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安葬顧琴的時候沒有錢，就只能租下青山最便宜的墓，讓她暫且安眠在那。

    周亦琛覺得困惑：“為什么要你交錢？她爸媽呢？”

    林芙說：“她六歲那年母親病逝，之后一直在孤兒院長大，她學習成績好，高中考進了下三巷最好的中學，學費全免，而且她長得不錯，人緣又不錯，當時很多人愛和她玩?！?/br>
    林芙說起這段時光，眉眼有點溫柔。

    顧琴在她心里就是美好的代名詞。

    她優秀，漂亮，懂禮貌，又很堅韌。

    即使在孤兒院長大，卻并沒有自怨自艾，反而一直規劃著自己的人生。

    “我想做一名珠寶設計師，好多珠寶設計師都是外國人，大家都說咱們國內沒有好的珠寶設計師，我就想讓那些人瞧瞧，咱們自己也能設計出很好的珠寶?！?/br>
    顧琴說這句話的時候不過十六歲，她穿著洗得泛白的校服，百褶裙吹得揚起，露出那條細長筆直的腿。

    顧琴的馬尾高高扎著，走起路來一搖一晃，十分元氣。

    林芙聽了她的夢想，雖然覺得她志向遠大，但實現起來并不容易。

    林芙說：“珠寶設計一般都是有錢人家才會讀的，咱們這種出身的人，怎么能讀得起這么貴的專業？”

    當時學校里發過一些名校的宣傳單，林芙看過，藝術類的專業動輒一年的學費就是幾萬，更別說珠寶設計這類的專業，需要出國深造，顧琴就算一天打幾份工都沒辦法負擔這個學費，更別提到時候還要深造。

    林芙記得自己說出擔憂之后，顧琴露出并不擔心的表情。

    她朝她眨了眨眼，表情靈動得就像樹梢上的百靈鳥，“這個你不用擔心，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可是有錢人家的女孩，到時候我發達了，我一定不會忘了你?！?/br>
    林芙覺得顧琴是在變相的安慰自己，并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林芙說：“別看她學習成績好的要命，音樂舞蹈上又有天賦，但她背地里最喜歡的不是名人佳作，而是畫q版畫，她真的畫的很好?！?/br>
    林芙想到這里笑了一下，道：“她當時還參加了繪畫大賽，要去舟城參賽，得到名次了，還有幾萬塊錢的獎金呢，她說她拿到獎金的第一時間就是要幫我買一雙可以跑工地的鞋……”

    惠平露不喜歡林芙做建筑，做建筑是辛苦的，也是煎熬的。

    每天都要跑工地，做丈量，要自己親手動手勘測，工地上又都是男人。

    惠平露覺得這是屬于男人的活，她不支持林芙做這個。

    可林芙最想要的，就是有一個自己的家。

    惠平露不支持，但顧琴支持。

    顧琴拿著做板寫，繪畫賺到的錢，偷偷給林芙買建筑類的雜志，她還鼓勵林芙去聽一些建筑類的講座，認識一些建筑類的大佬。

    兩人還合計著找一所珠寶設計和建筑都很在行的學校，等到了大學也能一起上下學，一起作伴。

    那段時光是少女最天真爛漫的時光。

    有目標，有未來，有好友，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好像美好的明天觸手可及，未來一定是康莊大道。

    只可惜，所有的美好止步于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顧琴剛滿十七歲，她準備著去舟城參加比賽，還和林芙約好了她走那天，要林芙去送她。

    顧琴沒有坐過飛機，她在手機上搜索坐飛機的流程，還和林芙分享坐飛機的注意事項。

    可后來……

    林芙眼睛紅了起來，她的牙齒咬著嘴唇，有些顫抖，“她死了，大家都說她是自殺……”

    周亦琛眉頭微蹙：“為什么？她為什么會自殺？”

    林芙想起當時警方給的結論是她欠了裸貸，囿于壓力，所以自殺。

    但林芙不信。

    顧琴那么拼命努力的生活，就算只是一百塊，她也省吃儉用不會隨便亂花的人，又怎么會欠了裸貸，落得這個下場？

    林芙將原因講給周亦琛聽，周亦琛都覺得不可思議。

    “興許她確實有難言之隱，所以才欠了錢，沒辦法和你說?！?/br>
    周亦琛問：“你還有錢嗎？”

    銀行卡掛失的還沒下來，林芙又換了新手機，說起來林芙除了手機上那點周亦琛給的護工費，屬實是沒什么錢。

    林芙想起這件事有些窘迫，周亦琛瞧見她的表情，打橫抱起她，道：“沒事，我那有?！?/br>
    林芙抓緊周亦琛身上的衣服，小心地攥著。

    她感覺到周亦琛要落下來的吻，安靜地承受著，“等我有錢了，一定還你?！?/br>
    周亦琛卻并不在意這點小錢，只道：“不還都行?！?/br>
    兩人喝過湯后，林芙瞧著天色有點晚，怕惠平露那邊會擔心，想回家。

    周亦琛梳攏著她的頭發，道：“今天就別回去了，就說你在朋友家留宿，明天再回去?！?/br>
    林芙想著和惠平露已經知道周亦琛的存在，自己若是這么說，惠平露說不定會想到周亦琛頭上。

    周亦琛見林芙堅持要回去，也只能作罷。

    周亦琛說：“你等我沖個澡，我送你回去?！?/br>
    周亦琛去浴室沖澡，林芙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就發現床頭柜上有一本最新的建筑雜志。

    她好奇地拿起來看，里面卻不小心落了一份手稿出來。

    林芙一頓，撿起地上的手稿，隨便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