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第057章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弊J谰S意猶未盡地停下,面對兩個聰慧好學的學生,他只用洋洋灑灑一通講解,就能收獲兩雙豁然開朗的雙眼,其他不提,光是這其中的成就感就讓他恨不得再多講幾篇。 還是腹中傳來的轟鳴聲止住了他,“你們二人回去后,將今日所講再多復習鞏固幾遍,明日choucha?!?/br> 謝景行覺得祝世維講學很有現代語文老師的風范,引經據典,口齒翻飛,讓眾人不自覺將注意力就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專心致志聽他講課。 午間,祝府廚房果然用臘rou做了幾道好菜,三人都吃得滿足。 飯后,祝世維沒有讓謝景行和嶼哥兒立即離開,而是拉著兩人去花園里散步消食,順便放空放空大腦,一直繃緊神經,不利于往后發展。 謝景行沿著小道走,天朗氣清,飯后走這么一會,確實是舒坦。 一陣風吹來,大腦瞬間清明不少,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神清氣爽。 嶼哥兒見了,也跟著謝景行做,可他一時沒注意力道,岔了氣,嗆地咳嗽了起來,臉咳得通紅。 謝景行趕忙矮下身,用手輕拍嶼哥兒的后背,“還好嗎?” 嶼哥兒勉強抑制住咳嗽,抬頭對著謝景行露出個笑容,“沒事,就是嗆到了,很快就能好?!?/br> 謝景行一直沒停手,直到嶼哥兒停下了咳嗽。 祝府的小花園是一個長方形,中間有一處圓頂亭子,從長方形四個角各有一條小道通往那里。 侍從已經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放好了茶點,才剛吃完飯,三人吃不下點心,一人端起一杯茶慢慢喝。 “看來嶼哥兒的身體強健許多,冬日能照常出門不說,現在被嗆咳后也能很快緩過勁?!弊J谰S語帶欣慰,長公主于他有恩,嶼哥兒也乖巧懂事,他當然樂于見到嶼哥兒身體越來越好。 祝世維還在京城做官時,就知道長公主府有一個身體差的小哥兒,每逢天氣轉換,三五不時就得召喚太醫去診脈,常聽知情人說那小哥兒身子太差,跟個藥罐子似的,三天兩頭就得喝藥。 離開官場來到寧和鎮,與吳老大夫結識后,得知他對小兒體弱很有一手時,雖然很可能是做無用功,祝世維仍然寫信給了長公主府,言明吳老大夫的醫術。 信里對吳老大夫多番夸贊,大多數人都覺得民間大夫及不上宮中太醫,可祝世維卻覺得民間高手如云,吳老大夫說不定就能治好嶼哥兒的體弱。 信寄往京城后,許久未曾得到回信,以為長公主府是不信任吳老大夫的醫術,祝世維也只能長嘆一聲,奈何不得。 沒想到沒有書信回給他,長公主卻直接將嶼哥兒送了過來。 祝世維為人再怎么耿直,也清楚長公主將嶼哥兒送來寧和鎮不單只是為嶼哥兒治病。 要真單單只為治病,以長公主的性子,只會派人將吳老大夫接往京城,哪兒會不顧路上艱苦,千里迢迢將嶼哥兒送來這般偏僻的鎮子上。 即已脫離官場,祝世維沒有在插手京城暗流的想法,只作不知,全當嶼哥兒來這里就是為了治病。 而現在,嶼哥兒的身體確實好轉良多,他也算報了長公主府的一分恩情。 就是他收的這個弟子,祝世維看了眼謝景行,眼里情緒翻涌,又被他壓了回去。 決定要去闖蕩官場,到時肯定會卷入京城各方的明爭暗斗之中,也不知謝景行能不能堅持住,千萬別像他一樣,如喪家之犬般敗逃官場。 “我天天都在喝藥呢,每次都喝得可干凈了?!睅Z哥兒驕傲地說,他一直記著的,爹娘是送他來治病的,等他病好了就能回去見他們了。 “可是吳老大夫說我還得喝好久,等哪天我能散發信香后,才能斷藥?!睅Z哥兒想到他每天必須喝得一碗藥,像是又感受到了那股苦味,小臉皺成一團。 謝景行是看得出嶼哥兒身體不太好的,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醫館,y讓吳老大夫看診,聽到嶼哥兒的話,他卻是不知身體差跟信香有什么關系,好奇地問:“‘信香’?” 嶼哥兒眨巴眨巴眼睛,“就是信香啊?!边@不是常識嗎?他該怎么跟謝哥哥解釋。 兩人大眼瞪小眼。 祝世維在一邊看得發笑,“景行你現在是普通男子,許是不太清楚信香的事情?!?