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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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帳的時候,趙英與趙平銳利的目光同時盯在了他身上。 身為帝室貴胄、趙氏子弟,對耿安國這種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自行其是乃至擅行征伐的一方節度使,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的。 他們對耿安國有本能的厭惡。 所以這一刻他們很想看看,趙寧這位皇朝太子,他們眼中近乎無所不能的絕頂高手,要如何敲打這個佞臣,給予對方足夠深刻的教訓。 “耿安國參見太子殿下!” 耿安國兀一進帳,便高喊著大禮參拜,他不曾穿戴甲胄,行大禮的時候沒有半分滯澀。 趙英、趙平暗暗撇嘴,耿安國的態度雖然恭敬,但這在他們看來都是場面功夫,不值一提。 趙寧抬了抬手:“起來吧,這些年你也辛苦了,入座吧?!?/br> 耿安國致謝之后,沒有任何忐忑緊張之情的,自然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趙寧之下,左首的位置坐著黃遠岱,而后是趙英趙英,其次是范子清。 趙英、趙平見趙寧不僅沒有訓斥耿安國,反而還讓他落座,一個瞪大了眼睛,一個面露驚詫之色,都不理解趙寧為何這么輕巧的放過對方。 這就更不必說,趙寧還說對方“辛苦”——這廝有什么辛苦的? 趙寧好似能一眼看穿趙英、趙平的心思,笑了笑,“自我在乾符末年放棄軍權,耿帥便一直跟我有頻繁的書信往來。 “他帶著梁山營反抗前義成節度使,我也是贊同的,而后跟張京大戰于曹州一線,扼制張京向齊魯進軍的步伐,亦在我的授意之內?!?/br> 趙英與趙平一陣愕然。 耿安國主動解釋:“國戰時期,耿某就已被太子殿下所折服,下定決心要一直追隨太子殿下,故而始終跟殿下保持著緊密聯系。 “國戰后齊君無道,帝室遭受不公,耿某就曾多次給殿下去信,而后反抗軍征戰河北,耿某多次請命在鄆州起兵呼應。 “只不過殿下對鄆州另有打算,所以一直沒有讓耿某以反抗軍的名義舉事,哪怕耿某成了義成節度使,都沒有讓耿某公布自己效忠大晉皇朝的事實。 “這是因為殿下很清楚,在朝廷進行革新戰爭,河北河東之外眾藩鎮都各行其是,王師暫時又不能出征的情況下,耿某一旦表明立場,自身與義成軍都極可能很快遭遇不測。 “事實證明殿下所慮不差,且不說外部勢力,單論義成內部的隱患,都差些讓耿某翻船。 “而正因為耿某沒有表明立場,這才能堪堪穩住義成軍,若是老早就宣布效忠朝廷,只怕早已萬劫不復! “這回殿下擋住了楊氏北上的高手強者,絕了義成軍內部隱患的外援,耿某終于能在黃先生到來的時候,宣布義成的立場,襄助王師征討中原的大計!” 聽到這里,趙英目瞪口呆,趙平亦心神震動。 原來耿安國、義成軍還有這等秘辛。 想到趙寧竟然那么早就對鄆州有所布局,而且布局確實成功了,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關鍵作用,他們一起看向趙寧,眼中充滿敬佩。 與此同時,他們對耿安國的印象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對方從一個割據一方見風使舵的佞臣小人,變成了一個忍辱負重的不世忠良。 這讓他們再看耿安國時,眼中都帶上了濃烈的親近、信任之意。 接下來,趙寧與耿安國敘談良久,期間趙英問了無數問題,漸漸對耿安國也充滿尊重,趙平相對穩重,但也聽得聚精會神。 末了,耿安國離開大帳,回城中準備大宴——今晚趙寧要見義成的高級官將,以及城中的仁人志士,這些人都需要耿安國去安排。 因為反抗軍明日就要開拔,營中需要準備,范子清亦有軍務得主持,暫時離開了大帳。 