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謀 第270節
云秋晨招手叫來自己的丫鬟銀珠吩咐道:“你陪趙小姐一同回去,再讓人請楊大夫去給趙小姐瞧瞧?!?/br> 趙映秋道了謝,跟著銀珠離開了。 其余的人都跟著顏凝霜和云秋晨上了畫舫。 蕭靖西的畫舫緩緩的駛向溧陽河下游,另外一座畫舫則跟在后頭,雙方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后面的畫舫到也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兩座畫舫上的人像是真的來觀賞河光山色一般。 不過后面那一座畫舫似乎并沒有影響到前面一座畫舫上的人,裴之硯邀請蕭靖西與他對上一局,蕭靖西欣然應允。徐氏夫婦和任瑤期便靜坐一旁觀棋。 裴之硯和蕭靖西在棋道上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裴之硯的棋風看似散漫實則喜歡時不時的劍走偏鋒招招都暗含著陷阱,蕭靖西的棋風則是有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無論裴之硯如何個下法,蕭靖西都不會被他帶離了自己的節奏。只是適當的時候下起殺招來卻是毫不手軟,殺戮果決。 兩人下棋子雖然下得不快,但是戰局卻是十分激烈,吸引得在場觀棋之人甚至比之前看龍舟賽的時候還要投入。 任瑤期之前與蕭靖西有過對局,原本她還暗暗想過蕭靖西若是遇上裴之硯,兩人的棋藝誰高誰低,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她先生可能要略勝一籌??墒沁@一場廝殺看下來。任瑤期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可能有些主觀了,蕭靖西對上裴之硯雖然沒有明顯的優勢,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敗績。 于是任瑤期有些明白了,當初蕭靖西在與她下棋的時候是或多或少的讓過她的。尤其是那一次的平局。以蕭靖西的沉穩棋風,本不該那么容易上她的當,畢竟比起做陷阱誘敵這一招,裴之硯如果認第二就沒有人敢認第二。 在雙方殺得難分難解又局勢膠著的時候裴之硯笑了,看著蕭靖西的目光帶著由衷的欣賞。他悠悠然地打趣道:“從棋風看人性。蕭公子連下棋的時候都這么不動如山,刀槍不入,裴某不由有些好奇,蕭公子難道從未為什么事情慌亂過?” 蕭靖西聞言抬眸,手指間的一枚白子輕巧地轉著。他若有似無地瞥了一旁的任瑤期一眼,微笑道:“自然是有的?!?/br> “哦?”裴之硯難得的露出了好奇之色,徐氏夫婦也都看向了他想要聽下文。 任瑤期卻是在看到他那一眼的時候心中一跳,竟然有些緊張,生怕蕭靖西說出什么亂七八糟的話來。 蕭靖西將手中的白子輕輕的放在了棋盤上,又是一招巧妙的殺招,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棋盤上的時候他才緩緩說道:“會不會緊張但看對人對事,只要是人,心里總會有尤其在意的東西,我自然也有?!?/br> 裴之硯有些訝異地看了蕭靖西一眼,有軟肋并不是一件可以拿出來說的事情,尤其是處于蕭靖西這種身份和地位的人更是不會承認這一點,因為有軟肋就等同于有弱點。 對上裴之硯的視線,蕭靖西微微一笑:“回避自己的‘弱點’等同于否定自己,這是弱者的行為?!?/br> 裴之硯偏頭落下一字,視線卻是饒有興致的模樣:“那蕭公子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弱點的?去克服么?” 蕭靖西想了想,聲音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能克服的客服,不能客服的就正視,既然是自己本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就認真對待?!