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總，你們是怎么回事??？聽到的消息云里霧里，還說你帶人去方卓的公司鬧呢?！?/br>
    熊曉鴿躺在沙發上無奈的對著手機說道：“沒鬧，都是瞎傳，我就是去提議開股東大會，撤掉他的總裁職務而已?！?/br>
    胡檬大驚：“??？這還叫沒鬧？”

    “我們idg是掛號網股東，這是正常的商業流程，怎么算鬧呢？”熊曉鴿索然無味地說道，“但我很快就走了，后來聽徐新說了下過程，他們應該也沒鬧，就是意見交流的比較激烈?！?/br>
    “因為掛號不能收費，你們就要罷免人家的董事長？”胡檬說道，“有點霸道呀，就算掛號不收費，掛號網未必不能有其它收費項目??？為什么這么不留機會呢？”

    熊曉鴿坐了起來：“因為我們就是沖著它的核心業務投的錢，其他業務就沒這個估值了，要不是方卓太過分，太氣人，我也不會這樣，他太不是玩意！”

    胡檬很少見到熊曉鴿這樣失態，既覺新奇又有一股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追問道：“你為什么提前走？”

    “投票權不夠，他處心積慮的算計好了?！毙軙曾澓攘艘豢诓?，“留在那里也沒什么大的意義，很難逼他讓步，而且，當時我就覺得他這種處心積慮，賬面上未必有錢?！?/br>
    “今天下午徐新給我打電話詳細說了下我走后的情況，也驗證了這一點?！?/br>
    熊曉鴿剛控制住的情緒因為提到這一點又有點怒氣上涌：“但他比我想的更過分，直接把融到的資金變成銀行貸款！”

    他把聽到的cao作向胡檬解釋了一番，又強調道：“銀行方面肯定有違規cao作！”

    胡檬對這一點反而不以為意，思考道：“聽你這一說，他還真是提前做好了準備，是不是猜到你要帶人去開股東會了？熊總，你真的會罷免他的職務么？”

    熊曉鴿聽到這樣的問題沒有立即回答，他今天自回來后已經復盤了好幾次，不只是早晨的沖突，還有掛號網出現在視線后的運營cao作。

    “方卓這個人確實出乎了我的意料?！?/br>
    “昨晚知道公告的消息，我立即知道掛號網的融資有問題?！?/br>
    “當時，徐新問我，我說這必須得果斷?！?/br>
    “所以今天早晨帶著一群股東，更多的考慮是對方畢竟是個年輕人?！?/br>
    “年輕人嘛，逼一逼，嚇一嚇，事情就好解決了?！?/br>
    “但方卓反而老辣得很?！?/br>
    胡檬聽到這里插了句嘴，半是調侃地說道：“人家畢竟是我們節目的冠軍嘛?！?/br>
    熊曉鴿嘆息道：“國內做企業做公司的，就我接觸到的已經都很不錯了，可這些人當中對于風投都很懵懂稚嫩，但方卓卻有種很成熟的氣質?！?/br>
    “那熊總后面打算怎么辦？”胡檬問道。

    熊曉鴿平淡地答道：“不怎么辦，嗯，其他人我沒問，我這邊暫時就這樣吧?！?/br>
    胡檬驚奇道：“為什么？你不是說他處心積慮嗎？”

    “正是因為他處心積慮，很多方面肯定都被堵住了，我相信他連賬目都會做得很好?！毙軙曾澯悬c無奈地說道，“逼宮這種事對風投口碑并不好，6月份已經出了一個新浪創始人被逼出公司的事?！?/br>
    他頓了頓：“今天早晨要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把方卓拿下也就罷了，既然拿不下，就要考慮idg在業界的口碑，掛號網確實名聲不錯，背后恐怕也牽扯到一些人?！?/br>
    胡檬默默咀嚼了一下這個“迅雷不及掩耳”，忽然體會到其中的殺機，這絕不是前面所說的對年輕人“逼一逼和嚇一嚇”，熊總恐怕就是決心要趕走方卓。

