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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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他是考科舉走正途,又不是去弄歪門邪道,并自信日后高官得做以后,同樣會對家族有大益處,并不算不肖子,所以意志堅定。 張文錚不愧是曾經的神童,縱然之前沒有太花心思在詩詞文章、時務策論上,縱然因為家族反對沒有名師教導,也只用了兩年時間便取得了舉人身份,有了去京城參加會試的資格。 那年初春,頂著一個逆子的名頭,張文錚單人獨騎離了秦州城,沒有任何人出來相送。等他行到十里亭的時候,被龐氏小姐飛馬追上。 當時正是乍暖還寒,芳草萋萋的時節,兩個苦命鴛鴦在長亭外執手相看淚眼,互訴衷腸,立下永不相負的誓言。 直到山外日頭變成了夕陽,終是不得不折柳送別,一人策馬遠行,不斷不舍回首,一人孑然目送,在晚風中吹響短笛。 那時張文錚沒有想到,這會是兩人最后一面。 千里迢迢去了京城的張文錚,信心滿滿的在京城準備多時,正當他準備踏進考場的時候,有族人急急忙忙帶來了噩耗。 主事秦州將作府的張家家主,因貪瀆入獄,在將作府任職的張家族人符師,不是被牽連,就是被罷官。 大感冤枉的張家族人,向刺史——龐氏族人訴冤,卻被對方告知證據確鑿,不止張家家主要問斬,在將作府任職的張家符師,也要流放嶺南煙瘴之地。 在張家族人百般祈求下,刺史才隱晦暗示,要想救他們的性命,必須大量錢財打通關節。 需要的錢財實在是太多,張家族人只得變賣家產。而詭異的是,秦州城無人敢收購張家的各種產業,說那是罪官的罪證,要查抄的。 最終,只有龐氏愿意收購,說什么是看在兩家的情分上。但價格只能是市價的三成。 可憐張家家主在獄中被刑訊過度,已經奄奄一息,張家為了救人,只能將所有產業都賣給龐氏,又掏空了家族庫房,總算湊夠了錢財。 張家家主被救出來時已經昏迷,張家用盡辦法,也只讓張家家主在臨死前說了一句話:是龐氏為了吞并張家,栽贓嫁禍了他…… 張文錚回到秦州城時,家中一片縞素。 自那之后,曾經在秦州城也算大族的張家,就此徹底沒落。 張家用變賣祖宅得來的錢財,讓張文錚父子帶著來京城,托一位曾受過張家家主恩惠的軍中故友幫忙告御狀。 他們來了京城后,卻被告知這事根本沒有可能成功,因為如今的朝堂宰相出自徐氏,而龐氏不僅是門第世家,還是徐氏的姻親家族,權勢滔天,張文錚他們手上還沒有什么實際物證…… 最終,那位軍中故友依照張文錚父親的意思,用他們帶來的一部分錢財,幫張文錚在巡城都尉府謀了個差事。 張文錚起初還想靠著自己的才能,一步步升遷,等到成為皇朝重臣,大權在握的那天,再為張家沉冤昭雪,讓龐氏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只可惜,他那時太年輕,想得太簡單。 且不說都尉府里世家公子多如牛毛,張文錚想升遷不容易,都尉府還被京兆府壓得抬不起頭,根本沒有辦大案立功的機會。 而后,出自龐氏的龐升,更是出任了京兆尹。 在京城這個王公貴胄云集之地,張文錚一個孤苦無依的年輕人,縱然有三頭六臂,也是無濟于事。 歲月如白駒過隙,二十多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曾經才華橫溢的風流俊彥,如今鬢角已生華發,每當月上中天,在燈火昏黃的簡陋住宅里回首往事,看到的不過是蹉跎年華。 日復一日累積下來的不甘、悲憤與自責,在看不到半分人生希望的中年光陰里,也只能無奈的合著灼熱的劣酒咽入肝腸。 …… 聽罷張文錚的講述,趙寧有不短時間的沉默。 人間的幸福大多是相似的,不幸卻各有不同。毫無疑問,只要擁有的權力與財富越多,幸福就能越多,這世上大多數問題都能靠它們解決。 而不幸的人,若是不受擁有大量權力財富的人的欺負壓迫,他們的不幸、不快樂一定也會少很多。 趙寧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劉氏的紫晶石基本只賣給門第,龐氏作為門第大族,每年會擁有不少紫晶石合情合理。 “過完年,張總旗就來鎮國公府吧,只要你能煉制紫晶石符兵,要求盡管提?!?/br> 趙寧給出了自己的決定,張文錚說得這些事,他很快就能查實,倒是不用擔心對他撒謊。 張文錚目光灼灼的看著趙寧:“如果趙氏有扳倒龐氏的那一天,可否讓張某報仇雪恨?