鳖D了頓,他又道,“而且我并不以為一個人有一兩個弱點有什么不好,人非圣賢,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并不怎么美好?!?/br> 任瑤期在一旁聽著,不由得有些怔怔地看著蕭靖西的側臉,有些轉不開視線。 蕭靖西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面上的表情雖然依舊是淡淡的,但是不知道為何卻有一種格外吸引人的氣質。雖然他承認自己有弱點,但是這一刻誰都不會懷疑眼前淡定卻自信的青年是一個絕對的強者。 在座之人聞言都有些感嘆,似乎都因蕭靖西的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他們也都是有弱點的凡人。 蕭靖西卻是在這個時候轉過頭來,對上了任瑤期的視線,他眼中淡淡的溫暖和溫柔的笑意帶著令人心悸的情意毫不保留地傳遞給了任瑤期,盡管他很快就又轉回了目光去注意棋局,也還是讓任瑤期忍不住亂了心跳,且久久無法平息。 一局下到最后,毫不意外地陷入了僵局。 蕭靖西和裴之硯對視了一眼,裴之硯微微一笑,投了一子如棋罐:“是我輸了?!?/br> 蕭靖西挑了挑眉:“這是和局?!?/br> 裴之硯搖了搖頭,悠然道:“現在的你要贏我可能不易,那只是我沾了年紀的光罷了……再過幾年我就未必能從你手上討到好了?!?/br> 蕭靖西聞言不由莞爾,也玩笑道:“依裴先生的意思,似乎再過幾年你就不用沾我年紀的光了?” 徐萬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揶揄地看著裴之硯道:“這讓我想起了小孩子總是以為再過幾年自己就能長得比哥哥大,殊不知他在長,哥哥也是在長的。謹言,你越活越回去了??!” 徐夫人也笑了起來。 裴之硯也不在意這位忘年交的打趣,笑著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再過幾年即便我沾了年紀的光,也未必能贏得了這位蕭小友。你又何必逼得我明著承認?” 徐萬里聞言愣了愣,然后不樂意道:“什么小友?你這么胡亂叫人可亂了輩分!” 徐萬里是蕭靖西的先生,自然長他一輩,裴之硯則是徐萬里的連襟,還是他的忘年交,怎么說裴之硯也比蕭靖西大上一輩,以友相稱確實是亂了輩分。 裴之硯端起自己手邊的茶悠悠然地喝了一口,不在意地道:“我認我的小友,與你有什么干系?你依舊是他的先生。不然以你的年紀認我當忘年之交還馬馬虎虎,認他的話難免會有老牛吃嫩草之嫌?!?/br> 徐萬里聽著不由得火冒三丈,當初與裴之硯理論起來。 任瑤期在一旁十分驚奇地看著裴之硯表情輕松言辭犀利地與徐萬里斗嘴,她還從來沒有看到裴之硯與真正的至交好友相處的模樣。原來先生也有幼稚得如同小孩子的一面?任瑤期不由得感覺十分新鮮。 總而言之這一場短暫的畫舫之游還是很愉快的,只可惜裴之硯還要回別院去另外兩位官員商量怎么寫折子,不方便接受邀請留下來用膳,畫舫沿著溧陽河中下游行了個來回就在原本上上船的地方停了下來。 而原本跟在他們后面的那座畫舫雖然也回程了,距離卻是離著稍微有些遠。 蕭靖西留了些人下來照應她們,幾人正要各自去上馬車的時候卻看到蕭靖琳的那座畫舫上有人跑到船頭來一邊朝這邊招手一邊喊著什么話,只可惜距離離著有些遠,所以聽不太分明。 幾人停住了步子,蕭靖西招手叫來一個侍衛讓他帶著人劃小船過去接應,看看發生了什么事情。 任瑤期對蕭靖西低聲道:“有沒有會醫術的在這里?穩妥起見,還是讓個懂醫術的一同過去為好?!?/br> 任瑤期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畫舫在河面上好端端的行著,船上的人卻是慌亂起來,大夫過去說不定比較管用。 蕭靖西聞言點了點頭:“是有兩個大夫候著,現在應該還在?!闭f著便轉頭吩咐了幾句。 等這邊小舟準備好了的時候,果然有一個背著藥箱的大夫過來了。 