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困青茗 第36節
岑青茗抬起頭時,黃虎這才發現岑青茗眼里蓄滿了淚,但那淚搖搖欲墜,卻偏生不落下分毫。 “別管我!要不然我連你一起砍!” 黃虎澀聲:“怎么,你看錯了人就要用這種方式懲治自己?” “痛,痛就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贬嘬а?,她揩了下眼眶,衣袖被浸得透出了一片黑,嘴里發狠道:“這筆賬,我總得討回來?!?/br> 黃虎看著岑青茗冒著汩汩鮮血的傷處,啞聲道:“你這樣對待自己又是何苦?” “苦不苦都是我自己的事?!贬嘬ь^看了眼黃虎,莫名道:“你這幅神情是在干嘛?我只是一點皮rou傷,拿下你還是綽綽有余的,你別給我什么歪心思?!?/br> 黃虎默了一瞬。 這人,好心沒好報。 黃虎也不再管她,站起身直接道:“餓不餓,捉了只野兔,你不吃我就和余牙分了?!?/br> 岑青茗跟著黃虎一道出去,余牙剛剝完皮架上火,看見岑青茗垂下頭,鼓搗翻卷著火苗。 岑青茗冷哼了一聲:“你倒是忠心耿耿,從我那出來還真找上了黃虎,他竟也把你留下了?!?/br> 余牙低著頭,一聲不吭,半天才憋出一句:“少當家,人好?!?/br> 岑青茗嗤笑。 黃虎看了岑青茗一眼也沒說話,他又不需要對她好。 三人吃好飯后,岑青茗要求和黃虎單獨聊,余牙把剩下殘羹冷炙處理了又默默下去了。 黃虎蹲在地上,姿勢未變:“你要說什么?” “黃虎,應該是我來問你要做什么吧?”岑青茗抱臂靠在樹上,她腿上的傷還在,但正如她所說只是一點皮外傷,對她影響不是很大,可黃虎看見那傷處卻仍是避之不及。 這女人對自己有點狠。 岑青茗的談話還在繼續:“我能遇到你真的只是巧合?” 黃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聽見岑青茗的冷嗤,才開口:“我是聽說你們被官府包圍了,想過來看看,但能在這里遇上,也實在巧合,我又不是什么神仙能事先守在這里?!?/br> “就過來看我們被官府包圍?你也不怕自己被官府的人給捉了?!?/br> “岑青茗,我不跟你繞彎子,我是知道我爹……我爹確實愧對你們以后,我想來救你的?!?/br> “好?!苯K于逼出黃虎這句話,岑青茗接下來的話也理所當然起來:“那你們幫我一起救人?!?/br> “怎么可能?!”黃虎一下跳了起來:“那些人是官府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小蟊賊,而且我們現在才三個人,怎么去救你那些兄弟!” “那你就是不愿意了?”岑青茗冷眼看他:“那你昨天說的什么道歉,剛才說的什么想救我那也是騙我的?” 黃虎聽到岑青茗這說辭頗有些無奈:“你在山上和你被人關在牢里,那能是一樣嗎,我若是陪著你去救人,那可真的是把命交給你了?!?/br> 岑青茗抿緊嘴角:“那就算了?!?/br> 黃虎看她臉色,推斷道:“你還是要去?” “我自己也能救他們出來?!?/br> 黃虎快被她氣死:“你別傻了,你一個人怎么可能救得了這么多人?!你這是去送死??!” 岑青茗轉頭看他:“那如果你是我,你會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嗎?” 黃虎沉默,原本還想駁斥的話一下噎在了嘴里。 “好,我跟你一起去?!秉S虎下了決心,只說出的話卻是毫不留情:“但我是為了岑寨主,不是為了你?!?/br> 岑青茗知道,他說的岑寨主是她爹。 第49章 心痛 岑青茗的計劃是這樣的, 他們幾個人當然沒辦法繞開這么多的官兵來救人。 但只要他們可以抓住一個人,那不管聚義寨進去了多少人,他們都能救的出來。 那個人就是, 李謙。 —— 李元朗這幾天總還是要去聚義寨逛逛, 李圭攔不住他,只能帶著人跟他一道去。 其實要李圭說, 這不是拿自己當靶子嗎,本來自己大人就騙了那位女寨主, 他家大人現在還時不時就要去寨子故去晃一晃, 若真被那女寨主看到, 豈不是就得沖上來以命相搏, 他只能讓衛風多提點心, 身邊也多安排些護衛。 其實如果真要逼那女寨主現身,還不如直接將那女寨子的娘綁到大街上, 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他就不信那女寨主不出來。 當然李圭不會對李元朗這么說, 就他家大人最近這臉色, 他還是別上趕著找麻煩了。 每次李元朗到了聚義寨也沒什么事做, 李圭觀察了幾天發現他家大人就是會發會呆或者撿點破爛,李圭已經打算好了, 回了京城他就找個京里最有名的驅邪天師,好好給他家大人做場法驅驅邪。 這天如往常一樣, 除了路上突然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 如霧遮罩籠罩在大家面前, 李圭等人跟著李元朗從聚義寨那下來時, 身上都浸著一層密雨水珠,打算回到驛站休息。 只是沒想到變故突生。 先是驛站附近那邊一個賣菜的不知道為什么撞上了衛風, 然后推攆了起來。 本來衛風也沒放在心上,想著就是個出來做小本生意的農家人讓讓也就算了,沒想到對方沒理也不饒人,就開始鬧了起來,李圭原本還不想動,只是看那人越來越過分就想帶著護衛們把人扯開。 可就在此時,斜刺里突然冒出了三個穿著蓑衣斗笠的年輕人加入了戰局,李圭原以為是那農家人的親戚要來一道碰瓷呢,正煩不勝煩打算叫護衛們把他們都拖下去,沒想到那三人中有一人直接跳向了李元朗,眾人一時反應不急,李元朗就被劫持到了那人懷中。 李圭大驚失色,忙讓護衛們將那賊人圍了起來。而那另外的兩人一人沖向了衛風,一人攪和在了護衛堆中,場面一時混亂不堪,而那賣菜的看形式不對早就跑了。 雖然眼前局面已經到了如此失控的地步,但這幾日一直無法安眠的李元朗卻得到了一絲心安 他聞到了那一如往常的泰岳山青松味,那是岑青茗的味道。 李元朗轉頭看她,只能見到斗笠下那緊抿的唇線和微揚的下頜。 “都住手!”岑青茗喝道。 李圭看著抵在李元朗頸上的那把刀,忙喊護衛們都停了下來,衛風冷眼看了下還妄想與自己纏斗的黃虎,也放下了手上的劍。 曾經的愛侶又近身貼在了一處,但視線相交,言辭交鋒卻都沒有了往昔的柔情蜜意,岑青茗的眼神帶恨,她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些她被愚弄的過去,手下的刀鋒就忍不住近了一寸。 “李元朗,我要你放了我手下的人,不然你這條命就別想要了?!?/br> 李圭看著李元朗脖子上的那條血線,心都快涼了,連忙擺手道:“這事好商量,但岑寨主手下可千萬別失了分寸??!” 而即使刀都架在了脖子上,李元朗仍是面不改色,甚至還在制止李圭:“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人?!?/br> 李圭都想給他家大人跪下了,他的命都還在別人手里呢,就算先低下頭說點好話又怎么了?! 很明顯這句話確實也刺到了岑青茗,她手下的刀離李元朗的脖子又近了一分,這回可就不是血線了,而是血絲從那皮rou處終于滲了出來,沿著脖頸流下來了。 岑青茗側目看他,威脅道:“你以為我是在跟你談條件嗎,現在是我在提要求?!?/br> 李元朗被困在她懷里,仍是一臉氣定神閑的淺笑:“我死也不可能讓他們放人?!?/br> 岑青茗看著李元朗那笑卻火氣橫生,那仿佛就在嘲諷她過去大半年的自作多情! 她厲聲道:“你以為我當真不敢殺了你嗎?!” 李元朗抿唇不語,他當然知道她會,可他即使知道他也想讓她拿刀刺上他那么一下,讓那顆仍在跳躍希冀的心好徹底不再心存僥幸。 