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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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王庭的可汗,在這份上書里陳述了代州之事,并為公主請罪,說她不該擅入大齊國境,還沖撞了趙氏族人,請大齊皇帝恕罪,并且奉上了豐厚賠禮。 “陛下,這......”趙玄極表現得很惶恐,他看著宋治一眨不眨,其實是想問,范鐘鳴說了什么。 “這是范鐘鳴的供詞?!惫?,宋治又掏出了第三份公文。 趙玄極看完之后,面色青紫一片,拜伏在地不斷請罪,發誓賭咒這些人絕對是被刑訊逼供了,這才翻供,完全是一副始料不及、受到極大震動的模樣。 宋治三度將趙玄極扶起,示意他落座,并跟他一起飲了一杯,好讓對方放松下來,然后才正色道:“外公可知,我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第二四章 家事國事(下) 燕平城雞鳴坊的一座尋常酒肆內,當朝宰相徐明朗身著布衣頭戴方巾,作尋常老者裝扮,正在雅間里跟一位客人對弈。 坐在他面前的人,廣袖長袍錦衣玉帶,風度翩翩又不失雍容華貴,更難得的是眉清目秀,任誰見了就要贊一聲佳公子。 這卻不是別人,正是北胡公主,蕭燕! 她離開代州后,沒有回天元王庭,而是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京城。 一局罷了,得勝的徐明朗撫須而笑:“旬月不見,蕭......公子棋藝大有精進,照此下去,不用三五載,老夫要勝蕭公子就不那么容易了?!?/br> 這話說得很有意味,既夸贊了蕭燕,也沒說三五載之后,對方能夠勝他。齊人在胡人面前的優越感,并沒有因為兩人的關系,而有太大改變。 蕭燕不以為意的笑笑:“棋盤上的對弈,說來都是小道,徐公以天下為棋盤,世家勛貴為棋子的手段,才是國手風采?!?/br> 徐明朗對蕭燕的奉承很滿意,他喜歡胡人對齊人保持敬畏。這是深入骨髓的東西,不會因為兩人之間有什么勾結,而有任何變化。 他道:“老夫來的時候,聽說鎮國公進宮了,公主不妨猜猜,此時鎮國公面色如何?” 蕭燕揮揮手,讓人撤去棋盤,換上茶水,聞言笑不露齒:“趙玄極當然想不到,白眉會突然翻供,此時必然應對不及,滿面驚詫吧?” 徐明朗暢快的大笑兩聲,毫不吝嗇自己的贊許:“公主的確非凡,這本是一次十八九穩的行動,公主卻能在行動開始之前,就考慮到各種情況,并且做下相應安排,實在是高明。若非如此,我們眼下也不能扭轉局勢?!?/br> 蕭燕笑容恬淡:“齊人兵法云,未慮勝,先慮敗。我也只是邯鄲學步而已,讓徐公見笑了?!?/br> “公主的漢學造詣,在胡人中的確少見,能有求學問道之心,善莫大焉,公主就不必過于自謙?!毙烀骼蔬@話說得很有俯視感。 蕭燕面色如常,舉起茶碗示意。 品了口茗,徐明朗接著道:“范鐘鳴也是個識時務的,老夫的人在大理寺大牢見了他一面,他就知道該怎么說話了。到了眼下,趙玄極想必已經是焦頭爛額,膽戰心驚了?!?/br> 蕭燕不無欽佩道:“這回的行動雖然沒有成功,但徐公卻能絕境反擊,抓住時機倒打一耙,讓皇帝猜忌趙氏,也可謂是得大于失。趙氏一群武人,焉能與徐公匹敵?徐公大智,在下敬佩不已?!?/br> 徐明朗再度大笑起來。 蕭燕見他不再說話,便招了招手,從手下手里拿過一份禮單,遞給徐明朗,“這是事先答應的報酬,還請徐公閱覽?!?/br> 徐明朗翻開看了看,眼中的滿意之色愈發濃郁。 徐家雖然是世家,但也只是文官十三門第之一,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家族要發展壯大,成為大齊第一氏族,怎能少了財富與修煉資源? ...... 