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酒
自從上次誤會后,岑遙知再沒碰見萬凌。 她一直在想,他是不是生氣了,因為她不敢在室友面前表明他們的實際關系。 周六,電影院。 因為之前宿舍四人就約好了要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剛好趁著周末有時間,她們提前買好了這天的票。 來到電影院,在取票機前取票,她又見到了萬凌,岑遙知假裝沒看見。 趁萬凌沒發現,岑遙知連頭都不想抬,拽著顧了了的手就往前走,全然不知身后那個目光早就看到了她,一直在盯著她。 顧了了取好爆米花,剛要轉身跟她講話,下一秒,她失去掌控腿的能力,都是被岑遙知拽著走的。 “快進去吧,電影要開始了?!?/br> “不用太著急吧?!鳖櫫肆苏f。 進到觀影室,驚奇地發現只有他們四個人。 “這豈不是相當于包場了?”顧了了憨憨地笑著說。 李善覺得不對勁,疑惑地說:“不應該呀,難道是電影不好看?才剛上映兩天,不至于沒人來看吧?!?/br> 直到電影開始,熒幕上放著片頭,門口進來一個男生。 看身形有點像萬凌。 既然整個場沒什么人,岑遙知就獨自一人坐了一排,其余三人坐在她前面一排。 男生走向她,最后坐到她旁邊的空位,“又見面了?!?/br> 聽聲音就能聽出來了,就是萬凌沒錯。 “你座位是這嗎,你就坐?!贬b知提醒他。 “是?!彼卣f了一句,手指捏了一顆爆米花放進嘴里。 岑遙知半信半疑,看了他一眼。 許是感覺到她投來的目光,他又扭過頭,目光短暫滑過她的臉,嘴角帶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電影片頭已經過去,岑遙知也沒再理他,注意力轉向前方的大屏,專心看電影。 萬凌的注意力到全在她身上,用余光看著她,光線映射在她的臉上,能看出她此刻的認真。 余光終究被岑遙知發現。 “你要是斜視的話,建議你去醫院看看?!贬b知頭都沒扭,視線一直定在屏幕上。 萬凌低頭淺笑。 把手上的一顆爆米花懟到她嘴邊,淡淡的甜觸碰她的唇瓣,岑遙知沒有去咬,脖子向后縮,想要躲開。 可那爆米花也跟著她的動作往后,她躲不開,只能咬下。 門牙觸碰到指甲,觸感很奇怪。 “我手指都要吃?”萬凌探出頭,手撐著下排的椅子上,玩味地看著她。 “……” 正嚼著爆米花的嘴停了下來。 明明剛剛還覺得空調溫度低,現在她竟然覺得好悶、好熱,臉頰的燙蔓延著耳垂,被萬凌盯得渾身不自在。 岑遙知諷刺他,“你來看電影,還是來看我的?” 暗示他別再盯著她看,而是把視線移到面前的屏幕上。 “你說呢?”為了不被其他人聽到,他湊近她耳邊,聲音很輕,“小知同學應該不傻吧?!?/br> 意思就是來看她的。 昏暗的室內,岑遙知手背感覺到有東西觸碰,身體應激般微微一抖,被嚇到了。 是萬凌正輕輕地用手指關節蹭著她的手背,來回地、細膩地摩擦。 原本被空調冷風拂過、略顯冰涼的手,漸漸感受到了一絲暖意,溫度隨之在這微妙的觸碰中緩緩攀升。 說歸說,怎么還帶動手動腳的。 心臟里的小鹿亂撞,仿佛下一秒就要跑出來。 “我……”她一下子結巴了,“可我是來看電影的?!?/br> 說著將手從扶手上抽回,搭在膝蓋上,動作不自然。 “那你看呀,你是來看電影的,我是來看你的,好像一點都不沖突吧?!彼碜幼?,目視前方,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 電影臨近尾聲,萬凌看了一眼手機。 屏幕上紅了一片,岑遙知瞥了一眼,剛好看到,那是電影院購票選位置的頁面。 位置幾乎都是全滿的,為什么沒人來? 她深吸一口氣,冷淡地問萬凌,“你在干嘛?” 因為剛剛岑遙知一直沒跟他講過話,突然說話,萬凌反倒慌亂起來,手機一滑,掉在過道。 岑遙知搶先撿起來,看到他正在給人發紅包,還不止一個人。 紅包的錢跟這場電影的票價一除,剛好夠買六張票。 “你什么意思?”岑遙知被他氣到,她覺得自己被算計了,“為了制造所謂的偶遇,廢了不少心思吧?!?/br> 這次換萬凌說不出話。 - 隔天的周日,宿舍的氛圍依舊如常,充滿了瑣碎的同時又是溫馨的。 顧了了與李善這兩位話癆聚在一塊,談笑風生,話語織成了一張細密的網,籠罩宿舍每個角落。 