岑青茗當下就要對著心窩扎下去。 卻不知從何處被人彈掉了手中的長刀,戰局一時突變,李圭離他們最近,忙從地上撿起那把刀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岑青茗失了武器,十分不甘,即使沒有襯手的兵刃,但她還是從懷中摸出了一把小劍,只是木質的,卻是殺不了人。 但岑青茗仍是拿它扎向了李元朗。 岑青茗下手不輕,李元朗的臉色瞬時變得蒼白。 “李元朗,你也會痛嗎?”岑青茗看著李元朗痛到發顫的唇以及額角冒出的汗,手下的木劍卻又往里深了一些,她輕聲道:“你有我當時那么痛嗎?!” 衛風已經無法等待,趁黃虎不注意,打掉了他的兵刃,誰都沒看清他的動作,但是頃刻衛風就出現在了岑青茗身邊,岑青茗被他拿劍這么一指,忙松開了李元朗,他二人又互相打斗了起來。 原本互相觀望的戰局瞬間又亂了起來。 李圭這時連忙扶著倒在地上李元朗,李元朗已面如白紙,但還是出聲道:“不準傷她?!?/br> 似是怕衛風沒有聽見,他又提了聲氣,喊道:“不準傷她!岑青茗,你若是想要救你手下的人,你明日就在泰岳山下,屆時以你一人換你手下!” 最后一句,是對著岑青茗說的。 岑青茗咬牙,既然無法救出他們,李元朗也不在了她的攻擊范圍,現在能做的也只能跑了。 岑青茗打了個哨響,余牙和黃虎都一致跟著她往外退。 但這么多護衛,他們三個怎么走得了呢? “讓他們走?!?/br> 李元朗被李圭扶著站起來,透過人群,岑青茗只可見他幽深眼眸,彼此之間相隔不過數米,卻似橫跨千山萬水,她實在想不明白他,既然能拿下他們,卻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這疑問有的不止是岑青茗,李圭在一旁看著也都傻了眼。 他在一旁小聲念叨:“為什么不拿下啊大人?這明明都可以拿下的,受了這些傷,還把人給放了,大人,您這……何苦???!” 李圭其實想說的是,您騙都騙了,事也干了,現在這樣還不如直接將他們拿下,也好快點回京城,這鬼地方,實在克他們,他是一刻鐘也沒法待下去了。 李元朗根本沒聽李圭的話,只是執拗地看著岑青茗。 岑青茗回頭深望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傷口處一頓,然后轉頭帶著黃虎和余牙跑了。 李元朗的視線從岑青茗一路滑到了黃虎身上,眼神深不見底。 而等他們走后,李元朗也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李圭的懷里,李圭支著他的胳膊疾呼郎中。 岑青茗離開的時候也在后悔,其實她不該動他的,他要是死了,那寨子里的那些兄弟根本沒法救出來了,怕是她和黃虎他們也是在劫難逃,只是她沒忍住,他為什么敢這么理所應當的以為自己不會動他,他李元朗憑什么這么自信他還能迷惑住她?! 回去的路上,黃虎陪在岑青茗身邊,瞅了眼她的臉色,他確也沒想到這小白臉對岑青茗真有幾分情意,刀都在戳心窩子了,還真能讓他們離開。 然后再叫岑青茗自己去換她的手下,這手段,一般人也想不出來。 “你真要去嗎?”黃虎側頭看她。 “到時候再說吧?!贬嘬睦餆┰?,誰知道李元朗到時候又會耍什么手段,她現在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 但是轉頭看見黃虎的傷勢時,岑青茗又皺起了眉頭,李元朗說讓手下不要傷岑青茗,可沒說不要傷另外兩個。 黃虎和余牙的傷勢都不算輕,岑青茗即使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也還是關心了一句:“你的那瓶傷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