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1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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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涼風習習,荒草萋萋的山坡上,幾座新壘好的墳堆在白幡下倍顯凄涼。馮牛兒帶著十幾名老弱,跪在馮三等人的墓前,沉默的燒著紙錢。 他的眼中依舊有淚,但流淌出來的卻很少,哪怕他的面容別樣哀痛。 末了,他起身來到一個頭發黃黃,瘦弱得猶如一只貓兒的少女面前,柔聲對她道:“我要去代州了,發配邊疆,可能許多年都不能回來,你要照顧好自己。 “踏踏實實干活兒,只要你勤快些,就沒人會欺負你。 “如果碰到事,就去找趙氏莊子的人,他們會為你主持公道。閑下來的時候,努力修行,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找個好婆家?!?/br> 說著,他摸了摸少女蓬松的頭發,眼中滿是慈愛之色,哪怕對方只比他小兩三歲,他看起來也像個父親。 “哥,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去了邊疆,也要好好吃飯,天冷了記得及時加衣裳......”少女抽抽噎噎地道,說到最后,已經哽咽的無法言語。 站起身,馮牛兒對眾人中最為年長的白發老婆婆躬身行禮,“大娘,丑妹就拜托您多照看了。如果我能殺賊立功,他日還鄉之時,一定會報答您的恩情?!?/br> “牛兒,你放心,我會照看丑妹的。北地苦寒,到處都是胡人,你也要小心吶......”馮大娘摸著淚。 日暮漸漸籠罩了大地,孑然一身的馮牛兒,背著一個簡陋的包裹,在鄉間土路上漸行漸遠。 這一去,前路未知,誰也不敢肯定,他能不能活著回來。 目送他的親友們,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 茶樓的雅間里,趙寧在窗前負手而立,望著燈火輝煌的長街,聽著扈紅練在身后說一品樓現在的情況。 經過劉氏案,門第構陷趙氏案,北胡細作案,原本只是個江湖組織的一品樓,也正在向趙寧希望的情報衙門轉化。 在如此頻繁重大的歷練中,許多修行者得到了鍛煉,不少精銳脫穎而出,就連扈紅練自己,也成長了不少。 特別是在跟蕭燕麾下勢力交手的過程中,一品樓收獲良多,這段時間總結了經驗教訓,對細作該如何行事,又該怎么針對,算是有了清楚認知。 聽完扈紅練的稟報,趙寧回到桌前坐下,尋思片刻后道:“龐氏覆滅,鄭氏、呂氏家道中落,再加上之前的劉氏,不算范式,十三門第這一下就沒了四個。 “往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將門都不會再大張旗鼓對付門第了,一品樓在燕平城也會清閑不少。接下來你們要做的,是擴充自身勢力。 “重點是漕運。 “門第如今遭受重挫,對漕運的控制上,露出了不少空檔。抓住這些空白,用你們的力量去填補,不僅能讓一品樓更加壯大,也能對漕運沿線擁有滲透、控制能力?!?/br> 扈紅練不無躊躇道:“先前門第對漕運控制得猶如銅墻鐵壁,不能跟門第搭上關系的大小勢力,根本插不上手。 “我們對漕運向來沒什么涉及,貿然進去,沒有根腳,能成事嗎?” 趙寧喝了口茶,“當然能。在世家大族上,范式會配合你們,在碼頭上,陳奕就是你們的根腳所在,我會讓他盡快兼并幾個中小船行,作為根基。 “以一品樓如今的實力,有此兩者,再加上趙氏、魏氏等將門背書,不能成事才是怪事?!?/br> 在門第構陷趙氏案爆發前,趙寧就一直想要插手漕運。 因為大齊京師在北方的原因,皇朝的財政命脈,絕大部分都系在漕運上。 掌握了漕運,就能將勢力大規模深入富庶的中原、江南。