帳中只剩下趙氏兄弟與黃遠岱時,趙英發自肺腑地感概道:“想不到耿帥身居高位,竟然沒有被權勢腐蝕心智,一直保持著赤子之心。 “我更想不到,原來鄆州始終都是朝廷的,王師渡過大河不會有丁點兒意外,大軍進入中原亦不會都半分阻力!” 趙寧瞧了他一眼,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趙英察覺出趙寧的不以為然,疑惑地怔了怔:“大哥,我說錯了?” 趙寧道:“錯了一半?!?/br> 這回不僅是趙英疑惑,連趙平都滿臉不解,“難道耿安國不是絕對的忠良,鄆州不是牢牢把控在朝廷手里?” “當然不全是?!壁w寧并未直言,而是指了指黃遠岱,示意他倆去問對方。 “耿安國撒了謊?”云里霧里的趙英與趙平,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黃遠岱。 黃遠岱呵呵笑著道:“耿安國沒有撒謊,他的確跟殿下有書信往來,而且確實很頻繁,凡有要事都會請示——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 “黃遠岱身為一方節度使,想要在這個局面詭譎的烽煙亂世,保全自身的榮華富貴、權勢地位,為了讓義成生存下去、發展壯大,必須要學會左右逢源、八面玲瓏。 “所以無論他心里的真實想法是什么樣,都一定會跟殿下保持聯系,并且表現得十分恭敬,這能讓他少一個威脅,多一條生路。 “可一旦形勢有變,到了真正需要抉擇的時候,依照這些節度使的秉性,他們只會注重實際利益,隨時可能棄大晉而去。 “正因如此,雖然他表現得很好,我們也不能太相信他,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以殿下才會去徐州,謀求自己掌控局勢?!?/br> 說到這,黃遠岱摸出酒囊,像是喝水一般自顧自飲了一口,給了趙英、趙平思考的時間。 趙英嗔目結舌,仿佛看到了新天地,大受震撼,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么些門道。趙平反應較小,陷入沉思,檢討自己的思慮簡單。 “如此說來,鄆州的確不是牢牢掌控在我們手里,耿安國這種節度使也不值得托付信任?!?/br> 趙英喃喃自語,“怪不得,前段時間陳奕將軍接觸耿安國時,傳回的消息是對方態度模棱兩可。 “如果對方真的忠于大晉,哪里還需要先生特意提前來鄆州,謀劃著‘說服’他?” 黃遠岱哈哈一笑,“韓王殿下這話可就又錯了?!?/br> 趙英呆了呆,不明所以:“又錯了?” 趙平也是茫然地看向黃遠岱。 黃遠岱喝一口酒,咋摸了下嘴,娓娓道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耿安國的態度一定是模棱兩可的。 “作為我們其中的一員,陳奕當然不會太信任耿安國,而鄆州是關鍵之地,容不得半分差池,在局勢格外緊張之時,想要陳奕確信耿安國效忠大晉,后者說得天花亂墜、賭咒發誓都沒用,必須要做出強有力的行動。 “這些行動,或許是立即布告天下義成的立場,或許是囚禁乃至誅殺跟楊氏有聯絡的梁山將領,或許是把鄆州的兵馬盡數調走...... “而無論哪一種,耿安國但凡是不想義成內部大戰、手足相殘,都做不到,也不能做。 “可陳奕也不能放松要求,他畢竟看不到耿安國的內心。 “所以陳奕傳回的消息,只能是耿安國的態度模棱兩可,而在我們看來,耿安國的態度也不可能不是模棱兩可。 “一言以蔽之,但凡梁山諸將還有楊氏高手的支持,義成內部可能分裂大戰,耿安國就會一直處在兩難之境。 “唯有杜絕了梁山諸將的楊氏外援,令梁山諸將無法想著忤逆他,并且自己可以借助大晉力量鎮壓諸將的貳心,諸將才會乖乖跟著他效忠大晉。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耿安國方能表明自己的立場?!?/br> 一席話讓趙英的心靈不斷遭受沖擊,臨了腦中一團漿糊,差些暈頭轉向,聽黃遠岱這么說,耿安國又成了大晉忠良。 