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尤真姑心底這念頭轉過,琢磨著情緒倒這里差不多了,下一瞬倒是正色,“妾同殿下說過,這凡塵間終究容不下兩條真龍,龍氣此消彼長,那位弱一分、殿下便強一分,如今那位頻遭意外,正是龍氣衰落之兆,殿下又何必那么心急呢?” 蕭昃聞得此言,神情又焦躁起來。 他怎么能不急?那老東西兒子一個接著一個,今兒疼那個、明兒個寵這個,他但凡露點不滿就是不悌兄弟。還“友悌”?他恨不得把那一個個全掐死。 正這么想著,頸間卻落下了一根細細的手指。 柔軟的指腹沿著脖頸的線條緩緩滑過,白發紅瞳的美人沖著他笑得別有意味,“殿下要是真的這么急,不若多多修行?” 蕭昃當即被看得心頭一熱。 他喉結滾動一下,一把將人抱起,尤真姑驚呼了一聲,也柔柔地靠過去摟住了人。 然而在蕭昃沒看見的地方,她抬眸對著自己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后者當即心領神會地微頷了一下首,默默地退出去。 …… 這宅院里的動靜沒多一會兒就全遞到了彭城王府上,蕭惟騫聽得嗤笑:“蠢貨?!?/br> 還多虧了有個這么蠢的大侄子。 他倒是同樣遺憾,陳帝怎么就沒摔出個好歹來呢? “巫蠱弒君”的太子是沒法登位的,陳帝又為了這個嫡長子把其他兒子打壓得夠嗆,到時候只能是他這個弟弟“臨危受托”,幫忙收拾殘局。 第94章 結發33 因為驚馬的事, 陳帝對游獵一時失了興趣。 又覺今日春景正好,若凈是在這宮中賞些美人倒失了意趣,不由動了去郊外踏青的心思。 皇帝駕臨自是不能怠慢。 陳帝這隨意的一個念頭, 底下的人卻忙忙碌碌起來。 擬定的西郊早早就被圈了起來, 才抽芽的枝頭翠色喜人,但要讓帝王欣賞, 這顏色終究是單薄了一點。倒也不妨,命手巧的婦人連夜趕工, 綢緞扎的假花能以假亂真,又有工匠熔煉捶打出來的金銀花穗鑲嵌在樹上,乍一眼望過去,讓人誤以為見了那些個靈異話本里杜撰的金銀花樹。 等帝王動身的這一日更是不得了,御輦經過的地方, 全都以錦綢做了障幔, 附近的百姓早早地被驅離, 途徑的地方有些修得不齊整的屋舍,恐礙了帝王的眼,也被不由分說的拆毀。陳帝所臨之處都是一片錦繡繁華, 遙遙還能聽到遠處百姓山呼“萬歲”之聲。 這種自己治下的“富足”景象自然頗得帝王歡心,陳帝一路帶著笑到了西郊, 尚且有點聽不夠那些百姓的“肺腑之言”。 他倒也模模糊糊想起昔年有人提醒他“為帝王者當深察民情”, 一時對這當年不以為意、敷衍應答話有些新的感受,琢磨著下次是不是該去更遠的地方走走,也多聽聽這些“民情”“民心”。 只是等下了御輦,看著那些綢花金飾, 陳帝臉色一下子難看下去,他陰沉沉地叫了一聲, “馮力德?!?/br> 后邊白面無須的內侍心里一跳,急急地應了聲“奴在”后。 一個略顯肥胖的身影從陳帝身后的一堆隨從中挪步出來,躬著身上前聽命。 陳帝怒色未消:“朕說過,如今戰事剛平、百姓生計艱難,朕身為帝王,當克制己欲、奉行節儉,如此才不負先帝所托、不負天命所重。你就是這般‘節儉’的?!” 如此斥責,稱得上極為嚴厲了,但馮力德并未多慌張。 但面上倒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態度:“陛下明察,這些東西并非內庫所出,乃是京中百姓聽聞陛下圣駕將臨西郊,連夜趕制、自愿獻上?!?/br> 陳帝眉頭擰緊,眸中疑慮,“當真是‘自愿’?” 馮力德忙陪笑:“金陵乃天子腳下,奴怎敢阻塞圣聽?方才陛下一路行來也有聽聞,民心民意盡在山呼聲中,豈是奴一介閹人所能力及?分明是陛下多年勵精圖治,治下安穩、百姓和樂,升斗小民也感念圣主恩德,才于這初春時節再現繁花盛景。這等改易天時的異景,正是萬民人心所向,是陛下德政之果!” 這一通龍屁只把陳帝拍得舒舒服服,臉上哪里還見剛才的怒意? 馮力德功成身退,就看見后邊干兒子崇敬的目光。 見馮力德回來,這小內侍低聲道了句:“不愧是干爹!” 馮力德給了他后腦一下,“別光‘不愧是’,學著點?!?/br> 揣摩上意是門學問,陳帝說“節儉”,那是要“節儉”嗎?他是要節儉帶來的“賢君”名聲。 就如同前些日子,陛下說‘宮中用膳鋪張、該精簡些’,并親自茹素數日,以示表率?;实凼沁@么說了,難不成真實心眼子讓帝王吃糠咽菜?真這么干的,早就被陳帝隨意找的由頭給發落了。 皇帝吃的青菜,那是剝的菜心里最嫩最鮮的那一點,用雞鴨山珍熬得高湯細細地燉煮過了,等rou味都滲進去了,再用清水把表層的油一點點都沖洗干凈。沖的時候可得仔細點,叫皇帝看見一點油星,那就是不遵圣命——這才是帝王的“茹素”。 至于說那些燉湯的rou,當然是全都埋了。 皇帝都吃素了,宮里哪個敢不長眼地吃rou?被人捅出來是要杖死的。 到馮力德這個位置的,都覺得那些日子難熬,身上辛勤養出來的rou都掉了不少。好在陳帝也就是心血來潮素了小半個月,過后就恢復平常的份例,這事倒是勉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