尤其江淮之地,魚米之鄉,現在皇朝大部分財稅來源都在于此。 一旦他日能獲得京杭大運河跟中原、江南的一部分控制權,趙寧想做什么都會得心應手不少。 之所以決定留著陳奕,最大的原因也是他對漕運的事熟,而且多少有些地位、影響力,有他作為馬前卒,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聽到趙寧這么說,扈紅練掩嘴嫣然一笑,眼波流轉,不經意間就有萬種風情,“怪奴家多嘴了,有公子運籌帷幄,奴家本不需要有這些顧慮的?!?/br> 趙寧指了指坐在旁邊,已經被扈紅練的嬌媚笑容,吸引得雙眼發直的魏無羨: “漕運上的事,暫時會由魏公子主持。二娘也要從一品樓的諸多事務中脫身,專門打理漕運,往后有什么問題,就由你們二人商量著辦了?!?/br> 扈紅練微微一怔,對這個決定頗有些意外。轉頭看向小山一樣擺在椅子上的魏無羨,卻見對方正抹了一把嘴,朝她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那樣子,活脫脫一個等著美食端上來的熊羆,而且還是坐姿端正,搓著手躍躍欲試的熊羆。 扈紅練自然不是什么佳肴,但魏無羨滿臉都寫著“近水樓臺可親芳澤”的意思,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有成為魏無羨盤中餐的危險。 很明顯,魏無羨對這個決定并不意外,應該是已經和趙寧商量好的。 魏無羨也不是什么善茬,心思細密,扈紅練知道這一點。有魏無羨專門主持漕運的事,于公而言,她沒什么不放心的。 但從趙寧的話里,她還是品味出了其它意思,“公子要離開燕平城?” 趙寧點點頭,“這回抓獲以燕燕特穆爾為首的北胡細作,還牽扯出了他們在北方各城的分支力量,都尉府立下了驚天功勞,我跟老魏作為明面上的領頭者,都因此連升三級。 “都尉府都尉石珫,已經因公升遷,接下來老魏會主事巡城都尉府,我則要去雁門關任職了?!?/br> 一開始趙寧到巡城都尉府當差,就是為了方便對付門第,挖出蕭燕的細作勢力,現在目的已經達到。 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將門都不會也不能對門第動手了。趙寧繼續呆在都尉府已經失去意義。 他的下一個戰場,在雁門關。 準確的說,是在塞北草原。 趙寧進入都尉府當差攏共就沒一年,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要調任到雁門關,職位變動太快了些,但誰讓他接連立下大功,祖父還是大齊軍方第一人呢。 在一定限度內,他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第一五八章 尾聲(上) 趙寧雖然要離開燕平城,但巡城都尉府對他和整個將門而言,依然非常重要,不能放棄。 眼下,隨著門第構陷趙氏失敗,京兆府翻身的努力破滅,都尉府控制燕平城治安的地位,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無可撼動。 借著抓捕北胡在北方各城細作的由頭,將門已經在努力,要將巡城都尉府的管轄權擴大。 至少也得能管控京畿之地的治安,同時還要對涉及外邦細作的事,擁有不受地域限制的查探權。 在這種形勢下,都尉府自然不能落入旁人之手——譬如說孫氏這種趙氏對頭的世家手里,所以魏無羨坐鎮都尉府,就顯得很有必要。 有魏無羨在,趙寧去了雁門關,就不必擔心燕平城出什么問題,一品樓能更好發展壯大不說,漕運的事也有相當保障。 這件事說完的時候,下面的人稟報,說是范翊到了。 今晚趙寧也約了對方到茶樓來談事。 要跟范翊說的事很重要,在對方進了門,放下兜帽規規矩矩坐下的時候,趙寧直接問道:“人手都準備好了?” 范翊肅然頷首,依舊是念書一樣的認真語氣:“都準備好了?!?/br> 門第構陷趙氏案后,范式暗通趙氏的事情,已經被徐明朗察覺了些眉目,現在范式的處境格外艱難,若是沒有其它方向可以突破,就會很難生存。 