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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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若是不愿去呢?” 聽到最不想聽到的那兩個字,虬髯漢子再無任何僥幸心理。 雖然不知道事情到底在哪里出了紕漏,官府的人為何能突然精準的找上門來,但事到如今容不得他多想,當下已是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 “這可由不得你?!弊筌噧狠p輕一笑。 他話音未落,虬髯漢子已經出手! 既然決定了要以命相博,他怎么會遷延時機?出其不意方能先發制人! 元神境初期的修為猛地爆發,長刀剛剛舉起,符文紋路便已點亮,刀氣如熊熊烈火般燃起,閃電間就要升高數丈,背后的蒼鷹元神象如旭日東升,頃刻間便會展翅撲擊對手! 這一招下來,就算不能擊中左車兒,也能將房宅的大門劈得傾塌下來。 哪怕虬髯漢子的小隊已經折損,唐興縣中的其他人手也會察覺到此處的氣機劇烈波動,屆時無論是趕來馳援還是臨危應變,都有可以選擇的余地! 然而下一霎,虬髯漢子已是僵在原地。 背后剛展翅的元神象轟然破碎,刀氣還未完全勃發便已消散一空。 左車兒背負的長刀,不知何時到了手里,而刀尖則頂在了虬髯漢子的咽喉處! 虬髯漢子甚至都沒有看清,左車兒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但他很清楚一點: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猶如云泥。 虬髯漢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你,你到底是誰?” 左車兒沒有回答。 一個連他一招都接不下的修行者,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對手,自然也就不配問他的姓名。 這是一個俠客的驕傲。 ...... 縣衙二堂。 “殿下,今日的國人審判還要繼續嗎?” “當然。國人審判一經發起就不得無故終止,否則它往后還如何取信于民?” “那卑職該做些什么,才能彌補之前的錯誤,讓這場審判回到正確的軌跡上?” “想要彌補錯誤,首先要明白錯在何處?!?/br> “卑職愚鈍,請殿下明示?!?/br> “其一,劉老實家的田產,是否真的屬于他?!?/br> “這有縣衙的文書,難道還能有假?” “文書何嘗不能作假?” “那個被徐地主買通的官吏,偽造了文書?這......他怎么會幫劉老實偽造文書?難道說劉老實他,他......” “他本就跟徐地主是一伙兒的?!?/br> “這......徐地主根本就沒有買通縣衙官吏,去搶占劉老實的土地?” “當然?!?/br> “既是如此,那名官吏為何要供認被徐地主買通?” “為了翻供?!?/br> “這......殿下,卑職糊涂了......” “實情其實很簡單,這件案子,本身就是一個局?!?/br> “什,什么局?” “誅心之局?!?/br> 第六六五章 釜底抽薪 站在門外的扈紅練聽著門里趙寧給李虎解惑,眼角漸漸有了笑意。 這些年來,趙寧一直忙著進行思想革新戰爭和草擬新法,除了要在京城跟賢才們經常座談,還隔三差五就離開燕平下到州縣,了解各行各業平民百姓的情況。 趙寧這般辛苦,她這個一品樓二當家又怎么會閑著? 扈紅練和陳奕離開反抗軍后,各自回歸本職,之前的差事一樣也沒拉下。 這些年來,一品樓中、長河船行的一部分精銳在江湖上改頭換面,在原有的幫派基礎上,對中原、關隴、淮南等地不斷滲透,暗中扶持了許多中小幫派作為羽翼。 這些江湖幫派、民間勢力,或以鏢局、酒肆、商行等形式存在,或者是地方上新崛起的地主、土豪,并且不斷結交地方權貴,通過賄賂收買的方式滲透官府。 到了今日,天下各個重要的州縣,都有一品樓或長河船行的人,區別只在于規模大小,以及對地方掌控程度的高低。 就連魏氏、楊氏地盤上的一些官吏,都已成了一品樓、長河船行的耳目。 在草擬新法、成立國人聯合會這些事情上,周鞅起到的作用不小,跟干將稱得上是朝夕相處,相比較而言,黃遠岱在具體細節上參與并不深。 長于奇謀算計、謀劃布局、玩弄人心的黃遠岱,更喜歡幫著趙寧主持一品樓、長河船行的行動,在暗處跟敵人勾心斗角的爭鋒。 就像國戰期間,他在河北主持義軍跟蕭燕戰斗時那樣。 在如今新法正式施行的關鍵局面與動蕩形勢下,趙寧或許可能因為諸事繁雜,不能及時察覺河北河東州縣的暗流涌動,專門盯著這種事的黃遠岱,又怎么可能疏忽大意? 之前思想革新戰爭時,河北河東的寒門權貴雖然也有反抗,但規模并不大,這跟黃遠岱預料中的局面不符,已經引起他的好奇與猜疑。 在新法正式推行的當下,河北河東的寒門權貴如果要反抗,這就是他們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機會,一旦新法深入人心變成鐵打的,寒門權貴將失去反抗土壤。 黃遠岱不能不緊盯著河北河東州縣。 不僅是他在盯著,尺匕、扈紅練、方墨淵、陳奕這些人,也帶著各自的麾下得力人手在盯著。 他們先前不是沒發現狄柬之的人,之所以沒有行動,一直等到今天才驟然發難,不過想要一個最合適的行動時機! “跟太子殿下交手,楊氏竟然只派了一個狄柬之過來,想與主持過河北義軍戰事的黃先生,比拼這些隱蔽斗爭的手腕,還要在我一品樓面前用細作派暗樁,他們到底哪里來的自信?” 