幾個侍衛帶著大夫一起上了小船,速度極快地劃向那座畫舫,蕭靖西自己并沒有過去,小船上能武能醫的皆有,他去并不能有任何幫助。 不多會兒,劃過去的小船便又劃回來了,不過那位大夫卻沒有在船上了,侍衛一上岸就立即稟報道:“公子,是一位小姐突然暈倒了?!?/br> 第426章 立威 “是哪位小姐?”蕭靖西問道。 “是京城來的一位姓周的小姐?!?/br> 徐夫人皺眉道:“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暈倒?” 很顯然侍衛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將大夫送過去之后,大致問了一下情況就趕緊的回來跟主子稟報了。 雖然大夫已經上了畫舫,不畫舫也漸漸開始往岸邊??苛?。 蕭靖西身為主人,這個時候自然是要留下來過問一下情況的,他看了看在場幾人,然后對裴之硯道:“我讓人先送裴先生回別館去?” 裴之硯往畫舫的方向看了一眼:“還是等明了情況我再走吧?!碑吘惯@些小姐們是跟著他來的,不聞不問也不妥當。 蕭靖西點了點頭,又看向徐氏夫婦。 歐陽氏笑了笑了,溫聲對蕭靖西道:“畫舫上都是姑娘家,又有人生了病,你上前看怕是不太合適。不如我和瑤期上去看看再說?” 蕭靖西聞言不由得看了任瑤期一眼。 如果任瑤期只是任家小姐的話,這種探病的活兒自然是輪不到她的。燕北王府若是這時候有女眷在場那是最好不過了,只可惜王妃和蕭靖琳都沒有來,所以這會兒讓任瑤期去的話她代表的就是燕北王府的立場。 不過任瑤期畢竟還沒有正式嫁給蕭靖西,她自己去應酬那些京都小姐們怕是會有些尷尬,不過若是徐夫人陪她一起上前的話就好說了。 對上蕭靖西的視線,任瑤期自然也明白了他和徐夫人的意思,知道徐夫人是好意想要給她立一立威,她點了點頭:“好,我與先生先過去看看?!?/br> 蕭靖西聽了,回了她一個笑容。 沒過多久,畫舫就靠岸了。等畫舫停穩了之后。徐夫人和任瑤期便帶著丫鬟上去了。 一位面容陌生的姑娘被安置在了畫舫一間休息間的貴妃榻上,雙目緊閉,臉色發白。之前上船來的那位大夫正在吩咐婆子給她灌剛剛用水花開的藥丸。屋子里彌漫著一股nongnong的刺鼻的藥香味。 任瑤期聞到這個味道就覺得這位小姐應該不是什么大毛病,這種氣味濃烈的藥一般的是用來醒腦驅風的。 云秋晨和顏凝霜以及另外幾位小姐則是圍在周圍。面帶關切地看著那位暈厥了的小姐??吹叫旆蛉撕腿维幤谧哌M來,她們都轉頭看了過來。 云秋晨連忙迎了上來:“夫人,任小姐,你們來了?”她眼中看的還是徐夫人,顯然是以徐夫人為主的。 只是徐夫人卻是不著痕跡地看了任瑤期一眼。 于是任瑤期很快接口問道:“出了什么事?聽說周家小姐突然暈倒了?要不要緊?”她這么一開口,立即成了她為主導,徐夫人為陪客的意思了。 云秋晨看了看任瑤期和徐夫人。笑容得體地應到:“聽說這次來的路上,就有好幾位小姐染了風寒身體不適,可能是還沒有好利索,之前趙小姐也身子不舒服。已經先回去了?!?/br> 任瑤期點了點頭,又上前一步,目帶關切地問那位大夫:“劉大夫,周小姐如何了?” 其實任瑤期并不認識這位大夫,只是進來的時候隨口問了侍衛一句才知道的。 那位大夫是蕭靖西的人。也是個心思通透的聰明人,見任瑤期點名叫了他,又見徐夫人站在她身后沒有說話,立即起身過來姿態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后才起身道:“回小姐的話。周姑娘只是風寒未愈,今日又吹了些和風,所以才會暈倒的,并無大礙。屬下已經讓人給她喂了些藥,過一會兒就能醒了,小姐不必擔心?!?/br> 任瑤期點了點頭,又語氣溫和地問了幾句,大夫都一一作答了。 在場的那些閨秀們瞧著燕北王府的大夫對著任瑤期一口一個“屬下”的自稱,大夫又是這般恭謹的態度,心里都覺得這位任小姐雖然還未嫁入燕北王府,怕是很得燕北王府上下的歡心,心情都有些復雜。剛剛劉大夫在面對云家大小姐的時候態度就很隨意。 