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困青茗 第5節
李元朗就眼看著那個干癟瘦小的店小二抬起頭隨意瞥了眼他們,然后一句話沒說就打開了柜臺后面的暗門,岑青茗跟在他身后,李元朗也隨后跟上,暗門被賭場掌柜緩緩關上,賭徒們沸反盈天的叫喊也隨之被隔絕其后,雖然外面是日光正好,但內里卻是一條蜿蜒地道,地道里油燈碗上散發著微弱的亮光,李元朗跟著他們緩緩下行。 這地道深遠且岔路眾多,等他們終于到了一個小門前,那小二做了個請的手勢,岑青茗推開了后驟然便是燈火通明的熱鬧景象:望不到邊際的墻筑,數不清的門店市集容納其中,數百盞燈籠懸掛其上,往來商客井然有序,不遠處甚至有個小型拍賣會場。 在這離京百里的偏遠小縣城的地下,居然還有如此大的地下黑市!李元朗少見的怒形于色,這就是下面的人報上來的除了匪賊sao擾一切清明?! 第6章 出價 “你在發什么呆,快跟上?!贬嘬粗⒃谠氐睦钤屎暗?。 李元朗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下情緒,跟了上去。 沿著這被開辟的街道走了一會,李元朗也發現了,這里就是各色無法在市面上正常流通的珍寶交易所,種類千差萬別,只要你有錢,不管是江湖流派的秘籍還是朝中權臣的秘寶,你都能在這有所收獲,甚至在那個被半包圍的拍賣會場,李元朗還看到了從宮中不翼而飛的珍寶。 這背后的人可以說是手可通天了。 岑青茗完全沒在意到李元朗內心的波濤洶涌,她一路沿著街邊的攤販挑挑揀揀,不時問下價錢,有時再問下他們金物的購價。 幾番往來之后,岑青茗出手了幾個小玩意,但一直沒把千手佛拿出來。 李元朗冷眼旁觀,發現岑青茗都是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在糊弄人,目的大概就是在估量各個珍寶的價值。 等到從那地下黑、市出來,岑青茗覷了眼還在沉思的李元朗,問道:“什么感想?” 李元朗表現得像個才開眼的愣頭青,頗為真誠地說道:“大開眼界!這里的寶物當真是眼花繚亂,如果我有錢我肯定買幾樣,就是可惜,我們在這出金手佛就有些略虧了?!?/br> 一半露蠢一半點明問題關鍵,讓對方既不會對你多有戒心也不會把你當沒用的蠢貨,對于岑青茗來說,確實十分適用。 “你知道就好?!贬嘬{道:“如果你想不出那個原主顧的地址,那這中間的差價,用你下半輩子賠給我?!?/br> 倆人今天一天沒吃飯,回到客棧,岑青茗要了幾碟小菜叫進房間,李元朗趁機說自己要如廁,在岑青茗嫌惡的眼神中退了出去。 李元朗找到個偏僻角落,四下無人時,用暗號又召見了衛風。 “交代李圭過兩天就可以現身了,然后宏達賭坊,派個人給我盯住,最后,安排你件事……”李元朗說出自己的計劃。 衛風點頭記下,卻見原本應該立刻轉身離開的李元朗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大人,還有何事?!?/br> “我餓了,給我買幾個包子?!?/br> 一向不動聲色的衛風難得也有表情崩裂的時候,但一剎那,他便整理好神情,跟數百次執行任務一樣轉身離去。 李元朗跟在他身后強調:“我要rou的?!?/br> 衛風步調亂了亂,點頭應是。 在岑青茗解決完最后一盤菜時,李元朗終于回來了。 “你要再不回來,我都要叫小二看看是你不是掉茅坑里了?!贬嘬蟀l善心道:“你這應該是水土不服,也太嬌氣了,我還特意給你剩了點菜,你多吃點就好了?!?/br> 李元朗看著盤中剩下的白菜梗、帶皮的土豆片還有只剩拇指大小的窩窩頭不由慶幸自己剛才的決定,他禮貌婉拒了岑青茗的好意。 岑青茗撇了撇嘴也沒強求,反正肚子是他自己的,就是他身上的味道,讓鼻子長在自己身上的岑青茗分外難受。 “我說,你們讀書人也和我們江湖兒女一樣不拘小節嗎?”岑青茗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你要不要洗洗?” 李元朗真的頭一次被氣到臉色青白,即使他最落魄的時候,好歹衣食沐浴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煩擾過他,但他這次出來,先是被龍虎寨的劫盜一身血污再是被捆綁起來做人質的一身邋遢再到后來進寨的潦草打理,竟也有月余沒有修整沐浴,他忍了下來,想著以這身邋遢行徑混入匪盜群中,結果,就這個不懂禮教的山匪頭子居然還說嫌棄他,說他不拘小節,她連成語都不會用! 