廖芒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戴著耳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撥著電吉他的弦。 與此同時,岑遙知也是戴著頭戴式耳機,靜靜地坐在一旁,在電腦面前剪著視頻。 自開學起,她就做起了幫博主剪視頻的兼職,每到周末都需要干活,想著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不需要靠任何人。 李善晚上有社團團建的活動,可以帶朋友,她硬是拖著全宿舍出去。 岑遙知只知道去的是一家酒館,路上沒有過問具體地址,到了才發現去的是“尋緣”。 萬凌姑姑的店,她以前來過幾次,第一次還是萬凌帶她來的。 進門的時候,她心里還想著應該不會被萬凌發現吧。 “遙知?!鳖櫫肆撕白∷?,“進來呀?!?/br> 她還定在門外,反應過來后走進去。 里面兩張桌子拼成一張,除她們四個女生外,還有兩個女生,其余都是男生。 隨便點了一杯,不敢跟店里的員工對視,生怕被認出來。 萬凌不合時宜地給她發來消息。 W:【在哪呢?】 岑遙知在手機上打字,“在宿舍?!?/br> 剛要發送又想了想,要是說在宿舍,萬一他真就跑到宿舍樓下等她,她又沒法瞬移,到時就暴露了。 又想了想,現在他們之間的關系,她也沒必要什么都跟他報備,她去哪他管得著嗎? 心一橫。 遙知不是雪:【外面?!?/br> W:【具體位置?!?/br> 遙知不是雪:【沒有?!?/br> 點擊消息免打擾,熄屏后沒再理他。 窗臺上趴著一只小橘貓,叫spring,岑遙知取的名。 岑遙知的位置離窗戶很近,本來沒當回事的,直到小貓跳下來,沖她走過來。 她這才慌了。 高中那會兒,她跟萬凌一塊救下的小貓認不出她是不可能的,而且小貓最黏她,盡管她怕它。 小貓走到她腳邊,沒等她躲閃,它已經跳上來,趴在她大腿上不肯下來。 “看來,小貓很喜歡你呀?!鳖櫫肆嗣彳浀拿l,spring縮了縮身子,微微顫動。 “別摸它,它怕生?!?/br> 顧了了抬眼疑惑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岑遙知也慌了,“應該……怕生吧?貓貓不都怕生嗎?” 顧了了看著小貓,又看看岑遙知,想不通,那也不見得小貓怕她呀。 岑遙知解釋:“其實我以前來過啦,所以小貓才跟我熟?!?/br> 顧了了望著貓貓,“哦”了一聲。 喝酒的時候,她跟在場的人都會聊上幾句。 不巧的是,坐在她對面的是譚緒川,他關注她挺久了,開口問:“遙知,你出來喝酒男朋友知道嗎?” 她哪來的男朋友,或者說他怎么會認為她有男朋友? 難不成是萬凌在背后又說了些什么。 岑遙知從進門開始從沒說過男朋友這件事,他這番話實際是想試探她有沒有男朋友。 顧了了還想說她沒有男朋友,岑遙知強行答:“知道?!?/br> 此話一出,大家都有些詫異。 “你什么時候有男朋友的?”顧了了愣了一下。 “有男朋友呀?!弊T緒川似是有些失落,嘀咕道。 只有李善這個情場高手不語,一臉淡定,知道岑遙知的用意。 她也確實猜對了,有男朋友會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前些天,有人匿名在表白墻發了條,“小墻,問問建筑系的岑遙知同學有男朋友嗎?” 就算匿名,宿舍的人也猜出來了是譚緒川。 只有一個人回了,“她暫時沒有交男朋友的打算,別煩她?!?/br> 看頭像是個男生。 現在譚緒川這樣問,更是證實了她們的猜想。 游戲玩了一會兒,岑遙知心思已經飄到了別處。 覺得實在無聊,時不時看看手機,刷刷視頻。 “葉玥,萬凌來了嗎?”女聲溫柔中帶著微微的磁性,沖調酒師打招呼。 岑遙知聽出是周夢星的聲音,剛剛注意力還都在手機上,這下全抽離出來了。 周夢星也瞧見了她,走過去打招呼,“遙知?你來也不說一聲?!?/br> “姑姑?!焙韲禎L動,喊出這兩個字。 周夢星問起萬凌什么時候過來,她才知道萬凌今晚也要來尋緣。 周夢星見她一臉懵,“你不知道?” 她搖搖頭,況且,她應該知道嗎? 晚上剛過十點,一個男生走進來,在吧臺旁站了一小會兒,就抬著一張凳子,坐到岑遙知身旁。 “岑遙知哥哥?”顧了了輕聲嘀咕。 廖芒也是有些詫異,只有李善很淡定,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座位上,岑遙知還在低著頭玩手機,沒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美女,喝一杯?”