想到這里,扈紅練輕嗤一聲,頗感荒誕的搖了搖頭。 至于天元王庭——每個大晉皇朝的賢才,在面對有礙江山社稷的任何一件壞事時,都會習慣性把對方考慮在內。 ...... “誅心之局?” 李虎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但聽到這四個字,本能的感覺事情非同小可,敵人的手法很是惡毒。 趙寧還需要李虎稍后繼續去主持外面的國人審判,給唐興縣的徐地主案一個正確結果,當下便耐著性子,給李虎道明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準確地說,是狄柬之謀劃的徐地主案底細。 “徐地主、劉老實、縣衙方姓官員,早早就已被狄柬之買通。 “這其實沒什么難的。 “徐地主本身就不算什么良善之輩,見皇朝要禁止土地買賣,絕掉他的財路,自然是心懷怨忿,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劉老實家的田產,的確是他們家世代耕作,但其實是劉老實的祖上跟徐地主的祖上有交情,那些田是徐地主的先祖給他家種的,平日里并不收租,所以附近的鄉親才會以為那真是劉老實的田產。 “當日徐地主的人毆打劉老實的兒子,不過是苦rou計而已,后者傷得其實并沒有那么重。 “至于縣衙的方姓官員,志大才疏,一心想要往上爬,卻一直沒能得償所愿,久而久之便怨天尤人,楊氏來的人只要許諾他一個七品官和一些錢財,他便會甘冒奇險?!?/br> 說到這,趙寧頓了頓,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接著給李虎講解。 狄柬之這個局的關鍵,是用百姓們司空見慣的權貴壓榨百姓的事由,來迷惑唐興縣平民,大肆傳播這件事,引發百姓的群情激奮,將案子影響力盡量擴大。 如此一來,等到國人審判的結果出來,徐地主被判罪,劉老實得到了田產,那就是狄柬之反擊的時候。 他只需要讓方姓官員翻供,說當初之所以在縣衙招供被徐地主買通,是被眾多百姓的聲威所逼迫,畏懼百姓的憤怒不得已而為之,再讓劉老實在彼時招認,自己就是眼看朝廷在襄助平民百姓對付地主,所以想借這個東風利用鄉親們的聲援,把徐地主的田產變成自己的,那么這個案子的性質立馬就完全變了。 它不是國人審判審錯了案子,而是要表明國人審判與新法的存在,本身就是錯的! 國人審判的核心,是百姓可以反抗權貴可以掣肘官府,而百姓聚集起來之后,形成了群體意志,發現自己手里有了力量,變得十分強大,甚至是予取予奪的時候,是不是還會繼續堅持公平正義? 那些熱血意氣的書生士子,是怎么變成貪官污吏的?還不是因為手里握上了強權? 聯合起來的百姓會不會趁機公報私仇,向他們看不順眼,跟他們有私怨的權貴動手?會不會為了自身的好處為了更多利益,向整個富人、官吏階層開戰? 一旦百姓不分是非、不辨黑白、不講道理的運用手中的力量,那他們跟之前那些有錢有勢,同樣不分是非、不辨黑白、不講道理的官商有何區別? 方姓官員的“畏懼”有道理嗎?劉老實的“跋扈”有可能是事實嗎? 當然有! 強大的力量天生讓人畏懼,不敢發出不同的聲音,不敢忤逆——這無關它是群體力量還是個人力量。 而大晉要的,是天下的公平正義,而不是單純的扶持一群人去攻擊另一群人,取代另一群人! 任何不是為了更多公平正義的戰爭,都沒有任何意義。 只有天下公平正義長存,世道才能真的清平,百姓才能真的幸福,國家才能真的強大,大晉才不會落個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結局,這天下才不會在不斷改朝換代的怪圈中走不出來! 一旦思想革新戰爭、大晉新法、國人聯合會的成果,是導致天下失去了公平正義,那么它們全都沒了存在的意義! 就算新法新制強行推行,讓國家有一時的強大,在不久的將來也勢必讓國家陷入巨大混亂,令這個國家的百姓彼此對立、互相仇視,分裂為兩個只有立場沒有對錯的陣營! 那就是大晉的滅頂之災! 而在當下,狄柬之在河北河東之地,謀劃布置了百十個類似唐興縣徐地主案的案子。 他先是要利用權貴手中的人力財力,有意將案子大肆宣揚成他想要的樣子,而后再利用國人審判,來制造一批影響力巨大的‘冤假錯案’,再之后,當這些案子‘沉冤得雪’的時候,通過權貴掌控的輿論的傳播,破壞力將會極為驚人! 尋常時候,天下的平民百姓大部分是善良的,但大部分又讀書少、見識少、智慧有限,當他們發現自己冤枉了“好人”時,首先就會陷入自我懷疑的境地。 若是局面果真如此發展,掌控著地方部分輿論的權貴們,再安排自己的人手,將百姓情緒引導向懷疑新學說新思想新法,與國人聯合會、國人審判制度,讓百姓們覺得,這天下傳承千年的舊制度舊學說,有著牢不可破的真理,是天下頻頻有盛世,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的保障,而新思想新學說是倒行逆施,只會讓窮人跟富人互相攻訐、廝殺,彼此都不得安生,那么州縣就會出現很大的混亂! 權貴們只要利用好這種混亂,便能讓大晉朝政風雨飄搖。 等到他們聯合起來,組建軍隊,開始成規模的反抗新法新制度時,百姓們一旦不支持皇朝,這場戰爭就會變成朝廷跟天下寒門權貴的戰爭。 而大晉的立國之本,偏偏是平民百姓,朝廷已經跟寒門地主撕破了臉皮,再沒有平民百姓相助,還如何與力量不凡的前者作戰? 所以這場戰斗不會好打。 而魏氏、楊氏、天元王庭只要在暗中襄助寒門權貴、地主土豪,那這場動-亂遍至少不會很快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