岑青茗卻笑了起來,逗他還挺有意思,嘴角抿起,皮膚嫩白,腮幫子微鼓,在她看來就是一個嫩白的糖心包子餡。 如果讓李元朗知道岑青茗是這么想他的,估計他又能被氣到內傷,說起來雖然李元朗生起氣來會有點包子臉,但是一般情況,他從來都是不動聲色,或是笑里藏刀,讓下面的人捉摸不透,要是他手下的臣子看到李大人這幅模樣可得要拍手稱道了。 李元朗拿了岑青茗的兩個銅板去讓小二燒水洗澡去了。 夜已深,樓下走過的更夫打著哈欠恪盡職守地敲著竹梆,李元朗帶著一身沐浴過后的水汽走了上來。 岑青茗正對著燭光擦著刀身,李元朗進來時她走了會神差點沒認出眼前這個眉目清秀白里透紅做著倜儻風流樣的男子居然是之前那個落魄的讀書人。 她目光移到他敞開的玉色胸膛,上面覆蓋著一層薄rou,清晰而又淺淡的肌rou層次在上面浮現,岑青茗咂摸了一會,突然覺得沒有僨張肌rou的男的也挺帥的。 力量與柔弱,同時匯聚在一個人身上。 李元朗穿上這件衣服時就覺得有些不適,二猛的衣服對于他來說還是過于寬大了些,衣襟蓋不住胸口,但讓他像個女人一樣捂著領口上樓又是萬萬做不到的,所以即使在岑青茗頗有些熾熱的視線下,他除了羞惱也只能硬著頭皮躺到了腳踏上——他的被窩。 岑青茗清了清嗓,突然道:“這衣服還挺適合你的?!?/br> 適合個屁,這女色鬼!李元朗眼里閃過一絲陰鷙,轉移話題道:“老大,剛才小二跟我說,我之前描述的那個巷子,有幾個符合我形容的,離客棧也不算太遠,我們這幾天應該能找到買主?!?/br> —— 青邱原巷子街,這是他們找的第四個巷子了。 岑青茗靠在墻角晃著腿,輕車駕熟地等著李元朗的消息。 初冬的太陽看著炫眼卻沒什么溫度。 她以手為蓋擋住刺在眼前的日光,幽幽嘆了口氣,這都第四個了,跑了這么兩天都超預算了,這錢都可以給二猛買個新的紅纓纓穗了,再找不到就把李元朗給賣了!他這樣子賣去小館館里生意肯定也不錯,能賣個大價錢,唉,可惜上次換了二猛的衣服透了點rou以后就又換回了之前的衣服,說什么都不肯脫,這臭脾氣去接客也得。。。 岑青茗正互相亂想著呢,去打探情報的李元朗回來興奮地說終于找對地方了。 可惜,你找不到好歸宿了。 “怎么了,老大為什么這么看著我?”李元朗摸了摸自己的臉。 岑青茗撓了撓腦袋左右看了看:“沒事,知道地址就行,這買主叫什么,人怎么樣?” “我打聽了下,附近對他的口碑都還可以,說是挺有為商之道的?!?/br> “為商之道?”岑青茗嗤之以鼻。 “不過他應該確實不錯,不然我掌柜之前也不會打算出售給他了?!崩钤蚀蛄艘粍娦尼?。 那倒是,胡金雖然是一個菜雞,但確實是一個成功的商人,憑這一點,岑青茗信他。 “好,那我們晚上再過來跟他會會?!贬嘬诲N定音。 “老大,為什么是晚上?”李元朗疑惑:“我們現在不就可以跟他談了這筆生意嗎?” “咳咳?!贬嘬鲃萸辶饲迳ぃ骸靶?,你懂行,你來跟他聊?!?/br> —— 岑青茗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商人的都這么熱情,這李元朗直接上門說要談生意居然就被人請了進去,這如果讓她山上那幫手下知道不得興奮死。 直到李元朗說的那個買主李圭過來,岑青茗才停下心里的腹誹。 “不知這位小兄弟要跟我談什么買賣?” 李圭身量不長,臉上留著絡腮胡,眼如銅鈴,鼻像鐵鉤,看著應該是兇神惡煞的面貌,卻是一臉殷勤的笑容和煦地寒暄著。 岑青茗再一次感嘆,果然現在這世道看人都不能看臉,就這李掌柜看外貌在寨子里怎么也得當個煞神羅漢,在外面咧著嘴就能當成功商人了,還有這一開始說著要為自己恩人報仇的讀書人,結果居然還是個偷雞摸狗的毛賊。 李元朗站起來作揖道:“李掌柜,我東家是胡金,之前談過的?!?/br> “哦?可是我怎么聽說胡掌柜好像在雞冠嶺遇害了?” 李元朗露出沉痛的表情:“李掌柜您聽說的沒錯,我東家他確實已經沒了,但生意還得正常做不是,我們這條路上混的吃了上頓沒下頓,也只能這么挺著硬干著?!?/br> 李圭了然道:“誰說不是呢,都說我們賺錢容易,但賺的不都是辛苦錢,賣命錢!