趙平的反應比他好一些,五官不曾各自僵硬,但也沒有本質區別,內心的混亂讓他的鼻子眼睛無法湊出一副完整的表情。 半響后,趙英怔怔地問:“那耿安......耿帥,究竟是不是大晉忠臣?” 第七五七章 教導(下) 黃遠岱微微一笑:“既然韓王殿下如此問了,那我只能這么回答殿下:某也不知?!?/br> 趙英:“......” 黃遠岱把空掉一半的酒囊收起來,現在不是可以喝醉的時候,喝上一些助助興即可,沒必要抱著酒囊不放: “其實之前我們有機會分辨耿安國是否忠心,但我們沒有往那個方向去謀劃,因為一旦事情的成敗需要靠人的品性來決定,那事情便已失去控制,是在賭。 “殿下把楊氏高手擋在徐州,讓義成軍中的梁山諸將沒了依仗,迫使義成軍在現實面前只能選擇效忠大晉,我們也就失去了辨別耿安國品性的機會?!?/br> 這番話趙英倒是完全聽明白了,點點頭表示理解。 趙平尋思片刻后 沉吟著道:“事到如今,義成軍肯定要跟隨王師作戰,雖然他們戰力尋常,但運送糧草輜重總是沒問題,往后只要形勢不大改,我們就永遠無法知曉耿安國究竟是不是忠良?!?/br> 黃遠岱呵呵笑道:“不能識別官將的忠jian,只能說是沒有給官將成為jian佞的機會。這是一種幸運,因為那說明局面沒有壞到哪里去?!?/br> 趙平深以為然地點頭,覺得這是一種很好的局面。 趙英則不然,他希望得到一個問題的明確答案,遂轉頭問趙寧: “革新戰爭是千古大業,耿帥的份量非比尋常,以他過往的資歷,日后很可能得到更大重用,難道我們不需要準確判斷他的品性?” 趙寧對趙英這個問題不無欣賞,遂正色給予指導: “形勢不能讓我們判斷一個人,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無奈,很多時候,當形勢能讓你判斷一個人的時候,很可能就是事情敗壞,局面不可收拾之際。 “為了避免在緊迫關鍵之時,我們重用的對象不是小人,這就需要我們有識人之明。 “你們要記住,識人之明,是一個統領大局的主事者需要具備的最重要品質。如果你們還沒有這個能力,就要立即想方設法訓練提高。 “至于耿安國,雖然黃先生站在利益攸關的角度上,不太相信對方,但在我心目中,耿安國完全值得信任,他是忠正之士無疑。 “這不是一種臆測,而是因為我跟耿安國并肩作戰多年,當時也算得上是朝夕相處,對他很是了解?!?/br> 趙英、趙平面色凝重的受教。 黃遠岱嘖嘖兩聲,“殿下這話我可不完全認同,這世上唯一不變的東西,就是沒什么東西會一成不變。而人又是最善變的。 “國戰時期的耿安國值得信任,成為節度使后的耿安國,未必值得殿下毫不懷疑?!?/br> 趙寧笑了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最善變不錯,但人往往也最難改變。我在耿安國身上,很早就看到了那些不會改變的特質?!?/br> 黃遠岱沒有繼續反駁。 趙寧又對趙英、趙平道:“當然,黃先生的話也很有道理,按照干將的話說,我們要以變化發展的目光看待人和事?!?/br> 趙英半懂不懂,趙平若有所悟,兩人皆是拱手表示記住了。 趙寧見趙英有些暈乎,眉宇間不無懊惱、自責、自卑之意,知道對方是對自己“半懂不懂”的狀態不滿意,便寬慰他道: “你剛剛出來歷練,不可能一步登天,一下子把什么都看明白,勤于思考勤于做事即可,不必太過急切。 “耿安國這件事本身就很復雜,一時想不透徹在所難免,有所得就行了。來日方長,慢慢學習就是?!?/br> “是,大哥?!甭犃粟w寧這些話,趙英長吐一口氣,放松不少。 ...... 翌日, 趙寧得到一個消息:魏氏秦國的大軍已經開始攻打函谷關。 這并不出乎趙寧預料。 大晉在關中的探子不少,雖然大戰將起的時刻,一直在被魏氏的修行者捕殺,但這些時日以來還是有一些消息傳回,故而趙寧早已知道關中的秦軍在集結、東行。 在趙寧、黃遠岱等人看來,三家逐鹿中原,魏氏必不可能缺席,雖然部分將士因為從蜀中回軍道路險阻,耗費了不少時間,比趙氏、楊氏行動慢些,但不會落后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