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瘸腿老人只對冷螢相對友善一點點，如果需要有人去打探信息，那就非冷螢莫屬了。

    程志風搖了搖手指：“沒必要，什么也不會問出來的?！?/br>
    冷螢有些著急：“那怎么辦？”

    程志風扭頭看一眼窗外：“等天晴吧，咱們先離開這里?！?/br>
    在這之后，瘸腿老人出來過兩次給爐子里添柴，程相儒等人主動幫忙收拾，但瘸腿老人自始至終都沒怎么說過話，冷漠異常。

    終于在傍晚時分，雨停了，空氣中彌漫著土腥混雜草澀的氣味兒，遠處山間有彩虹拱橋若隱若現。

    眾人烤干了身上衣物，也都分配了時間各自找地方瞇過一覺，都精神飽滿了起來。

    李教授代表眾人對瘸腿老人一再表示感謝，留了些錢做報酬，然后帶隊離開。

    瘸腿老人依然保持著淡漠的態度，在將眾人送出院門后，立刻“砰”地一聲將門給關鎖上了，連半句客套話都沒有。

    這時村里陸續有人開門走出，身患殘疾的老人們抱著飯碗，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聊天，并都將目光集中在程志風一行人身上，似乎對村里忽然出現這么多陌生面孔感到奇怪，但沒一人主動來詢問，態度冷漠得與那瘸腿老人并無二致。

    離開村子后，李教授面露擔憂地問道：“咱們就這么走了？”

    程志風攤手道：“那能怎么辦呢？”

    李教授急道：“咱們還沒搞清楚，昨晚那場迷霧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志風嘆氣道：“求人不如求已，你看他們的態度，根本就問不出什么來。所以我覺得，咱們雖然處境比較緊張，但不妨再多等一晚，今晚去亂墳崗守著，反正天也馬上要黑了。萬一，霧又起來了呢？”

    陳尚可憂心忡忡問道：“可如果今晚沒起霧呢？”

    程志風又看一眼那死氣沉沉的山村，輕嘆氣道：“那咱們也不能在這里一直耗著，只能按照計劃繼續行動，走一步算一步了?！?/br>
    雖然昨晚那場迷霧產生的真實原因非常重要，但畢竟他們在爭分奪秒與海外趙氏的人競速，他們沒得選擇。

    眾人先假裝往別的方向走，進入山林后立刻改變方向，在天黑下來時，找回到那片亂墳崗，各自藏身暗處，靜靜等待。

    按照程志風的計劃，不管有沒有起霧，不管這里有沒有人再來，他們也要在凌晨三四點的時候繼續往金劍拼圖的目的地去了，不能在這里再耽擱時間。

    隨著天色漸黑，山中的霧氣開始逐漸變濃。

    當時間來到十二點準時，程志風一直期待的迷霧，竟然真的又一次出現了！

    第524章 白光人影

    沒有任何人在進行任何儀式，整片山區內靜謐在雨后濕潤的夜色中，迷霧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在場所有人都陷入進極大的不安和迷茫之中，現在這一狀況，已經超出了他們之前所有的認知。

    程相儒正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幕，忽然感覺有人在輕輕推自已，他以為是冷螢，卻一回頭看到是程志風在沖他使眼色。

    他剛想開口詢問，卻見程志風向一旁揚了揚下巴，緊接著聽到程志風對眾人道：“老規矩，大家分頭找一下，看看迷霧是從哪里出來的。阿儒，你這次跟我一起?！?/br>
    “哦，好！”程相儒猜到程志風應該是有話要單獨跟他說，于是沒有任何聲張。

    所謂的老規矩，依然是“老弱病殘孕”組合留守原地，其余五人分開探索，不過這一次五個人只分了兩組，程氏父子一組，黃謹、洪翠和冷螢一組。

    程志風之所以這么安排，表面上是說避免有危險時一個人應付不了，實際他有他的打算。

    待父子倆遠離了人群，程相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爸，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程志風瞇眼看著越來越濃的迷霧，表情嚴肅地問道：“你記不記得咱倆回老家取金劍的時候，我跟你講到過，其中有一柄金劍，是我們從大清龍脈的最后一座大殿里找到的？”

    “好像……是有這么個事吧？”程相儒努力回憶，確實想起了這件事，但他緊接著想到一個關鍵問題，頓時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說，李教授的那個猜想應該是不成立的？那這些迷霧又是怎么回事？”