除此之外,張某別無他求!” “若有那么一天,必不會讓張總旗失望?!壁w寧點頭答應。 他暗自思忖:張文錚僅靠他自個兒的力量,十輩子也奈何龐氏不得,看來趙氏扳倒劉氏的勢不可擋,已經讓張文錚看到了某種希望,對趙氏有了不少信心,這才不失時機的主動靠過來。 或許,張家的悲慘往事,也有可能成為他對付龐氏的一個砝碼。 想到這里,趙寧不禁暗嘆,時至今日,也不知張文錚這輩子還有沒有再見年少摯愛的可能,若是見了,也不知是怎樣一番光景。 “多謝趙總旗!”張文錚站起身,理了理衣袍,莊嚴鄭重的行了一禮。 …… 陳安之喝完醒酒湯,放下碗,看了一眼主座上面容嚴厲的父親,主動開口:“父親深夜喚兒過來,可是有什么教誨?” 陳詢掃了一眼陳安之,淡淡道:“從今往后,少跟你那兩個將門朋友相聚。昨日已經跟你說過,如今陳氏跟徐氏的關系已經改變,徐相跟鎮國公勢同水火,你身為陳氏嫡長孫,需得注意自身言行。就算要跟他們來往,好歹也得過了這段時間,免得被徐明朗那老匹……咳,免得被徐相說三道四?!?/br> 陳安之擾擾頭,大感麻煩。 “父親,我們跟徐氏不合也不是一兩年了,怎么這回就這么快冰釋了前嫌,化干戈為玉帛了?”陳安之想問這個問題已經很久。 陳詢端坐如泥雕,嘴里卻冷哼一聲,不屑地道:“誰跟這老匹夫……老宰相化干戈為玉帛了?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br> 說到這,他不滿的又掃了陳安之一眼,“為父一直教導你,遇事要多動點心思,你怎么還是在往莽夫的方向發展? “如今文武之爭愈演愈烈,劉氏那么顯赫的家勢,說倒就倒了,咱們陳氏家門小,可經不起折騰。萬一將門見咱們好欺負,向咱們動手,徐明朗那老……徐相又背后下手,我們豈不是危在旦夕?” 聞聽此言,陳安之立馬接話,大聲道:“不可能!父親,寧哥兒跟魏野豬不會跟我反目,趙氏魏氏也不會對付陳氏!咱們可是清流門第,只專注于學問,又沒做惡事……” “閉嘴!”陳詢被陳安之這番話氣得胡子一抖,“剛剛還讓你動心思,你這就跟為父說沒腦子的話,你是要氣死為父不成?!” 陳安之見父親確實怒了,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陳詢冷哼一聲,以示警告,繼續道:“除了文武之爭,門第內部之爭,方今天下大勢,還有世家與寒門之爭!本朝大興科舉,尤其是到了近些年,陛下不斷擴大科舉取士規模,朝堂上的寒門官員越來越多。 “陳氏本來就只專注于做學問,族人只在只在禮部、鴻臚寺、太學、翰林院任職,官職不多,權力有限,現在被徐明朗……徐相……那,老匹夫!跟寒門兩邊擠壓,若是再不求出路,就真的要家道中落了! “這回徐老匹夫也是被將門逼得沒辦法,主動登門示好,還讓出了許多劉氏留下的官職,我們陳氏若是不借坡下驢,徐老匹夫必定惱羞成怒,那可就大事不妙?!?/br> 說到這,陳詢瞥了陳安之一眼,“我們這是順勢而為,不失時機跟徐老匹夫要點好處,以后的事以后再看形勢而定。你可懂了?” 陳詢說得頭頭是道,陳安之聽得頭暈目眩,末了見父親等自己答話,不好意思的道:“兒應該……懂了吧?還是有點復雜??!” 陳詢嘴角一抽,差點兒背過氣去,有心想要指著陳安之罵一頓,又得顧及自己儒士的君子風度,一時間胡須抖個不停,分外滑稽,末了站起身,拂袖而去,“你給我去閉關,不叫你不準出來!” “每次說完話就讓我去閉關,好像我平時自己不閉關修煉一樣?!标惏仓底脏洁煲痪?,有氣無力的躬身應是。 第一一九章 山雨欲來 與內書房不同,宰相府的東書房很寬敞,很多時候徐明朗跟親近或重要的人議事,都是選擇這里。跟會客廳相比,書房無疑更加私密,可以討論不足為外人道的要緊事。 眼下書房客人頗多,眾門第家主分坐兩班,徐明朗高居主位,頗有朝堂朝會的格局。 也不是所有門第家主都到場了,今日要說得是權力斗爭的機密布置,像陳氏這種門第,雖然眼下已經不跟徐氏對立,徐明朗也是不會讓他們列席的。 “如今是我們進攻將門的關鍵時期,任何疏忽都不能有,敢問徐相,那些向來跟我們不和睦的門第,徐相可都收買安撫過了?”開口的是龐氏家族龐清德。 劉牧之被流放后,參知政事的位置空了出來,雖然皇帝表露過任用寒門官員的意思,但徐明朗和門第最終還是讓龐清德坐上了這個位置。 “龐公錯了?!毙烀骼实氐?。兩家雖然是親家,但徐明朗自恃宰相身份,話說得不甚客氣。 龐清德微微一怔,“哪里錯了?” “其一,本相無需收買所有跟我們不睦的門第,只要讓陳氏站到我們這邊來即可?!