?/br>
    “這種音樂發展的果實需要通過軟件收取?！?/br>
    虞紅消化了一會，笑道：“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方卓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因為我一開始就是想掙兩個臭錢?！?/br>
    虞紅愕然。

    她思索一秒，一下子明白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長、長遠發展妨礙你掙那倆臭錢了是吧？”

    方卓振振有詞地說道：“對啊，誰能想到ipod居然不支持微軟的系統啊，我當時一看到這個消息就想著抓緊跑去撿錢，可現在老熊說他要在后面頂住，讓我掙更多計劃之外的錢，我怎么能不猶豫呢？”

    他眺望夜空，感嘆道：“那是蘋果啊?！?/br>
    虞紅不以為然地說道：“蘋果怎么了？蘋果的硬件不也是從各個廠家買來再組在一起？它的產品表現沒比我們強，唯一就是多了個管理音樂的itunes?！?/br>
    方卓知道兩人對于蘋果的認知不在一點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虞大總監的認知才是對的。

    虞紅見他不出聲，繼續說道：“錢，idg的熊曉鴿表態挺你，產品，m1在賣，p1在做方案和調試，人，兄弟們都跟你，我不覺得你應該猶豫?！?/br>
    方卓“哈哈”笑了兩聲，忽然說道：“虞大兄弟，你看著我的眼睛?！?/br>
    虞紅落落大方的側頭凝視方卓的眼睛：“看你眼睛干什么？”

    “呃?！狈阶磕Y巴了一下，“那個，嗯，你今天見到周辛的女朋友了嗎？”

    虞紅很奇怪話題怎么變成這個，點頭道：“見到了啊，挺漂亮的女孩?！?/br>
    “我聽小蘇老師說，周辛已經想著談婚論嫁呢，你說這是不是太快了？”方卓說道。

    “那是有點快?！庇菁t沉思，高情商地說道，“周辛性格挺……踏實的?！?/br>
    方卓猶豫著說道：“他那個女朋友吧，我看著有點沒那么單純，嗯，就我的印象?！?/br>
    虞紅重視了一下，她覺得老板看人挺準：“那怎么辦？私人感情過問的話，是不是管得太寬？不問的話，萬一像你說得那樣，周辛吃虧了怎么辦？”

    方卓也沒有處理這方面的經驗，躊躇沉吟。

    “也不用急，回頭我問問團隊里的人，他們有時候有些奇奇怪怪的技能?！庇菁t主動把工作攬了過來。

    “那行?！狈阶克闪艘豢跉?，他真覺得自己不太好插手。

    虞紅回身把自己的茶杯端過來，喝了兩口茶，更覺精神，也因為和方卓許久沒見而滿是工作上的動力，開口便是粵省的渠道搭建等工作內容。

    如此一聊就是半個多小時，月亮更亮，星星更稀。

    “時間晚了啊?！狈阶垦鲱^。

    “行，明天會上見，哦對，明天傍晚我去提車?！庇菁t干脆地說道。

    方卓看著手表上的時間，問道：“你這段時間又不在上海，急著提車干什么？”

    “薇薇同樣可以開呀?！庇菁t認真道，“我現在騎摩托有些不太好，得顧慮公司形象，走吧，我去隔壁了，別在這吸裝修材料的毒氣了?！?/br>
    方卓磨蹭了兩句，還想再吸一會。

    然而，虞紅喝完杯中的茶水就覺差不多，有些渠道上的問題還得整理一下留明天會上說，她再次出聲趕人，考慮著到隔壁和閨蜜聊聊其它的事。

    方卓有點期期艾艾的離開，站在電梯里時還聽到蘇薇家里開門關門的聲音……

    真是一個盡職的市場總監……

    她這么挺自己，這么為自己打氣，蘋果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大不了就是回歸國內市場，旱澇保收。

    方卓回到自己家，帶著些許酒意的睡下，閉眼時的最后一個念頭是——那可是蘋果啊。

    ※※※

    “沒問題，有信心，我對和蘋果的競爭很有信心，我們的產品很優秀?！?/br>
    次日會議，方卓沒想到idg除了熊曉鴿之外還來了美國本部的高層，當被詢問起和蘋果的競爭態勢時，他給出如此的表態。

    “未來半年到一年內，我們都擁有著更廣泛的用戶群體?！?/br>
    “同時，我們的產品線也比對方更豐富?！?/br>
    “米勒先生，我手上現在的這一款就是我們打算大力鋪設美國市場的中端產品?！?/br>
    “一旦它有了很好的市場反饋，基于微軟系統的音樂管理軟件也會面世?！?/br>
    “我們易科是一家擁有上百人技術團隊的公司，是中國最具軟件開發能力的企業?！?/br>
    方卓手里拿著的是128m還沒改款的p1，哦不，按照決定，它現在的名字是j1，但隸屬idg總部且從香港飛來的米勒沒什么懷疑，他只是對技術能力這回事稍微質問了一下。

    “據我所知，易科的成立時間并不久？”白人用英語問道。

    方卓沒等這位高管帶來的翻譯說話，直接答道：“但我名下的另一家公司開發了橫跨整個中國的醫療服務系統，易科有相當一部分人員是從那邊過來的，有著豐富的互聯網應用開發經驗?！?/br>
    米勒的目光看向了旁邊的熊曉鴿，后者硬著頭皮點頭。