趙玄極面上寫滿忐忑,試探著問:“敢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宋治并不回答,反而慢悠悠的說道:“宰相跟我說,將門渴望戰爭,渴望軍功,而且,還跟朕提起了前朝藩鎮之亂?!?/br> 趙玄極聞言大驚失色。 藩鎮之禍帶來的皇朝分裂、皇權衰落,是任何一個皇帝心中永遠的噩夢,絕對不會想要經歷第二次。 前朝末代皇帝,被藩鎮用來挾天子令諸侯,受盡屈辱,后來那個藩鎮之主篡位稱帝,便毫不猶豫將皇帝與皇族全部殺害。 這種事情只要提出來,就會讓任何一個皇帝忌憚的睡不著覺。 “陛下......”趙玄極又要下拜。 宋治攔住他,重重嘆了口氣,莊嚴肅穆道:“外公何必如此?大齊不是前朝,趙氏也不是藩鎮將門,朕豈會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 趙玄極長舒一口氣,“陛下明鑒!” 宋治看著趙玄極,目光真誠:“朕的意思是,準愛卿密折所揍,令雁門關增兵三萬,并且增加符兵丹藥兩成供應!” 趙玄極瞪大了眼,滿面不可置信,旋即再度下拜,“陛下英明,趙氏定不負陛下所望,誓死為陛下守住雁門關!” 既然談及了公事處置方案,宋冶也就不再自稱為我,“朕自然相信趙氏,歷代先帝都相信趙氏。只是愛卿需要記得,在北胡沒有異動,朕沒有命令之前,雁門軍不得擅自出關!” “臣遵旨?!?/br> “愛卿啊,你也知道,對代州之事,宰相有不一樣的看法。朕相信趙氏,所以準了愛卿所奏,但宰相勢必要在朕面前喋喋不休,愛卿也得為朕分憂才是?!被实圻@話說得頗為無奈。 “陛下的意思是?” “金陵吳氏與廣陵楊氏,因為區區一個獵場而起了爭斗,導致近百仆從死傷,還波及了附近村民,此事令朝野嘩然。所以宰相奏請,吳氏與楊氏當減爵一等,愛卿以為如何?”皇帝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廣陵楊氏,那是趙氏的姻親家族,向來唯趙氏馬首是瞻。 楊氏與吳氏,都有世襲的國侯之位,同樣是與國同休,只不過比國公低了一級。 如今減爵一等,兩家就變成了世襲的伯爵。在大齊四海升平,沒有戰事的太平時節,爵位降了想要再提起來,根本沒有可能。 對兩個將門勛貴之家而言,這是莫大的打擊,堪稱家道中落。 但趙玄極知道,這件事他根本無法拒絕,因為這是交換,跟文官集團的交換,只能垂首道:“陛下英明?!?/br> ....... 趙玄極退下后,皇帝仍然坐在風雪亭。 桌上的酒菜他再也沒動分毫,只是安靜地俯瞰著皇城與星羅棋布的街坊,直到夕陽西下,暮色降臨,好似成了一尊雕像。 他的眉宇很軒昂,身姿很挺拔,五爪龍袍穿在身上,襯托得他英氣勃發,所以即便是一動不動如雕像,也是一尊很有氣度的雕像。 “如今北胡有四大王庭,天元王庭不過其中之一,而且剛剛興起,談不上甚么深厚底蘊。更何況,他們的領地跟大齊并不接壤。天元王庭的修行者,有什么道理對付趙氏?” 宋治忽然頭也不回的說道。 “陛下言之有理,老奴也覺得奇怪?!?/br> 亭臺的陰影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形佝僂、著宦官服飾的老者,他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聲音也像是從公鴨嗓子里發出來的。 老宦官接著道:“不過天元王庭的王極境修行者,畢竟到了代州城,天元公主的說辭,亦未必能全信。天元王庭的先祖是前代左賢王,那是被趙氏陣斬了的,他們對趙氏有仇恨?!?/br> 宋治不置可否,招招手,老宦官會意,讓人去取了一冊《方物志》過來,恭敬遞給宋治。 就著老宦官端著的燭火,宋治翻看半響,又將書冊合上,“朕這些年忙于內政,對邊境外的事情少了注意,《方物志》上有關北胡的內容也太少?!?/br> “老奴領命,這就安排人手進入漠北?!崩匣鹿俳踊亍斗轿镏尽?。 宋治繼續瞭望大齊京都燕平,復又陷入沉吟。 棋盤狀的街巷燈火輝煌,寶馬雕車香滿路,摩肩接踵的行人談笑聲,與大小商販韻律十足的叫賣聲,隨著夜市美酒美食的香味,一起飄到了風雪亭。 