毙烀骼蚀怪酆?,顯得氣定神閑,智珠在握。 聞聽此言,龐清德略一回神,便明白了其中關鍵。 跟他們不和睦的那幾家門第中,陳氏扮演了關鍵角色,如今陳氏被他們收買,這幾家的松散聯盟就會出問題。這個時候,他們更恨的是陳氏這個背叛者,注意力暫時也不會在他們身上。 至于陳氏是不是讓出了徐明朗給予的一部分利益,安撫了這些門第,亦或是用別的方法保證了自己不成為眾矢之的,在這個過程中又有多少麻煩,就不是他們需要關心的問題了。 對他們來說,收買一個門第需要花費的代價,怎么都比收買幾個門第少得多,若是能讓陳氏跟那幾個門第反目,起到的效果還會更好,這一手頗有幾分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其二,我們這回要對付的,也不是將門,而是趙氏一家。掰斷一根手指,怎么都會比擊碎一個拳頭容易得多。而只要這個拳頭少了拇指,它也是怎么都握不緊的了,往后我們要收拾起來,也就容易得多?!毙烀骼世^續說道。 眾人無不頷首表示贊同。 劉氏之案后,趙氏有了收攏將門人心的趨勢,這個時候若是對付將門整體,將門就只能在趙氏帶領下一起行動,這無疑是給了趙氏借機凝聚將門之力的機會。 趁著趙氏還未完全收攏大部分將門人心的機會,用門第聯合之力,以泰山壓頂之勢,先將趙氏扳倒,無疑是最好的策略。 “徐相智謀千里,我等欽佩萬分。接下來,就是商量扳倒趙氏的具體計劃了。以某之見,我們還是從彈劾趙氏官將瀆職枉法開始?”鄭氏家主接過話茬,他是御史大夫,管著御史臺,對彈劾朝臣的套路很熟悉。 “鄭公錯了?!毙烀骼视质沁@句話。 鄭氏家主鄭澤賢納罕道:“哪里錯了?” “趙氏身為皇朝第一外戚,向來愛惜羽毛,族中官將最重名聲風評,絕對不會做貪贓枉法之事。況且自監軍之職設立后,將門官員都變得謹小慎微,力圖避免再給我們攻訐的把柄,趙氏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言行不謹慎?”徐明朗分析得很清楚。 眾人無法反駁。 鄭澤賢尋思著道:“就算趙氏官將沒有瀆職,御史臺也可以捕風捉影,風聞奏事本就是御史職責,不需要實證?!?/br> “無用?!毙烀骼蕮u搖頭。 鄭澤賢不甘心,“既然趙氏在公事上沒有把柄,我們就攻訐他們私德有虧,說他們虐待下人,或者干脆誣陷他們家風不正,帷薄不修…… “世家大族里面的這些事,無論是不是真的,都會激起市井小民討論的熱情,很快就能流傳開來,到時候趙氏必定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一出,有人眼前一亮,有人面色怪異。 所謂“帷薄不修”,說得是族人亂-倫。前朝就有一名朝廷重臣,還是一代大儒,被御史以這個罪名攻訐,最后被貶官外放。 “這頂多讓趙氏名聲受損,以陛下對趙氏的倚重程度,不會有實際作用,還可能徹底激怒將門?!毙烀骼史穸诉@個建議。 鄭澤賢沒了話說。 眾人都陷入沉默,既然彈劾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徐明朗掃了眾人一眼,“諸公還是太保守了,要扳倒趙氏,不下重手可不行?!?/br> 龐清德試探著問問:“徐相莫非已經有主意?” “不是主意?!毙烀骼视朴频?,“而是計劃?!?/br> “愿聞其詳!”鄭澤賢連忙接話,眾人也都是一臉期待。 徐明朗目光如電道:“趙氏沒有過錯,我們讓他們犯錯。趙氏沒有罪行,我們就引誘他們犯下罪行!趙玄極固然是一塊鐵板,我們都踢不動他,但要扳倒趙氏,卻未必一定要對趙玄極下手! “既然趙氏能用劉氏族人的罪行扳倒劉氏,我們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人? “柿子撿軟的捏,這個道理誰都懂,趙氏那么大的家族,難道個個族人都是心性堅韌、智慧練達之輩,就沒有不成器的?就算他們家風嚴正,沒有作jian犯科之徒,難道趙氏族人個個都沒有性格弱點,都沒有欲望喜好,都沒有破綻可尋? “哪怕是貞潔烈婦,只要引誘得當,陷阱布置得好,也能讓她成為浪蕩妓子,何況是不成器的普通族人?只要對癥下藥辦法得當,只要我們肯下功夫,肯花時間錢財,就必然能像趙氏扳倒劉氏一樣,讓趙氏從世家中除名!” 在場的門第家主們,聽徐明朗說完,都是眼神變幻,有人精神振奮,有人陷入沉思,有人茅塞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