/br> 站起身在亭子里踱步,活泛活泛身體,祝世維繼續說:“你知道大炎朝有天乾地坤,而天乾地坤都能散發出信香,這信香只有同是天乾地坤的人才能聞見,也算是一種身份象征了?!?/br> 嶼哥兒連著點了兩下頭,看向謝景行。 謝景行在他眼巴巴的注視下,也只能跟著點頭,這個他是曉得的。 “男子一般十歲到十八歲分化成天乾,若是過了十八還沒分化,無特殊情況的話,一輩子就是普通男子了,女子也一樣,只要分化成功,都能散發信香。唯有小哥兒例外,小哥兒生下來就是地坤,幾乎滿月后就能散發特殊的信香,身體好點的會提前,身體差些的會延后,可幾乎都是在周歲前?!痹捳Z一頓,祝世維瞧了一眼嶼哥兒。 嶼哥兒臉上笑意收斂了一些,見祝世維和謝景行都看著他,趕忙又揚起大大的笑容。 “都怪我二哥,在娘肚子時就跟我搶吃的,我又搶不贏他,生下來身體就不好?!睅Z哥兒“哼”了一聲,“所以二哥現在得處處讓著我,什么好東西都讓我先選?!?/br> 祝世維心里暗嘆,難怪嶼哥兒是長公主全府上下所有人的眼中寶,連宮里龍椅上的那位都明目張膽地偏愛與他,這么懂事,他都不免將他當親孫子一樣疼愛。 謝景行看不慣嶼哥兒強扯著笑的樣子,“我看著嶼哥兒現在身體也不太差,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有信香了?!?/br> 嶼哥兒歪著頭看著謝景行,笑得很甜,“嗯。其實我現在也不是很在意的,真的?!闭f完,還像模像樣地點了一下頭,仿佛曾經被其他天乾地坤嘲笑時,偷偷難過的人不是自己。 “這有什么好在意的?我連天乾都不是,只是個普通男子,也不覺得我會比天乾地坤差?!敝x景行都做了幾十年的普通人,雖然知道這個世界有天乾地坤,卻總是沒有太大實感,若不是家里有這樣的存在,他能完全把天乾地坤拋之腦后。 祝世維看他全不在意的樣子,“景行,我記得你家里雙親好似就是天乾和地坤結合?” 謝景行點點頭。 “那你可能也會分化成天乾,天乾地坤結合生出的孩子,大多都會是天乾地坤?!边@也是天乾往往只會和地坤成婚的原因。 “真的?”不會吧,謝景行有點子蒙。 “是這樣的,我在家里時,也曾聽過這事,聽說好多家里有天乾的人家,早早就會四處打聽哪家有地坤出生,好早日去提親呢?”嶼哥兒是無意間聽其他同是天乾地坤的孩子說的,小孩子說話不會遮遮掩掩,還拿這個嘲笑嶼哥兒,說他肯定找不到天乾做相公,誰家天乾會找個沒信香的地坤? “那也還是有例外吧?”謝景行在心里默默推演了一下孟德爾遺傳定律,莫非天乾地坤的遺傳基因都是隱性基因,也只有全隱性基因結合,遺傳給下一代的才會保證是同一穩定性狀。 不過孟德爾遺傳定律應該只適用地球生物吧?謝景行心里吐槽,或者是適用全宇宙?孟德爾他老人家知道自己這么牛逼嗎? “當然有例外,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絕對的!”祝世維剛好走到謝景行身后,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若說普通男女結合生出天乾地坤的幾率百不足一,天乾或地坤和普通男女是十不存一,那天乾地坤結合就是十有六七了?!?/br> 那看來是存在基因突變了。 總算是給這沒有常識的弟子把天乾地坤解釋了清楚,祝世維歇了口氣,問:“現在你清楚你將來分化成天乾的幾率有多大了吧?” 謝景行臉上神情幾經變化,最后捂著臉點點頭,看來他這輩子的人生真是不同尋常! “你這小子居然還一臉不高興,要知道這世上多少人做夢都想分化成天乾地坤,就算自己不成,想盡無數辦法也要和天乾地坤成親,就為了自己下一代是天乾或地坤?!弊J谰S看著謝景行搖頭,身在福中不知福。 “為什么大炎朝百姓會對天乾地坤如此狂熱追求?”謝景行一直弄不明白,不就是一個特殊的性別分化嗎? 這小子莫非是在神仙國度見慣了神賜之物,“天乾地坤可是上天賜予大炎朝的福氣,誰不想擁有福氣呢?” “可這福氣看不見摸不著的,不也都得為了吃喝拉撒汲汲營???” “這是一種象征,象征懂嗎?”祝世維恨鐵不成鋼地道,“前朝為什么會滅亡?不就是因為上天降下災禍嗎?只要天乾地坤存在,就說明大炎朝、大炎朝百姓是為上天所偏愛的?!?/br> 祝世維如此激動,謝景行生怕自己再刺激到他,盡管還是不能理解這種想法,還是做出了一副被他說服的模樣。 