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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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寧眼角余光瞥見了楊佳妮的面容,雖然對方神色不明顯,但以他對楊佳妮的了解,自然能夠推測出對方心中所想。 這讓他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如果楊氏大軍真能做到軍紀嚴明,與民秋毫無犯,楊氏的官吏能好生撫民,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些,那他一定會很高興。 他不想看到本本分分、質樸善良的百姓受苦受難,那是不公平的,更不想自己離開后,他們又成為道旁餓殍、路邊白骨。 看了看四周,打算進城,完成收尾事宜的趙寧,注意到長興商號的人聚集在一起,遲遲沒有離去。 薛長興搓著手遠遠望著他,想靠近又不敢,方小翠把嘴唇咬得紙白,看他的目光既充滿崇敬,又不無哀怨,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這種畏懼讓彼此間平生幾分疏離、陌生。 趙寧走了過去,笑著對方小翠道:“怎么用這種目光看我,難不成還想裝作不認識我了,亦或是覺得我跟之前不是同一個人?” 方小翠委屈得小嘴都彎了,靠著一股子農家姑娘的倔強,勉強忍住眼淚,“趙大哥,你......你真是大晉太子嗎?” 趙寧擺擺手:“大晉太子怎么了,大晉太子也是血rou之軀,也是一個會流血的普通人,也需要吃飯喝水,沒什么了不起的?!?/br> 見趙寧神態舉止與以往無異,跟自己說話還是之前那個腔調,感受對方身上的親和之意,方小翠總算放下不少心。 確認趙寧沒變之后,她變得高興起來,揮舞著小拳頭激動地道:“我跟太子殿下同桌吃過飯,跟太子殿下是朋友,我可真,真.....” 她“真”了半天,也沒“真”出個所以然來,急得小臉紅撲撲的,趙寧接過話頭,豎起大拇指道:“真了不起??磥矸焦媚锊皇欠踩??!?/br> 得了趙寧的夸獎,方小翠更加開心,小眼睛彎成了月芽狀。 孫小芳不敢正視趙寧,一直微微低著頭,心里對方小翠能跟趙寧自如說話,還能獲得對方的親近羨慕、佩服不已。 “時辰不早了,大伙兒忙了半天,也該餓了,咱們進城去找個酒樓,好好吃上一頓?!?/br> 趙寧看了看孫小芳、薛長興等人,“之前一直承蒙你們招待,這回我終于可以回請你們一頓,大伙兒都去?!?/br> 薛長興、孫小芳等人還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邀請,方小翠已經率先拍手叫好,算是為眾人解決了難題。 去吃飯的路上,方小翠腳步雀躍,近乎是蹦蹦跳跳的跟在趙寧身邊,揪著他問東問西。 譬如說太子平時吃什么,是不是頓頓大魚大rou,魚是不是都一樣重,菜切得是不是都一般大小。 又問伺候趙寧的人有多少,是不是每個都是二八年華的美貌丫鬟,住得房子是不是金子做的,照明是不是都用夜明珠等等。 趙寧的回答讓她很失望,認為是辜負了自己的想象,但轉念又振奮起來,覺得太子殿下果然也不是天上的神人,跟大家沒那么大隔閡。 ...... 趙寧在徐州有組織有規模地宣揚新學說新思想新法,一品樓帶著平民戰士在武寧州縣鄉里進行革新戰爭,吳國大軍已經占據泗州時,鄆州的耿安國正處于極度焦躁中。 他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三夜,誰也不見,連送飯的丫鬟都不被準許入內。 外面的人不知道耿安國在干什么,但都很清楚對方十分暴躁,不時能聽見砸東西的聲音。 