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他的恩殊,這么小的恩殊
秋老虎終于被九月末持續了三天的雨打跑。 廖擇文收到一張紙條,他在同桌的擠眉弄眼下明白過來是坐斜后方的李文全遞的。臨近國慶,高三的學生仍有四天假期,班上氣氛浮躁,高壓下學了近一個月,都想放松一下。 紙上只有一排小字:我朋友想認識一下許恩殊,你能不能把許恩殊聯系方式給他。 他的眉皺起來。 下節課是體育課。 學校本著勞逸結合原則,盡管已經高三,他們的體育老師也沒有總是體弱多病到需要其他老師代課。 物理老師拖了兩分鐘堂,講完最后一道大題后,他剛拿著卷子和保溫杯離開教室,學生便歡呼著跑了出去。 紙條沒有得到回復,李文全走過來,靠在廖擇文桌前,“班長,我那朋友你也認識,就3班的賀鐸遠,前幾天在cao場碰到許恩殊了,就想認識下,我聽林云瀚說,是你meimei?!?/br> 廖擇文理桌上的試卷,沒有抬頭,“別打她注意?!?/br> 李文全問過林云瀚,不是親meimei,只是一起長大的,還看這么緊,他瞇了下眼睛,“廖哥,你喜歡她啊,不會吧?” 廖擇文臉頓時沉下來,“李文全,不要亂講,也麻煩你跟賀鐸遠說一聲,別打我meimei主意,除非他想挨揍?!?/br> 廖擇文脾氣班里公認的好,這還是李文全頭一次看他冷臉,連忙舉手作投降狀,“好好好?!?/br> 林云瀚接好水回來,“走了擇文!” 廖擇文站起來,沒有管李文全,從教室后門走了出去。 林云瀚中午又聽到一個八卦,聲情并茂同廖擇文分享完,見對方并無反應,雖然廖擇文平時也對他說的八卦興致缺缺模樣,但給他面子,會配合的嗯嗯幾聲。 “怎么了???” 廖擇文并不說話。 快到cao場時迎面碰到許恩殊和幾個女生走過來,手里提著裝好的運動服。 她站在幾個女生中間,不是最高那一個,廖擇文卻一眼就看到。許恩殊的臉好紅,鼻尖上沁著汗,額前的發都汗濕,不知聽到同行的人講了什么,哈哈的笑起來,露出兩排小小的牙。 她笑著,對上廖擇文的視線,笑容更盛,不過很快就偏過頭。 許恩殊在學校一般不同廖擇文打招呼。 她偏過頭不看廖擇文,那幫和她一起的女生倒是都來看廖擇文了。 廖擇文在許恩殊偏頭的時候就已收回視線,和林云瀚目不斜視的往cao場走。 這群女生用自以為不大的聲音說,“真的好帥哦!” 許恩殊始終沒有開口?;氐浇淌?,看到手機里多一條廖擇文發來的信息:右膝蓋怎么紅了? 許恩殊低了頭去看,是剛剛打排球時不小心被排球砸了一下,并不很痛,她自己都要忘記。 她打字回復道,被排球砸到了。 廖擇文:回家了用熱水敷一下。 許恩殊:好痛,不知道等回了家會不會腫起來。 這節課下了后,林云瀚來找許恩殊,“腿沒事吧,還痛不痛?” 許恩殊搖頭,“不是很痛了?!?/br> 林云瀚遞過來一個袋子,“你哥給你買的,他有事,就讓我幫忙跑一趟?!?/br> 有事自然是借口,雖不知為什么許恩殊不愿別人知道他們的關系,廖擇文也尊重她的想法,在學校從不和她打招呼,也不會來找她。 “謝謝云瀚哥?!?/br> “嗨,小事兒?!?/br> 許恩殊提著袋子回到教室,打開一看,里面裝著消腫噴霧,已經灌滿熱水的熱水袋,還有幾樣她很愛吃的零食。 她偷偷拿出手機給廖擇文發信息:謝謝哥哥。 廖擇文沒有回復,她也不在意,點開備忘錄,置頂是一份清單,只見一起去買金魚已被打上勾。接下來一條是國慶節一起出去玩。 許恩殊盯著這份長不見底的清單,眼神有一瞬晦暗。 高三的國慶假放前四天,對于廖擇文來說和上學期間并沒有太大不同,仍舊是不斷學習,溫書,做試卷,不過地點從教室轉移到家中。 放假的第二天晚上,他正在房間溫書,母親來敲他門,“擇文,恩殊來找你?!?/br> 廖擇文放下筆,動手收拾試卷,有些詫異,許恩殊今年上高中后,倒又像從前一樣開始找他玩了。他將卷子習題冊放好后,開門出去,許恩殊坐在客廳沙發上,捧著廖母榨的果汁在小口小口喝,她穿淺色棉質長袖,黑色長發披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乖巧。 廖擇文眼神不自知變得柔軟。許恩殊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一看是他,臉上就漾起笑。 “哥,晚上好。 “晚上好?!?/br> “吃飯了嗎?” 許恩殊點點頭,“吃過了過來的?!?