嶼哥兒在一邊偷笑,他可發現了謝哥哥眼里的不以為然,心里的微波蕩漾開,謝哥哥都看不上天乾地坤,那肯定不覺得他作為一個小哥兒卻沒有信香很奇怪。 滿意地坐下,祝世維喝了口熱茶,孺子可教也。 謝景行摸摸額頭不存在的虛汗,價值觀不同還是不要強行融合,他退一步就是。 “就算不說福氣,我們來談談作為天乾地坤看得見的好處,你才十來歲,很多東西說了你也不能真正體會,只說跟你密切相關的。大炎朝讀書人可不只是把書讀好就成,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全都得學,其中射和御雖然不要求比武官更精通,卻也需要熟練掌握?!弊J谰S就是個普通男子,沒少在這兩項上吃虧。 “天乾地坤往往在某些方面有著異常突出的天賦,因為天賦不一定點在讀書上,所以禮樂書數四項大都和普通人起點相同??伤麄兊纳眢w素質卻普遍都比普通人好,射和御自然也比普通人更容易掌握,讀書人聚會時,除了談論詩詞歌賦,比試禮樂書數外,射和御也必不可少會拿出來展示,輸一次沒問題,若是次次都輸,你這讀書人的名聲就好不到哪去了,到時候就真成了個‘文弱書生’了?!痹诖笱壮?,‘文弱書生’可不是夸贊。 最后,祝世維看著謝景行總結到,“你想要在科舉這條青云路上登頂,除了精通禮樂、長于書數外,射與御也必須強加練習,若是能分化成天乾,在修習射、御兩道時,可以說是事半功倍?!?/br> 謝景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也不知道若是分化成天乾,能不能挽救他那糟糕透頂的“射”藝。 祝世維微微一笑,忽然,想到謝景行家里的情況,問道:“你家可有地方讓你練箭?如果沒有,我讓管家在這小花園設一處靶子讓你練習?!?/br> 謝景行點頭,說:“我已尋了一處地方,專門用來練箭,多謝老師關心?!?/br> 嶼哥兒本在一旁安靜聽著兩人談話,聽見兩人開始說射箭,眼睛一亮,轉頭看向謝景行。 謝景行不知怎么回事兒,忽然覺得背心發涼,還能感覺到旁邊一道灼灼的目光緊盯著他。 他側頭看像嶼哥兒,挑了挑一側眉梢。 嶼哥兒靦腆地笑,“謝哥哥,年前我們不是約定好要比試射箭嗎?” 祝世維之前可不知道這事兒,立即問:“當真?” 嶼哥兒乖巧點頭。 “正好,你們就在這小花園里比試一場,我恰好能當個見證人?!?/br> 謝景行猶豫著說:“這就不必了吧,這里也沒場地不是?” 剛剛祝世維一番長篇大論將射和御說得那般重要,今日要真和嶼哥兒比試這一場,他已經有預感,祝世維從此以后就會將他當做個“文弱書生”了。 祝世維“哈哈”一笑,“這個不難解決?!?,說完當即吩咐旁邊候著的侍從,去取了兩個靶子固定在小花園一處空地。 捋了捋胡須,打量了謝景行和嶼哥兒兩眼,“就是這弓箭可能會和你們不太搭配?!?/br> 祝府的弓箭都是祝世維用來自己耍玩的,尺寸和拉力都是以他的用箭習慣制作,這倒是個難處。 不等祝世維多想辦法,嶼哥兒先說到:“我院子里有許多弓箭,很快就能拿過來?!?/br> 事情就這般定下了,謝景行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眼睜睜看著一切前期工作準備就緒。 謝景行和嶼哥兒各自握著一幅弓箭并排站著,兩人前方三十米開外都立著一個箭靶。 祝世維興致勃勃地站在一旁看。 比試開始前,謝景行看見箭靶兩旁還有幾位侍從站著,隔著箭靶有兩三米遠,想來是方便將射過去的箭取回來。 回想了自己射箭的場面,謝景行實在不信任自己的技術,對祝世維說:“老師,還是讓前面幾位大哥到我們身后去吧,別站在前面了,等比試完再將箭取回來?!?/br> 弓箭脫靶不要緊,若是傷著人就不好了。 祝世維狐疑地看了一眼謝景行,不明白他這是打的什么算盤。 不過這只是一件小事,也沒什么妨礙,他也就依了,招呼對面的人站到了后面。 嶼哥兒一貫是不反對謝景行的。 謝景行和嶼哥兒各有三只箭,最后以三箭的總環數決定勝負。 在決定兩人射箭順序時,謝景行很是無所謂前后,反正都是要輸的,早輸晚輸都一樣。 嶼哥兒積極很多,當先說道:“我先來?!?/br> 謝景行無可置否地點頭。 就由嶼哥兒率先出場。 將弓箭對準箭靶時,嶼哥兒仍然笑意盈盈,可眼神卻沒見原來的綿軟,多了一絲銳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