    米勒稍作思考，說道：“我們對硬件上的東西不感興趣，也不只是我們，單純的硬件在美國是缺乏吸引力的，即便喬布斯的ipod也是如此，據我們的觀察來看，ipod并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br>
    方卓毫不猶豫地答道：“那是因為ipod的價格相對高昂，它為了自家電腦的系統又過于小眾，m1不同，我們對m1和p1的定位是大眾消費品?！?/br>
    “而且，ipod的渠道并沒有大范圍的鋪開，它在紐約沃爾瑪的產品只是小范圍的上市，更多還是在自家店鋪，我們不一樣，僅僅是登陸克羅格兩周的時間，m1已經銷出去1.7萬臺?！?/br>
    “米勒先生，請注意，這是我們的宣傳還相對局限的情況下所帶來的銷量，這種硬件前景我認為還相當廣闊?！?/br>
    白人撐了撐眼鏡，看著東方人展示出的數字，覺得確實有必要修改一下看法。

    他低聲和熊曉鴿討論了一番，點點頭，示意方卓繼續。

    原本應該是一場公司內部的產品、市場研討會，現在變成了易科向idg描述前景的游說會。

    米勒是級別上比紐約那位史密斯還要高上一級的vp，他本來人在香港，聽中國區總裁熊曉鴿聊了中國蘋果后便直接飛來了上海。

    就這兩年美國市場主流觀點來看，消費品的硬件方向是沒什么前途的，即便互聯網泡沫猶有陰影，大家只是更慎重的表示看好和投入。

    米勒今天來這里更想聽一聽軟件上的故事而非硬件上的盈利，即便后者的看法有些許改觀。

    會議室里坐了不少人，打醬油的申新王風益，關切情況的今日資本徐新，idg中國區總裁熊曉鴿，易科的產品總監、供應鏈副總、市場總監、人事總監，以及idg美國從香港轉道而來的三人。

    方卓關于產品系列更具體的成本、盈利、渠道闡述沒有得到更多回應，趁著喝水的功夫觀察到熊曉鴿的表情有些急迫，米勒為首的三個白人則有些失望。

    他考慮數秒，開始轉換思路。

    “除了產品上的表現，軟件建設當然必不可少?！?/br>
    “只是，我們認為它的發力要在產品鋪設之后，要充分觀察市場反應與用戶反饋?！?/br>
    方卓這兩句是用中文說的，接著他怕翻譯翻不好自己的話，直接用英文描述道：“未來的一年內，我們會依靠硬件產品的鋪設、技術團隊的開發能力來做一個音樂軟件上的深度共建，旨在打造生態內容閉環，給公司和客戶帶來共同的價值?！?/br>
    “未來我們還要增加不同的場景價值，延伸服務鏈路，同時縱深滿足用戶需求，也向上聯合音樂人對行業進行深度滲透，建立對用戶的持久影響力?！?/br>
    米勒的眼神慢慢亮了起來，嗯，是這個味道。

    方卓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們的底層邏輯是打通互聯網和硬件的屏障，創建行業新生態，頂層邏輯是聚焦用戶感知，充分展示差異化?！?/br>
    “亮點是載體，優勢是鏈路，方法論是用組合拳達到平臺化標準?！?/br>
    “音樂軟件不僅僅是管理音樂，未來更是一個數字化的平臺?！?/br>
    僅僅是幾句話，但為了描述清楚，方卓引申了不少解釋。

    別說會議室里幾位不懂英語的人，就是熊曉鴿都聽懵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先前怎么沒聽方卓說過？

    然而，米勒已經滿是欣賞，甚至第一個鼓起掌來。

    “方，很好，你是一位很優秀的ceo?！彼绱苏f道，“我認為你對軟件生態的建設有著很清晰的思路，用你們的話來說，那叫……”

    “高屋建瓴?！泵桌盏陌l音雖不標準，也足夠旁人聽明白。

    熊曉鴿忽然有點懷疑自己的專業能力。

    米勒繼續說道：“我認為idg和易科是有合作基礎的?！?/br>
    他口中的idg不是指中國區，而是美國總部。

    “謝謝米勒先生，我也認為易科在美國的發展需要idg的幫助，這種幫助也一定會帶來豐厚的回報?！狈阶咳绱苏f道。

    米勒認同點頭。

    雙方有了奇妙的共識之后，接下來的談話就比較輕松了。

    就像上次去紐約前，方卓一方對idg的史密斯帶著巨大期望，這家全球有名的投資機構是有著足以承載這種期望的龐大關系的。

    投資的事不能一場而定，合作意向和資源幫助則可以愉快的聊一聊，尤其軟件方面的版權授權，米勒說這里很有斡旋的空間。

    整整上午半天，雙方完成了友好的業務探討，米勒在投資這一塊仍需要看到更多的市場表現才能決定，但這已經是出乎熊曉鴿意料的利好了。

    “方總，你的高屋建瓴很高啊?！毙軙曾澭赜妹桌盏脑捲u價今天聽到的內容。

    “熊總，這就是互聯網思維，很顯然，米勒先生的思維和我產生了共鳴，他認為易科有著很好的故事?！狈阶恳槐菊浀卣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