顏凝霜的視線從任瑤期進來開始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因為她背著光,讓人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任瑤期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卻是當作沒有察覺。 云家大小姐云秋晨倒是從頭到尾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這樣完美的笑容卻是讓人猜不透這位大小姐心里的真正所思所想。 徐夫人見意思達到了,便開口問道:“劉大夫你看這位周小姐是現在就送回去還是需要在這里再歇會兒等醒來了再送回去?” 劉大夫道:“還是等醒過來再說吧,老朽一會兒再給她用一用藥,最好還能施上一兩針?!?/br> 徐夫人又看向任瑤期,任瑤期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們便在這里等等吧?!?/br> 過不了多會兒,那位周姑娘果然悠悠轉醒了,只是還有些恍惚,臉色也依舊不怎么好看。劉大夫趕緊的又給他灌了一碗藥,然后拿出銀針給她扎了幾針,沒過多久,周姑娘臉色就好轉了。 徐夫人和任瑤期走過去看她,周姑娘神志已經完全清醒了,也說自己在來燕北的途中就感染上了些小風寒,后來又好了所以沒有當一回事,不想今日又復發了。 “說起來,還真有好幾位小姐都病了呢。今日李小姐和陸小姐也因病沒有出門,現在趙小姐和周小姐也病了?!庇形婚|秀小聲說道。 云秋晨聞言,有些憂心地問劉大夫:“我聽說這傷風感冒會傳染給她人,有這么多的小姐都病了,她們住在一處不會有事么?” 云秋晨這么一說,劉大夫也不由得猶豫起來。按理說云秋晨擔心的也有些道理,這些小姐們身子本來就弱,你傳給我我傳給你的,就沒完沒了了。不過他看了任瑤期和徐夫人一眼之后,回答的還是很含蓄:“這個,防范得當的話應該不會這么容易染上?!?/br> 顏凝霜卻是開口道:“那就是有可能會相互傳染了?” 劉太醫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顏凝霜看向任瑤期,說道:“這么看來,我們還是分散著住比較好,畢竟千金宴還沒有到,我們若是這會兒就全都病倒了的話,怕是沒有辦法完成太后娘娘的旨意了。任小姐,您以為呢?” 任瑤期想了想,笑著頷首道:“顏小姐顧慮的很有道理,我回去請示一下王妃,看看可不可以再做一些安排。諸位小姐們千里迢迢來到我們燕北,是我們的貴客,無論如何都應該得到妥善的安置?!?/br> 顏凝霜便沒有再說什么了。 等周小姐又休息了片刻,劉大夫說沒有大礙了之后,任瑤期和徐夫人才安排人將周小姐個這些小姐們一同送下畫舫。 上馬車的時候,蕭靖西和裴之謙他們過來了,雖然之前任瑤期已經派人來將事情與他們說了,他們也都還當面又過問了一遍。 周小姐和其他那些閨秀們先坐馬車離開了,顏凝霜和云秋晨走在后面。 顏凝霜看了看裴之硯,又看向蕭靖西:“原來蕭公子的貴客竟然是裴大人?” 裴之硯微微一笑,隨意道:“蕭二公子之前去京城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碰巧今日兩位故人也在,便在一起小聚小聚?!?/br> 顏凝霜的視線卻是若有似無地在任瑤期臉上掃過,笑了笑,有些驚訝和好奇地道:“故人?任小姐竟也是么?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br> 裴之硯挑了挑眉,笑容溫和儒雅,風度翩翩:“任小姐?任小姐不是主人么?她待客罷了,畢竟畫舫上除了我們,還有徐夫人這個女眷在場?!?/br> 任瑤期不由得抿嘴一笑,最然裴之硯現在可能只是因為顏凝霜出口無理,想要將他也拉下水,感到心中不悅所以順口幫她說話,不過她心里還是感覺到暖暖的。 顏凝霜似乎還想要問什么,蕭靖西卻是開口道:“馬車來了,幾位小姐先回別院吧,等會兒我讓幾個大夫去給你們都把把脈,若是有病的話還是早點治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