義成軍幾位高級將領聚集在節度使府,急得也是團團轉。 “軍帥還沒有出來?” “還沒有?!?/br> “還在摔東西?” “房子都要給掀了!” “軍帥這到底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非得把自己關起來發脾氣?” “我們同生共死這么多年,一起從梁山來到鄆州,一起跟北胡大軍浴血拼殺百戰余生,一起奪取鄆州做了這里的主人,榮華富貴好不快活,二當家怎么就把我們當成了外人?” “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義成軍的高級將領多半出自梁山,在場的都是耿安國的心腹臂膀,他們或慍怒,或不解,或憂愁,或難受,沒一個臉色好看的。 “眼下是非常之時,傳聞趙氏、魏氏、楊氏三家正在集結兵馬、整軍備戰,想來不日就會陸續進入中原。 “鄆州處于關鍵位置,大勢洪流來臨之際必然首當其沖,何去何從需要謹慎選擇,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局面。 “這種時候軍帥卻閉門不出,豈不是將鄆州架在火堆上烤?” 一位年過四旬的將領唉聲嘆氣,言語中流露出對耿安國的不滿之意,話說完還看了看旁邊一位知天命年紀的男子。 這位男子國字臉,濃眉大眼,滿面虬髯,一看就是光明磊落的義氣之輩,眼下正閉目養神。 這是昔日梁山山寨的大當家,如今的鄆州刺史,義成軍中地位僅次于耿安國的存在。 大當家沒有說話,在場其它幾位梁山將領卻都出聲附和,言語中都認為耿安國逃避現實、不負責任。 唯有一位而立之年的青年將領,一直繃著臉沒有開口,對眾人的意見不甚認同,目中還有悲憤之意。 第七五一章 兩難(中) “軍帥是義成之主,肩負著咱們梁山眾兄弟的身家性命,眼下局勢又是如此艱險,稍有不慎就會害得眾兄弟身家性命不保。 “軍帥憂思過重,以至于如今舉事失常,這都是為了我們大伙兒。你我身為軍帥的生死兄弟,越是這種時候,越是應該為軍帥分憂?!?/br> 終于,梁山大當家睜開了雙眼,他兀一開口便使得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義成該怎樣繼續向前,諸位兄弟有何見解?” 四旬男子當即道:“當然是投靠吳王! “大當家,諸位兄弟,誰不知道魏氏倚重世家?咱們這種江湖草莽到了魏氏那里,也討不到什么好! “而楊氏則不同,不瞞諸位兄弟,我跟吳王麾下一位顯要人物是舊識,國戰之前救過他,那時候他還是個落魄書生。 “他跟我說過,吳王很是敬重我們國戰時期大義為國的舉動,覺得齊朝沒有善待我們,要是我們投靠過去,兄弟們都能加官進爵! “至于趙氏——咱們兄弟拿命搏來的榮華富貴,憑什么因為趙氏一句話就交出去?不能做人上人,我們豈不是白拼命了? “當初我們之所以上梁山,就是被狗官惡霸所欺,活不下去,不得不遁入山野為匪,后來要不是國戰需要,朝廷怎么會給我們改頭換面的機會? “我們靠著眾兄弟合力,死傷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有了官身,那前義成節度使卻百般打壓、排擠、看不起我們,不把我們該得的東西給我們! “而朝廷呢?彼時朝廷可曾為我們做主? “如今,我們好不容易奪取了榮華富貴,眾兄弟都不用再受欺負,戰死兄弟家眷的生活也有了保障,沒人敢瞧不起他們,大晉朝廷卻想奪走我們死傷無數掙來的東西,我們豈能答應?” 他的話立即贏得眾梁山將領的贊同,大伙兒群情激奮同仇敵愾。 什么跟吳王麾下要員是舊識,那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幌子,想來定是對方跟吳國的人接觸過了。 關鍵在于,吳國能讓他們繼續做特權階層,能保證他們人上人的地位,維護他們的既得利益。 