眼下的范式,明文暗將,這種情況必不能持久,最終他們還是要表里合一的,不如此就無法真正振奮家勢。 趙寧給范式謀劃的出路,是草原,是接下來的國戰。 從現在開始,范式將跟一部分一品樓的力量,向北進入草原,在各大王庭隱蔽經營細作力量。 一品樓在之前幾個案子和跟蕭燕交手過程中,積累的經驗訓練出的精銳,正好在此時派上用場。 如今的天元王庭,應該在高層秘密甄別那個并不存在的jian細,他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就不會太注意民間——這也是趙寧放蕭燕回去的另一個原因。 而有飛魚衛先前行動的失敗,對方也會放松一部分警惕。 眼下,正是趙寧利用燈下黑的有利條件,在北胡安插棋子的好時候。 戰爭爆發后,在北胡沒有情報來源,怎么都不方便。而一旦國戰爆發后再建立情報渠道,那就為時已晚了,屆時北胡對這方面也一定會著重防備。 “范式派誰帶人去塞北?”趙寧問。 范翊目不斜視的回答:“我和六叔去?!?/br> 她嘴里的六叔,就是趙鐘鳴。 趙寧不置可否,“進入塞北,危險重重,性命都沒有保證,隨時都有喪命可能。你作為范式年輕一輩最杰出的子弟,要親自去冒這個險?” 范翊看著趙寧,鄭重道:“家族都已經面臨傾覆之虞,個人安危何足道哉?若是我真有才能,正該用在最關鍵的地方?!?/br> 這話說得豪邁,頗有大丈夫氣概。 趙寧稍作沉吟,“若是如此,我回去后,會跟大都督商量,讓你們范式的人進入兵部任職?!?/br> 龐氏覆滅后,兵部出現了權力真空,有很多要緊官職,將門自然能分得許多。經過內部商議,尚書之位已經由魏氏得了去,但侍郎之位還可以商量。 范翊抱拳致謝。 趙寧轉頭看向扈紅練,“一品樓派誰去塞北的人,由誰領頭?” 扈紅練嘆息道:“若是公子允許,奴家當然想親自去。如果奴家只能去管漕運的事,那一品樓就只能派最聰明的那個人去了?!?/br> “誰是一品樓最聰明的人?” “除了小妮子還能是誰?” 趙寧沉默下來。扈紅練嘴里的小妮子,便是蘇葉青。 “有志不在年高。公子放心,小妮子雖然年輕,但腦瓜子卻不是一般的好使,這回幾件案子下來,她也成長得極快,如今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了。 “我也會安排一品樓最能打的幾個人,一路跟著保護她的?!膘杓t練見趙寧有些疑慮,便正色補充。 “那就這么定了吧?!壁w寧不再思考。 他對一品樓很了解,知道這就是個不怎么勾心斗角的幫派。里面的人大多是秉性正直的粗漢,跟軍中差不多。 除了扈紅練這個類似軍師的角色,就只有蘇葉青心思最為細密。 幾人議事議得差不多的時候,扈紅練得到下面的人的稟報,回頭笑著對趙寧道: “小妮子的酒釀好了。這些時日閑下來,她可是成天都泡在這件事上,就算味道不好,也請公子擔待一二?!?/br> 正說著,蘇葉青端著托盤進了屋子,親手為眾人的杯子里斟了酒,期間一直微微低著頭,羞赧的雙頰通紅。 好像是很不好意思,又像是很擔心自己手藝不夠好,鬧出笑話來。 品了一口蘇葉青釀造好的酒,趙寧神色一怔,眼中掠過一抹恍惚之色,竟是當眾半響沒動。 這種熟悉的味道,讓他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在烽煙彌漫的戰場,一場死里求生的慘烈戰斗后,衣甲破碎遍體鱗傷的他,跟同樣差些力竭而亡的蘇葉青,在殘破的城頭扶著墻大口喘息。 腳下血流漂櫓,尸積如山,遠山殘陽如歌,城池內外濃郁的血腥味與焦臭味,讓人想要趴在地上將苦膽都吐出來。 激戰的畫面、同袍臨死的呼喊,夢魘一般縈繞在腦際,揮之不去。 蘇葉青遞過來一個酒囊。 當烈酒入喉灼熱了肺腑,趙寧一瞬間清醒過來,又一次確信自己劫后余生,戰勝了北胡銳士,便有說不出的豪烈,也有說不盡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