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他對梁民老師的印象都是單純的好老師，可……現在真有點不知所措了。

    為什么要這樣用盡手段，耍弄機心？

    既然看好，想要投資，為什么就不能直說呢？

    周辛心里沉甸甸，連機房也沒去就直奔一附院，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看一看掛號網在現場的模樣。

    下午五點鐘，周辛抵達醫院，這個時間距離行政值班的下班已經很近，門診大廳的人也少了很多，更多往來的是手中提著飯盒的病人家屬。

    周辛慢慢走近電腦取號的位置，看到有個人取了號去排隊，聽到兩個兼職的男女學生在聊天。

    “那個教務處的雜毛找我，跟我說兼職不符合學校規定?！蹦猩葰鈶嵱值靡獾卣f道，“我問他，學校有什么狗屁規定？我沒課還不能出校門嗎？”

    “那雜毛就是扯什么規定，我當時就生氣了，我跟他說，嗯，這是我原話哈?！蹦猩鷱娬{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說，那我退學了，不上了，這總規不到我的腚了吧！”

    女生忍笑追問：“然后呢？”

    “然后，他就急了，反過來求我，呃，也不算太求，反正就是態度軟化，事情好商量?！蹦猩靡庋笱?，“我就說，學了兩年也沒學到什么東西，你說的我不想兼職了，就退學直接來上班?！?/br>
    女生的笑聲忍不住了。

    這時，周辛插嘴問了一句：“教務處處長怎么說？”

    聊天的兩人回過頭，男生頗有些警惕。

    周辛沉穩的點頭：“自己人?！?/br>
    “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蹦猩鷩烂C地說著切口。

    呃，這個在《鹿鼎記》里看過，天地會的嘛，下句是什么來著？

    周辛遲疑了下，對道：“方哥是個大帥哥?！?/br>
    男生綻放笑容，伸手握了握周辛的手：“真是自己人啊，新來兼職的？哪個專業的??？”

    “科大的周辛，你知道嗎？做咱們公司技術這塊的?！敝苄列α诵?。

    男生肅然起敬：“是周總監？這么年輕??？我是唐尚德，她是胡梅麗?！?/br>
    胡梅麗留個麻花辮，露出笑容，打聲招呼：“周總監好?！?/br>
    “哈哈哈?！敝苄帘贿@樣的稱呼弄笑了，“別這樣叫我，你們是大二吧？我大三，喊我師哥就行。嗯，我聽薇姐說過你們學校的事，那個處長最后怎么處理的？”

    唐尚德聳聳肩：“大前天找的我，我不怕他什么學校規定，他這幾天屁話也沒了?！?/br>
    他接著說道：“聽蘇老師說，方哥去上海了，等他回來，他要是讓我來上班，我直接退學不念了，有啥大不了的！”

    “誰還沒個脾氣？咱這掛號網多好啊，又新潮又能幫別人，我就不懂，那個雜毛怎么就那么多事？”

    唐尚德有些羨慕地說道：“還是周哥的科大好，教高科技，還省心?！?/br>
    周辛苦笑了一聲：“也沒那么省心。你是真想來公司嗎？萬一以后網站沒發展好，怎么辦？”

    唐尚德渾不在意地說道：“我覺得方哥是個能做好事的人?！?/br>
    這……好像還是個雙關，“做好事”和做“好事”……周辛深呼吸兩口，轉身看向電腦。

    唐尚德是個機靈人，他眼看周總監的視線便徑自說道：“咱們這個掛號肯定會發展起來的，用過的都說好，還會自發和親戚朋友宣傳，現在雖然遠遠比不上窗口排隊的人數，但以后肯定行?！?/br>
    周辛詫異道：“你這么有信心？”

    “我就站在這里?！碧粕械轮噶酥改_下這塊地，“我親眼看到從咱這電腦取號的人是這么夸獎的，時不時還有那邊窗口排隊的來問，每天發出去的cao作流程單都不夠，還得加印，我為什么沒信心？”