唉,小兄弟你也別難過,該做的事還得繼續做,沒準你還能超過你掌柜的成就呢!” 岑青茗就在旁邊看著兩人互相捧場,簡直是嘆為觀止,原來做生意還得這么吹來捧去呢,這李元朗說的話也真的是不著邊際,還什么在世范蠡,新風縣繁榮靠李圭這種屁話都出來了。 不過等到了聊價錢的時候,兩人又不一樣了。 李圭給的價格雖然比黑/市里高出一半,但也沒達到岑青茗的預期,岑青茗看著李元朗在李圭面前節節敗退,擰眉沖上去怒道:“就這個價,愛要不要!” “這。。?!崩罟邕€想再砍一下,就看到李元朗在岑青茗身后冷著臉警告,李圭迅速變了下臉,扯起嘴角的笑:“既然如此,我們就這樣定了?!?/br> 等岑青茗和李元朗出門后,李圭在后面抹了一腦門的汗,嘆道:“沒想到大人這么能做戲,還好我反應快,不然我就得去塘里了,但這買佛的支出是不是太大了些,這一來一回,用大人的錢去買大人的寶貝,這多虧??!衛大人,您說是不是!” 衛風沒有作聲,只是安靜地把玩著手上的劍穗。 第7章 搶錢 出了門的岑青茗倒是喜形于色,這筆買賣還是賺的,有了這筆錢寨子里的兵器都能重新換一遍,二猛也可以扔了那把破纓槍了。 岑青茗越想越樂,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可以把貨都拿到他這里出手,要是以后泄露消息,就把他全家給宰了?!?/br> 李元朗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那倒也不必吧?!?/br> 這匪賊是真的敢想,還好他今天安排的是李圭,至少不用擔心他身家性命。 “為什么?”岑青茗越想越覺得這計劃可行,雖然黑市出手也不錯,但是畢竟價格壓得低,也都是道上混的不安全,但是這小商販的話,捏搓一下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看他剛才變臉那個樣! “你給我個理由?!?/br> “因為李老板求千手佛是因為母親年長身體不佳,所以特意高價買來,是為誠心為孝心,但其他的東西,我問過李老板,他手上沒什么缺的?!?/br> 岑青茗嘖了一聲:“可惜?!?/br> 既然東西都賣了,任務也完成了,岑青茗心里轉起了小心思。 李元朗被帶到當地最有錢的酒樓時還有些納悶,他可不認為這個匪賊會這么大方,他拉住岑青茗的衣袖,強調道:“這里貴?!?/br> “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贬嘬﹂_他的手:“不貴我還不來了呢!我今天就帶你長長見識,讓你看看什么才叫真英雄?!?/br> 最后一句話是湊在李元朗耳邊說的,溫熱的呼吸灑在他的耳側,李元朗皺眉不自然地退后一步,岑青茗沒有注意,她現在望著酒樓里人來人往的有錢人,眼里滿滿都是躍躍欲試的興奮,襯得她眼里仿若住進了繁星,李元朗突然頓悟:這賊人大概是手癢了。 比起李元朗的冷淡,這貴升樓的小二看見岑青茗兩人倒是依舊很熱情,只是眼神不住瞟向他們的穿著和包袱:“客官,您看,我們現在桌位有限了都,您二位要吃的話,一桌最低消費二十兩銀子?!?/br> 二十兩銀子,普通老百姓一年所需用度大概也就這么多錢,在這酒樓居然還只是最低消費。 是挺貴,岑青茗更興奮了,等下能宰個大肥羊。 “沒事,有錢?!贬嘬愕暮罊M架勢。 小二看了很滿意,殷勤地將他們領上了二樓靠窗視野開闊的位置,然后去給他們倒茶水去了。 “你小子好好看看,這輩子也沒來一次吧?這里啊,有錢的有權的可都在這了,挑人的眼光可得精著點,你看那桌,看見沒?!贬嘬贿吀袊@著一邊用手撞了撞李元朗:“前面靠窗第三桌,你看他那體型,他身上穿的可都是錦緞,有錢啊,不過他身上的玉佩,等會,我看一眼,齊家,嘖,當官的啊,不好惹?!?/br> “誒,你看他們那對桌倒也不錯,幾個酒囊飯袋,人都醉迷糊了,這種最好收拾,就他們四個了?!?/br> 李元朗驚訝于她的心細,跟著她的視線看了一遍,對于自己小弟如此上道這件事,岑青茗還挺滿意。 恰逢這使小二拿著茶水過來,熱情問道,“客官您這邊想點什么?” “我想想,那就佛跳墻,黃燜魚翅來一盤,哦對了魚翅一定要從呂宋島那來的!”岑青茗大言不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