    畢竟大佬級的人物，這樣被擺一道實在氣不過。

    反過來，這話里話外說著idg，其它公司還不定怎么著呢，大家可是都被擺了一道。

    她回憶著方卓在央視節目里的表現，疑慮的問了一句：“熊總，他真的是處心積慮嗎？會不會就是突然接到消息而迫不得已呢？”

    熊曉鴿堅定地說道：“傻子才信這樣的說法?！?/br>
    兩人繼續聊一會，等到結束通話，胡檬反手就給另一位當事人方卓打了過去。

    這個年輕人給她留下不錯的印象，有的時候，她不愿意有才華的年輕人走上歪路。

    “什么？熊總說我處心積慮？”方卓接到電話寒暄幾句便聽到胡檬比較委婉的指責，“有夠好笑的呢?！?/br>
    他叫屈道：“胡姐，你說說，投資人聽見企業遇見困難，第一時間就想召開股東大會奪我權，這種是什么樣的投資人？”

    胡檬問道：“那你為什么提前準備好投票權，為什么準備好法務？”

    “嘿，新浪王志東被資本踢出公司的事就在幾個月前發生，我能不警惕么？”方卓振振有詞地說道，“正是因為風投資本這樣的稟性，我才提前做準備啊，不然像王志東那樣被踢出公司嗎？”

    “你看，熊總不是用他的行動證明我的看法了么？”

    胡檬一聽，咦，好像也有道理。

    她默默思考其中的問題，畢竟和熊曉鴿認識久了，傾向于他的判斷。

    方卓又道：“胡姐，熊總是人，不是神，不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br>
    他不客氣地說道：“別的不說，就現在，胡姐，你問問他，他對出售騰訊股份的事后不后悔？”

    這通電話結束，胡檬當真又給熊曉鴿打了過去，詢問這個問題。

    “嗯……是有點后悔，我是看漲騰訊的，應該堅持堅持，他們今年做的很不錯?！毙軙曾澯悬c奇怪，“怎么忽然想起問我這個?！?/br>
    “方卓讓我問的，他說你是人不是神，判斷未必都準，有了預定立場后就會出問題?！焙试颈镜卣f道，“還說他怎么可能從頭到尾就處心積慮的算計，行業政策是上頭定的?！?/br>
    熊曉鴿聽見這話，一時之間也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他對于騰訊股份的事其實不是“有點”后悔，最起碼是雙倍有點后悔。

    難道真的是存在巧合？

    如果真是從頭到尾的算計，方卓未免草蛇灰線的過分了。

    熊曉鴿陷入對自己是否是傻子的思考論證之中。

    然而，另一邊的胡檬掛完電話品味一會今晚的聊天，忽然想起一件事，兩邊好像都沒提怎么解決idg投資易科5%的事情。

    她不厭其煩的最后給熊曉鴿打了一遍電話。

    “哦，易科，它不是你《贏在中國》的冠軍么？我這是給你面子?！毙軙曾澱{侃一句，然后認真說道，“方卓這個人還是有手腕的，易科未必不能成?！?/br>
    胡檬：“……”

    她忽然對方卓口中的資本稟性有了一層感悟。

    雙方激烈的背后好像還隱隱有一層克制。

    ※※※

    晚上十點，恒隆23層，總裁辦。

    方卓抽完最后一支煙，扭頭對沙發上安安靜靜的蘇薇笑道：“今晚的電話看來就這樣了，你還不回去？”

    蘇薇搖搖頭，問道：“你什么時候回去？總不會睡在辦公室吧？”

    自打早晨的會議結束，她陸續見證不少電話的打入，有朋友，有親人，有合作方，還有今天風投里其他沒到場的領導。

    不得不說，互聯網讓消息的傳遞大大加快，下午的時候就有門戶網站出來報道掛號網最新的消息。

    比如，騰訊財經版塊就用“八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來形容掛號網的局面。

    就因為看到這篇報道，已經回去的王風益特意委屈的打來電話，表示他明明是和掛號網一伙，居然還被這樣寫！

    方卓替他斥責這種不實報道，專門聯系了馬化騰讓修改新聞措辭，改為“七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當然，這中間少不得被詢問情況，他也就簡單的聊了聊。