燕平沒有宵禁,夜晚的繁華熱鬧會持續到凌晨,這是大齊煌煌盛世的表現,也是宋治百看不厭的社稷畫卷,每當心緒雜亂,他都會來這里靜坐。 “北胡那位大修行跟范鐘鳴,被押解到大理寺后,便齊齊翻供,而且就此死咬不動口,看來如今這朝堂、官場上,宰相是一言九鼎?!?/br> 忽的,宋治再度開口,語氣莫名。 老宦官稍作尋思才接話:“宰相是否一言九鼎,得看陛下的心意?!?/br> 宋治微微頷首,神色放松了些。 半響,他又道:“傳朕的旨意,將那位北胡大修行者放了吧?!?/br> 老宦官很意外,“那也是個王極境,殺之,正好威懾北胡,以儆效尤?!?/br> 宋治搖搖頭:“一個王極境初期而已,殺不殺無關大局。放了他,更有用處。朕的眼線要進入漠北,探查虛實,書寫《方物志》,就不能讓北胡有所防范?!?/br> “陛下英明,老奴遵旨?!?/br> ...... 出了皇城門,趙玄極回頭看了一眼巍峨皇宮,再回過頭面對車馬簇簇的朱雀大街時,已經是面如止水,先前在皇帝面前的種種鮮活神態,于剎那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上了等候在旁的趙府馬車,趙玄極在車廂里閉目沉思。 “小寧子所料不差,那北胡大修行者到了大理寺,果然會立馬翻供,供詞都跟他推測的相差無幾。好在范鐘鳴如今受老夫控制,讓他也跟著翻供,的確是一招妙棋。如此一來,陛下就會猜忌徐明朗那老匹夫,擔心他權勢過重?!?/br> 想到這里,趙玄極心中很是暢快。 他是將門武將,不善陰謀算計、勾心斗角,這回能順利達成目標,使雁門關增兵三萬,全仗了趙寧的謀劃。 這也是范鐘鳴投靠過來之后,起到的第一個作用。 念及于此,趙玄極有些納悶。 他雖然成天忙于公務,沒什么時間教導族中子弟,但對趙寧卻特別關照。在他的印象里,趙寧先前可是紈绔心性,如今忽然改頭換面,還變得思慮縝密,他不得不深為驚奇。 “北望性子太過散漫不羈,腦子里除了金戈鐵馬沙場建功,就只剩兒女情長,整天跟兒媳吟詩作賦......若不是老夫坐鎮大局,趙氏在他手里還不亂了套! “好在小寧子乃人中龍鳳,不僅天賦非凡,人也聰明智慧,雖說之前紈绔了些,那也是少年心性,經過了趙玉潔這件事,總算是成長起來。如今文武雙全,這是趙氏的大幸事??!” 趙玄極眼中滿是笑意,對孫子的成長很是高興。 “等這小子回來,老夫定要好生教導一番,到了十六歲就進入了修行的黃金四年,不敢大意。九月秋獵,務必要讓他在滿朝文武面前好好表現,讓世家勛貴都看看,我趙氏為何是將門第一勛貴!” 第二五章 沒有選擇 “趙氏把守雁門關,時時刻刻都想著,想要出兵征伐漠北,在我們草原人頭上撈軍功,我們是一日三驚,連覺都睡不好。 “往后還請徐公在皇帝面前,為我們多多美言,我們對大齊的敬重、對皇帝的畏懼深重如淵,絕對不敢有絲毫忤逆。還請皇帝陛下能給我們一條生路,讓我們能在草原安穩放牧、生活?!?/br> 蕭燕見徐明朗對禮單滿意,不失時機強調了自己的所謂訴求。 徐明朗呵呵笑道:“你們年年朝覲、歲歲納貢,陛下也是知道你們的敬畏之心的,放心吧,這回趙氏想要在雁門關增兵,絕無可能!” 他根本就不擔心天元王庭作亂,危害大齊,草原如今四大王庭并立,天元王庭剛剛興起,也沒有力壓群雄之勢,實在沒什么好擔心的。 況且,就算北胡作亂,以大齊的煌煌之威,也能迅速平定。 二十年前,南蠻犯邊,范式雖然敗了,但后來靠著第三任監軍的一個簡單計策——佯敗誘敵,就將其簡單撲殺。這些蠻夷,都只是螻蟻而已。 與之相比,將門才是大害,是心腹之患。 作為文人,徐明朗對武將仇恨深重,不惜采用陰毒手法,聯合異族修行者也要刺殺趙氏高手,追根揭底,是因為對將門忌憚太深,害怕、恐懼到了骨子里。 前朝末年藩鎮作亂,武將集團相互攻伐,他們高喊“兵強馬壯者為天子”的大逆不道之言,烽火經年,致使生靈涂炭,禮崩樂壞,道德淪喪,是文人志士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