萬凌端起她的杯子,在她眼前晃動著。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緩緩抬頭??辞鍋砣藭r,喉嚨里不自覺地擠出他的名字,聲音帶著驚訝和上揚的語調,“萬凌?” 想起剛才跟周夢星的對話,她沒想到他還真的來了。 眼前的萬凌正端著她的酒杯,臉上掛著一抹假笑,看著他這副模樣,她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慌,明明她并不怕他。 但是慌張是下意識的,她努力平復心情,不自在地和他打招呼,“好巧?!?/br> 萬凌笑而不語,可這笑卻并沒有半點友好的意味,與其說是在生氣,倒不如說是在自嘲。 桌上的人都看著他們,猜測著他們的關系,會不會有八卦。 半晌,萬凌褲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亮了屏。 “你手機響了?!贬b知提醒他。 萬凌譏笑,反倒暗諷起她來,“手機?不過是擺設而已,你說是吧?!?/br> 這會兒,譚緒川挺身而出,當起了護花使者,“這位先生,請你自重?!?/br> “行,我自重?!比f凌湊近她,臉對臉,賭氣般說了一句。 “撒酒瘋的滾遠點?!?/br> “這世道,還有這種人?!?/br> …… 在座的人都沒放過這個突然過來發瘋的男人。 還是顧了了打圓場,“這是她哥哥?!?/br> 一句話讓大家閉上了嘴,都以為是哥哥訓誡meimei不可以喝酒。 萬凌眼神變得冷淡,卻又帶著幾分怒氣,走出了酒館。 岑遙知點開跟萬凌的聊天頁面,彈出來一連串未讀的消息。 W:【人呢?這就不回我了?】 W:【你去哪了,給我說一聲也行呀?!?/br> W:【我知道你看到我消息了,不想回我也沒關系?!?/br> 隔了好一會兒,他又回了一句。 W:【你早點睡吧,晚安?!?/br> 他們繼續玩著狼人殺,岑遙知沒玩,坐在一旁看著,手上的酒杯沒停過,一直端起著。 一口一口咽下苦澀的酒,頭不自覺地扭向門口。 玩到一半,岑遙知覺得很悶,隨便找了個借口出去。 外面跟酒館內對比,有些溫差,她出來得著急,沒有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吊帶裙。風吹過來,一哆嗦,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酒館門口有一排的木質長椅,萬凌就坐在離門口最遠端,背靠在身后的墻上,一臉慵懶。 見到萬凌還在,她轉身又要回去。 萬凌也看見了她,輕笑著說:“怕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br> 語氣有些諷刺。 她不是怕他,而是尷尬,內疚。 她沒想到會在這撞見他,前腳說在宿舍,后腳就碰見,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 她想著,他應該對我挺失望的吧,他對我這么好,我卻一而再,再而三享受完他對我的好,又把他推開。 看見萬凌手指間夾著一支煙,還沒有點燃。 岑遙知:“不是戒了嗎?又抽起來了?!?/br> “meimei,管得太寬了吧?!彼f著,手邊“咔嚓一聲輕響,一簇明亮的火焰躍然而生,在昏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耀眼。 他的眼神在火焰的映照下,帶著冷感。 她心一緊,現在她確實沒有任何身份管他。 岑遙知收起所謂的關心,冷著臉說:“行,我不管,反正抽死也跟我沒關系?!?/br> 壓抑著心里不能釋放出來的火氣,重新打開酒館的門。 她進去后,萬凌低頭看了看那支煙,嘆了聲氣后,放回兜里。 而后,又忍不住撇過頭,自嘲般冷笑一聲,“呵,我這么在意她干嘛?!?/br> 心里打定主意不再管她,她愛干嘛干嘛吧。 “砰——” 屋內傳出東西摔碎的聲音,隨后傳出,“遙知,小心?!?/br> 萬凌還是下意識起身進去,他承認自己剛剛心口不一了。 —— 求珠珠。 預告一下,下章有點rou。 微博:半恬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