    王風益對于這種“一致行動人協議”的待遇相當滿意。

    “睡在辦公室也挺好，不然，風投們第一時間找不到我，指不定還以為我是跑路了呢?！狈阶啃π?。

    “你的心態真是我永遠學不來的?！碧K薇揉了揉太陽xue，她今天這么跟下來覺得人都迅速憔悴，就見方卓還精力十足的應對各路人馬。

    嗯，煙是抽得有點兇，可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了。

    “鍛煉鍛煉就好?！狈阶看蛄藗€哈欠，“凌晨坐飛機，一直忙到現在，走吧，我們打個車回去，我是不想開車了?！?/br>
    蘇薇點點頭：“員工大會定在13號，這方面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小虞辦事，我放心?！狈阶繐u搖頭，“員工大會過后的媒體發布會，這個我倒覺得你是不是需要注意一下安保問題，我怕我們上線易科的產品會觸及掛號網投資方的敏感神經?！?/br>
    蘇薇剛要答應就見老板的手機又響了。

    方卓看了眼來電，挑挑眉，這次按開了外音。

    “陳總，有何貴干呀？”他輕松的詢問互聯網醫療的總裁陳興。

    “不好過吧?！标惻d的嗓音有些嘶啞。

    方卓笑道：“還行，陳總呢？”

    “我也不好過?！标惻d仿佛認定對方和自己是一樣的處境，然后，他干脆的拋出一句話，“開個價，互聯網醫療賣給你了?！?/br>
    方卓咧咧嘴，示意小蘇老師給自己泡杯咖啡，他重新坐下來：“陳總，你就這么意興闌珊？不再拼一把？”

    “有俅意思，線上掛號收不了費，還有俅意思?！标惻d嘆氣道。

    “成功都是熬出來的?！狈阶抗膭畹?，“大家一起熬熬看，未來也許很美好呢?！?/br>
    陳興突然拔高聲音：“方卓，你特么的跟我說句實話！上面是不是會給掛號公司補貼？！”

    “還有這種好事？陳總，我目前還沒聽說?！狈阶繉嵲拰嵳f，“你如果有這方面的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br>
    “你要騙我，你生兒子沒p眼?！标惻d粗俗地說道。

    旁邊聽著外音的蘇薇皺了皺眉，這人還總裁呢。

    “陳總，你失態了?！狈阶康卣f道，“我確實沒聽說有補貼?！?/br>
    陳興激動地問道：“那你為什么還堅持？那你憑什么還堅持？你怎么敢把地皮抵押給銀行貸款的？”

    不知道陳興從哪聽說的這個事，但地皮抵押給銀行形成負債性質的資金，這雖然規避掉投資方的部分壓力，卻也形成了公司一定程度上的捆綁。

    立場不同，著眼點不同。

    投資方看的是前者。

    陳興這種公司老板則考慮的是后者，至于資金，還有很多方式來轉移，不一定要冒這種風險。

    他想了又想，還是判斷方卓是要把掛號網做下去，但又不理解為什么非要做下去。

    政策明朗的前夕，核心業務既然沒有出路，聰明人都該當機立斷才是，就像idg的熊曉鴿，他雖然目的相反，但也是當機立斷。

    要止損才對！

    方卓覺得這真是自己今天碰見的不太好回答的問題。

    他思索三秒，覺得陳興不是交心之人，搪塞道：“陳總，我就一普通人，掛號網是我辛辛苦苦做出的事業，而且，我認為地皮會升值，就這么簡單?！?/br>
    陳興半信半疑，感覺方卓不是不能壯士斷腕的人。

    他沉默了一會，評價道：“你這樣很愚蠢，不如放手?！?/br>
    “不怕，我融了風投第二輪的錢，還能撐一撐?！狈阶拷舆^遞來的咖啡，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