    李教授猜測，始皇帝封印在地下的那個神秘祭祀地點有一扇門，連通著當前世界和古神世界。那扇門可能并沒有完全封閉，千百年來仍一直有古神的殘存意志泄露出來，將這個世界中除十二個環形玉之外的某些東西，污染成了古神殘存意志的載體。

    此處的迷霧是由某一個載體創造，大清龍脈后幾座大殿內也封印有某些載體，并且這個世界上一定仍有非常多的載體沒有被發現。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很糟糕了，他們即使這一次封住了那扇門，還會有其他方式打通古神世界。

    可程志風已經去過大清龍脈的最后那座大殿，并帶走了金劍，那也就意味著李教授的猜想極可能是錯的。

    那么，此處出現的這些迷霧，又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正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卻聽程志風嘆氣道：“也不能說老李頭的猜想是錯的，但我覺得不適用在這里。我之所以先要去那個村子里打探，現在又帶你們守在這里，就是想要搞清楚原因?！?/br>
    “這些都不能和李教授說嗎？他懂的很多，說不定可以找到真相呢？”程相儒覺得自已的腦子不夠用了，這些問題都太復雜，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程志風搖頭道：“不能說。阿儒，我必須要提醒你，老李頭跟咱們現在看起來好像是一條心，但他有他這么做的目的，并且和我們的目的是不一樣的?！?/br>
    李教授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他的目的隱瞞，他想要借助古神的力量，嘗試復活他那些已經死去的學生。而程志風要做的，是對程氏家傳的重任做一個了斷。

    這兩件事，本身就是沖突的，完全無法調和。

    之所以他們兩邊現在能如此和諧地一同尋找那詭秘之地，是因為他們當前有共同的敵人。

    可以想象到，當他們真到了地方，雙方的矛盾沖突必然會爆發，現在的隊友到那時無可避免地將成為敵人。

    程相儒低下頭，他內心情緒復雜得難以言明，他不知道冷螢到那時會怎么選擇。

    其實程志風單獨把程相儒帶出來，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讓他去思考那些難以找到答案的問題，而是要提醒他對李教授保持提防，避免關鍵時刻被利用。

    “好了，我主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些……咦？那是什么東西？”程志風正準備帶程相儒繼續探查，卻發現了有些奇怪的東西出現在了迷霧之中，于是忙拉著程相儒向旁邊躲閃，藏到了一棵粗壯的老樹后。

    程相儒回過神來，暫將內心的疑慮擱置，從樹后探出腦袋往前看，竟看到在迷霧之中，每一座墳包上都冒出了細密的熒白色光點。

    那些光點逐漸增多，竟拼成了模糊的人形輪廓飄忽不定，像是傳說中的鬼魂，場面非常驚悚。

    “要過去看看？”程相儒試探著問道。

    程志風沉吟片刻后道：“不用了，咱倆先回去，路上應該還會遇到?！?/br>
    這片區域到處都是墳包，此時每一個墳包上都飄忽著光點拼成的人影。那些人影只微微搖晃在墳包上，并不游離各自的位置。

    程相儒一路找回去，路過很多墳包，并且有一些墳包離他不算太遠，但由于迷霧實在太濃，他始終難以看清光點人影的真實樣子。

    當他們父子倆回到原處時，冷螢那一組也已經回來了。

    “你們看到了？”冷螢焦急問道。

    程志風一攤手：“這不到處都是嗎？”

    冷螢試探著問道：“我想湊近一個看看，行不？”

    她本以為程志風會拒絕，卻沒想到程志風答應得非常痛快：“一起唄，大家一起研究研究那是什么東西?！?/br>
    他們選擇了距離最近的那座墳，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幾步路就到了。

    在紅褐色的墓碑前，他們看向墳包上飄忽不定的人影，都愣住了。

    如此近的距離，迷霧哪怕再濃也不再是阻礙。

    程相儒抬手捂嘴，肩頭微微顫抖，在短暫地驚愕之后，竟差點哭出聲。他竟然看到，那飄忽不定的人影，是已經離世的周老板在沖他微笑。

    譚成看清那人影后，“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喉嚨中嗚咽著，口中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程志風驚愕至極，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爸？”

    李教授老淚縱橫，跪撲倒地，老淚縱橫：“巴托？是你嗎？巴托？”

    冷螢疑惑地看著那人影，卻只看到白花花一團光點，她撓了撓頭，困惑不解：“你們這是怎么了？”