青年將領眼中怒火愈發濃郁,惡狠狠盯了四旬男子一眼,想要開口反駁,最終卻只是張了張嘴。 他知道,他一個人的意見什么都不能改變,冒然開口,只會成為眾矢之的,將自己平白置于險境。 大當家微微頷首,一副既然大伙兒認識一致,眾意難違,我也只能認同必須認同的模樣: “事關眾兄弟的命運前程,既然大伙兒有了一致意見,那我們把意見說給軍帥聽就是,也能讓軍帥從憂思里脫身。 “我昔日承蒙兄弟們錯愛,也是山寨大當家,眼下軍帥心情不好,這次就讓我去為眾兄弟說服軍帥?!?/br> 說著,他當仁不讓站起身。 四旬男子眼神閃爍,環視眾人一圈,壓低聲音:“大當家,諸位兄弟,軍帥若是同意咱們的意見,那當然好說,可怕就怕軍帥不同意! “軍帥如今神思不屬、性情暴躁,若是發起怒來,我們豈不是害了大當家?眾兄弟應該清楚,近來軍帥對大當家頗有不滿?!?/br> 這話說得是實情,想到耿安國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眾梁山將領無不眉頭大皺,紛紛焦急起來,詢問四旬男子該怎么辦。 四旬男子咬了咬牙:“諸位兄弟,從在梁山時開始,大當家就一心一意為眾兄弟好,從來不曾虧待過誰。 “當初若不是大當家庇護,大伙兒哪有立足之地?怕是早就被官兵捉了去砍頭了!大伙兒難道不記得了? “如今軍帥仗著自己跟大晉太子有幾分交情,對大晉朝廷態度不明,要是軍帥果真為了自己的富貴不顧眾兄弟的富貴...... “不管諸位兄弟怎么想,反正我是絕對跟著大當家走,哪怕大當家被趕出鄆州淪落山野,我也跟著大當家繼續做盜賊!” 聞聽此言,眾梁山將領頓時一愣。 要他們舍棄現有的地位富貴,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愿意。 但要他們聯合起來,跟著大當家在必要時候,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對抗耿安國,他們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屆時,耿安國就算修為高絕,還能把他們都殺了不成?耿安國就算敢,眾梁山將士也不會答應! 所以到最后,贏得只會是他們,被趕走的只能是耿安國! “若是軍帥果真不顧眾兄弟死活,我愿跟隨大當家離開鄆州!” “我的命是大當家救的,大當家去哪兒我去哪兒!” “我愿誓死追隨大當家!” 眾人很快紛紛表態。 一旁的青年將領看到這里,已是禁不住遍體生寒。 眾意難違,如果耿安國不同意投靠吳國,那耿安國就會一無所有,這義成節度使馬上就會換人。 這種事青年將領并不陌生,藩鎮軍抱團生存,以下克上,驅逐掉不維護他們利益的節度使,扶持一個新的節度使,那是經常發生的事。 臨近的兗州防御使就是這么換人的! 更何況義成軍的骨干力量,本身就出自梁山這個山頭。 但如果耿安國投靠吳國,徹底背叛大晉,青年將領覺得自己一定會離開鄆州。 ...... 門窗緊閉,只有透過窗紙的陽光灑進些許,屋中光線略顯暗淡,堪堪勾勒出滿地破碎桌椅陳設的殘骸。 披頭散發的耿安國坐在地上,眼窩深陷眼瞼青紫,疲憊狂亂這幾個字,好似刻在他每一寸扭曲的臉部肌rou上。 身為義成節度使,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受到如此深重的無力,作為曾經的游俠、悍匪,他也從未有哪一刻,如眼下這般躊躇糾結。 趙氏、楊氏的人都來接觸過他,而且是好幾次,大家都希望得到鄆州,希望耿安國站在他們那一邊。 不同的是,楊氏的人許以高位厚利,趙氏的人以情、義動人。 耿安國并非不知道怎么選。 他得內心早有答案。 一開始就有。 但他并沒有在趙氏、楊氏的人面前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