    他想了一下，又道：“不過也不是沒有問題，確實有用戶經常反饋一個事?！?/br>
    周辛心中一緊：“什么事？”

    “他們說，你們這個怎么不早點出??？”唐尚德捋了把短發，得意的笑。

    周辛：“……”

    周總監已經預感到這位寧退學也要來上班的大二學生將會在方哥那里受到重用了！

    “反正，我很看好掛號網的發展?！碧粕械滦θ葜袔еJ真。

    周辛今天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可從唐尚德口中卻比老師那里要舒心得多。

    他也更愿意相信這位小老弟的判斷。

    “嘿，等方哥從上?；貋?，你要是還想正式上班，我也幫你說說?！敝苄恋男那橐幌伦幼兒?，開玩笑道，“到時候你就跟著我來敲代碼?！?/br>
    唐尚德當了真，連連說道：“別別別，那個太難了，我喜歡和人打交道，聽蘇老師說，合肥還有很多醫院沒接入呢，后續得組織人手跑這個?！?/br>
    “嗯，是得跑，合肥還有六家三甲醫院沒接進來，不是太好啃的骨頭?！敝苄咙c點頭。

    “周總監，我有個疑問，為什么我們非要先把其他三甲醫院接進來呢？”唐尚德如此說道。

    周辛解釋道：“因為三甲醫院是看病人次最多的醫院，集中著整個省內最優質的醫療資源，下面的市、縣、鄉來這邊看病多數都是去三甲?！?/br>
    “問題是，三甲好像不好接啊，咱們手上現在有省立和一附院，我們拿著這兩家去和非三甲的醫院談，他們一看，喲，這倆都弄了，我們也得學啊?！碧粕械沦┵┒?。

    “太祖也說，農村包圍城市，只要咱們遍地開花，三甲醫院看到這樣的形勢，也得從了咱吧？”

    周辛一愣，話有點糙，但還挺有理。

    尤其，老師所說“沒有門檻”的情況下真的很需要盡快占領市場。

    他嚴肅的對短發的唐尚德說道：“我會和方哥提提建議的，我認為你說的很有道理?！?/br>
    唐尚德沒想到高材生總監直接認可了自己的話，他有點訕訕地說道：“周哥，呃，我就是說說，有不對的地方多擔待?！?/br>
    “不會啊，咱公司里是有話就說，不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方哥想必也是這么想?！敝苄劣兴锌卣f道，“嗯，今天晚上我就給他打電話說這個事?！?/br>
    唐尚德有些高興的點了頭。

    這一晚，周辛用電話亭公用電話撥通了老板的手機，兩人聊了很久，方卓也同意更改策略，先從合肥的非三甲醫院接入，以此來占領市場。

    次日晚上，方卓先后又和虞紅、蘇薇通話，他因為轉院，人在外地，公司跑業務用錢就先讓她倆墊一墊。

    如此，掛號網稍微調轉了一些方向，開始嘗試把合肥非三甲的醫院納入線上掛號的體系之中。

    ※※※

    十月三十號，合肥，晴。

    方卓滿身疲憊的從上?；氐阶约旱拇蟊緺I，見到了接風的虞紅。

    “小虞，小半個月沒見，你這長腿依舊?！狈阶砍隽苏?，很快就瞧見自家市場總監的摩托和她跨著的大長腿。

    “腿還能變短不成？”虞紅不屑了一句，轉而問道，“你meimei怎么樣？”

    “在上海住上院了，剛到還沒床位，我們住兩天賓館才等到?！狈阶棵蛄嗣蜃?，“聽臨床病人說，大城市的化療方案更好，具體效果還得等等才能知道?！?/br>
    虞紅不太擅長安慰人，簡短地說道：“你meimei肯定會好起來的?！?/br>
    “肯定的?！狈阶课⑽@氣，換了個話題，“咱網站咋樣了？不會我離開幾天，你們就給搗鼓散架了吧？”