    第525章 感知誤差

    同樣一團白影，每個人看到的結果卻不一樣，這種感覺對于程相儒來說，似曾相識。

    他知道眼前的周老板并非本人，應該只是一種幻象，正如他此時耳畔回蕩的古神低語。凡是能聽到的低語聲，均是幻聽，他們聽到的是各自的名字。

    如果說，有紅褐色石頭所在的地方，會形成一種磁場，那么當前這片區域的磁場，在迷霧生成后，已經強到了離譜，甚至在幻聽之上，還讓人產生了幻視。

    冷螢看看左又看看右，往程相儒身邊靠了靠，低聲問：“藍胖子，你看到什么了??？他們都怎么了？”

    程相儒聞言一愣，反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冷螢撓了撓頭：“說不清，感覺就是個阿飄，白花花的一團?！?/br>
    程相儒沉聲道：“我看到的是周叔，加上聽到的古神低語，感覺就像是他在我面前一直在喊我的名字?！?/br>
    冷螢“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驚道：“我知道了，你們看到的，都是已經過世的人中，在你們心里當前階段最重視的人?！?/br>
    程相儒皺眉思忖片刻，回想到剛剛程志風喚的那聲“爸”，以及李教授喚的那聲“巴托”，還真有極大可能是冷螢說的那樣。

    冷螢想通這一點后，趕緊跑去找李教授：“李爸爸，你別傷心了，聽我說，你看到的都是幻覺?！?/br>
    李教授身體顫抖得厲害，滿是皺紋的臉上已是老淚縱橫：“我知道??！”

    悲傷，并非是理智能夠壓制住的。

    冷螢攙扶著李教授：“我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咱們先趕緊離開這里，換個地方再說吧?！?/br>
    程相儒忍住悲傷，不再去看周老板的幻象，來到程志風身旁：“爸，你看到的是你爸嗎？”

    本來程志風心情就有點壓抑，他對他爸的死一直耿耿于懷，幾十年了都始終忘不了，此時聽程相儒這么說，先是點了點頭，隨即感到有些不對勁，他眼睛一瞪：“怎么說話呢？那也是你爺爺！”

    “對對對！”程相儒也意識到自已剛剛那話聽起來確實很別扭，不過也不能完全怪他，他從小到大沒見過爺爺，甚至父母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相繼離開了他，他的心中對隔代的長輩就更缺乏概念了。

    為了避免當前這些幻象對其他人造成更大的影響，程志風強壓心頭悲傷，招呼眾人趕緊遠離這片亂墳崗。

    走著走著，程相儒忽然注意到前方出現了移動的黑影，忙低聲招呼眾人停下：“有人過來了！”

    眾人急忙停下腳步，紛紛找掩體藏了起來。

    不多時，幾個身患殘疾的老人相互攙扶著，出現在眾人視線中。那些老人中，有一個只有一條手臂的老婦人停在距離眾人最近那座墳包前，其余老人相繼離開，遁入濃密的迷霧之中。

    那獨臂老婦人跪倒在墓碑前，看著墳包上漂浮的白色人影，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口中哽咽地喃喃著令人聽不懂的當地方言。她哭了許久，才逐漸平靜下來，單手撐著地面，顫巍巍起身，繞過墓碑，來到墳包旁，清理起了墳包上枯黃的野草。

    不多時，陸續又有其他老人的哭喊聲從不同方向傳來，聽得眾人汗毛直立，只感覺是深陷進了恐怖的魔窟。

    過了許久，哭聲漸止，之前離開的殘疾老人們陸續歸來，攙扶著獨臂老婦人，幾步一回頭地緩慢離去，如凄涼的游魂，逐漸被迷霧遮蔽住離去的身影。

    冷螢松出一口氣，低聲道：“我終于知道了?！?/br>
    旁邊的程相儒忙問：“你知道什么了？”

    冷螢嘆氣道：“這個地方的迷霧，應該不是這些老人們祭祀古神產生的，而是在特定時間自已產生的。這么荒僻的地方，年輕人都走了，為什么這些老人不走？因為他們留戀這里，舍不得走啊，他們在這里還可以看到已經過世的親人?！?/br>
    程相儒低頭陷入沉默，鼻子酸酸的，眼眶微微泛紅，竟莫名有些感同身受。

    李教授這時也已經恢復了平靜，他語氣輕緩地道：“其實有一項研究很有意思，叫感知誤差，其中最出名的是視覺誤差和聽覺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