    虞紅不服氣地說道：“怎么可能？一直在變好哎！又接了三家醫院！雖然不是三甲，但也是3＞2！”

    “咦？那我在網上怎么就瞧見多出一家？”方卓能從線上看到變化。

    “唔，是初步談好，真正接入也需要時間嘛，還要電腦和打印機?！庇菁t說道。

    “行，晚上喊上人，還有那個、那個唐尚德，我倒要看看這是個什么樣的學弟?！狈阶啃α似饋?。

    第61章 埋一手

    自上?；睾戏实牡谝惶?，方卓先在下午補了個覺，隨后才在晚上請了公司里的人一起吃飯。

    技術總監周辛。

    市場總監虞紅。

    董事會秘書蘇薇。

    技術副總監宋榮。

    以及，意圖轉正的臨時工唐尚德。

    唐尚德因為在跑合肥的兒童醫院，位置有點遠，宋榮便從科大出來的時候借了虞紅的摩托先去接他。

    也因此，方卓在見到虞、蘇、周三位擁有股份的高管時又一遍了解了下情況。

    “老梁這兩天沒找你，是嗎？”方卓詢問周辛。

    周辛對于“老梁”這種稱呼變得毫不別扭，他點點頭：“嗯，他最近的課也少，我們沒怎么見?！?/br>
    “唔，雖然上周我都在上海，但大家應該都確定共識了?！狈阶康卣f道，“老梁呢，確實有入股的心思，不管是出于我個人喜好，還是公司價值的期望和判斷，我都不打算接受他的錢進來，這一點有不同意見嗎？”

    三個人紛紛搖頭。

    方卓微微點頭，繼續說道：“所以，他好意提醒的弱點就必須要重視，不能僅僅當成一只不會落地的靴子，要切切實實考慮如何防御，這才是做事的方式?！?/br>
    虞紅凝眉：“最近接入非三甲醫院，快速占領市場，這不就是好辦法嗎？”

    “是一個方法，但不能完全解決問題?！狈阶烤従徴f道，“因為同樣是可以復制的，像已經接入進來的省立甚至可能會倒戈。當然，我們還是要做，如果真有類似項目競爭的話，即便不是老梁，我們也還需要如何更好的發展自己?！?/br>
    三個人都陷入思考。

    方卓等他們想了一會才說出重點：“我現在暫時有個關于競爭對手的想法，涉及到政策導向和盈利方式，也許，會有奇效?！?/br>
    他看著三位股東，認真嚴肅的叮囑道：“但是，從此時此刻起，哪怕面對等下過來的宋榮和唐尚德，你們都一定不要透露我之前說過的話，不然，傳出去沒準就打折扣了?！?/br>
    “什么話？”蘇薇傻傻地問道。

    “就是我堅定判斷政策不允許普通掛號資源收費的話?！狈阶空?，“從現在起，我們哪怕對公司內部的人，考慮的未來盈利方式都包括收取微薄的掛號費用，這一點和老梁的想法是一樣的?！?/br>
    周辛和虞紅對視一眼，隱約明白了老板的想法，他應該是想用這個篤定的判斷來陰一手不知道會不會有的競爭對手。

    如果在合肥，在安徽省，梁民入股無果的情況下真出現另外一家掛號網站，那它必然會承導梁民的發展規劃，而這樣一個模仿者的成立之初也必然會考慮企業的盈利。

    飯館包廂的門外傳來聲音，隨后，宋榮和唐尚德進來了。

    方卓微微一笑，起身相迎，順便給另外三個人一個眼色。

    奇異的是，或許是因為相處有段時間了，蘇薇、虞紅和周辛都默契的接受到意思，先前的話題也就到此為止。

    “方哥！”唐尚德見到正宗的自家師兄，響亮的聲音打著招呼。

    怎么說呢？

    這位唐尚德留個短發，輪廓硬朗，一看就是從小皮實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