/br> 廖擇文坐許恩殊坐的沙發旁邊的小沙發上,兩人隔著些距離,許恩殊就往他那邊挪了挪,“哥,你作業寫完沒有???” “今天中午就寫完了,怎么了,需要我給你補習?” 許恩殊眨眨眼睛,“哥,我來找你玩就不提這個嘛?!?/br> 廖擇文不由得笑了一聲。 “你既然寫完作業了,可以明天陪我出去玩嗎?” 許恩殊雙手合十,漂亮的眼睛又可憐兮兮看著廖擇文,她知他吃自己這套。 果不其然,廖擇文問她,“要去哪里?” “還沒有想好,趁天氣還沒有冷下來,我們出去野餐?” “都好,聽你的?!?/br> 許恩殊笑得嬌嬌的,“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br> 夜半,廖擇文口渴醒來喝水,看到許恩殊幾分鐘前發來的信息,說明天想去釣魚。 她發了一個位置過來,是一個位于市郊的農家樂。 廖擇文沒有回答許恩殊發來的去這里怎么樣,而是問: 怎么還沒有睡? 許恩殊:你不也沒有睡。 廖擇文:我口渴起來喝水。 許恩殊:那我也是睡了,剛剛才醒的。 廖擇文拿許恩殊沒有辦法,只好拿哥哥身份壓她: 快點睡了,聽話。 許恩殊:知道啦。 后面跟了一個吐舌頭的表情包。 廖擇文輕笑了聲,查了查許恩殊發來的農家樂信息。離市區不算遠,開發得很好,可玩性高,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他這才放下心來,丟下手機睡去。 兩人都不會開車,聯系了順風車,和司機約好9點出門,怕人久等,兩人提前一些就下了樓。 廖擇文很不喜沒能讓事情盡善盡美的感覺。上了車,思考起考駕照的事情,他確過幾月成年,但馬上高考,學習為重,估摸著還是沒有時間練車,不由得幽幽嘆一口氣。 許恩殊聽到了,湊過來,“怎么了?” 許恩殊今天穿著波點蓬蓬裙,嫌熱,帶的披肩塞在廖擇文的背包里。裸露在外的手臂柔軟的貼著廖擇文的,作為關系親昵的哥哥,最正確做法,應是摸摸meimei的頭,說沒事。但廖擇文只是說,“沒事,別擔心?!?/br> 他談起別的話題,許恩殊是話很多的人,起一個開頭就可以嘰嘰喳喳說很久,廖擇文都認真聽,時不時給回復,許恩殊有時候明明在講這個,但聯想到什么,就會開始講別的事情,講完后再繞回來繼續講剛剛沒講完的事,有時候記混講到哪里,廖擇文還會提醒她。 農家樂開車過去要一個多小時候,許恩殊后來講累了,靠在廖擇文肩膀上睡覺。 有段路不太好,許恩殊身體被顛得晃來晃去,廖擇文抬手攬住她肩。許恩殊裙子是吊帶,瘦削肩頭裸露在外,被廖擇文大手沒包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小聲喊燙。廖擇文只得把她放下,讓她枕著自己腿。躺到廖擇文腿上時,許恩殊醒過來,睡眼朦朧,仰頭看著廖擇文笑了笑,就又閉上眼睛。 廖擇文把她掉到脖子前的頭發撩起放到身后,聲音里帶笑的小聲說了句,“嬌氣。 農家樂里還有一片葡萄園,許恩殊聽說后很激動,簡單和廖擇文吃一點就跑去,兩人摘完出來,又去租了釣魚器具前往池塘。 說是池塘,大得像湖,初秋水草還豐茂,碧綠一片的旺盛生長著,看得人心情很好。 兩人選了沒人的地支起椅子。 許恩殊不是能靜下心的性子,坐了四十來分鐘就站起來,說要四處走走,廖擇文盯著魚竿,囑咐她,“帶上手機,別走太遠,有事情聯系我?!?/br> 許恩殊說好。 她沒走幾步,又被廖擇文叫住。 廖擇文把她的披肩遞過來,“池塘邊風大,穿上,不要感冒了?!?/br> 許恩殊哦一聲,乖乖把衣服穿上。廖擇文站在原地看了會兒漸漸走遠的許恩殊,才坐回去繼續釣魚。 許恩殊沒過多久就回來,她故意放輕腳步,從背后蒙住廖擇文的眼睛,嘴唇貼著他的耳朵,用氣音問,“猜猜我是誰?!?/br> 許恩殊說話的熱氣噴在廖擇文的耳朵上。他鼻間滿是少女身上的清香,被蒙住的眼皮感到柔軟的guntang。 廖擇文一直不開口講話,倒讓許恩殊不知下一步要怎樣做合適,她正想把手放開說哥哥沒勁,手被廖擇文的手覆住。 廖擇文握住她的手攥進手里,但很快就松開,“剛剛去那里了?” “隨便走了走,那邊有好大一棵柚子樹?!?/br> “想吃柚子了?” 許恩殊身體仍然貼著廖擇文的背。廖擇文脊背寬闊,身體正向一個男人靠攏,許恩殊俯在上面,感到舒服。 “不想吃,但是想摘?!?/br> “那等會兒去?!?/br> “不給摘怎么辦?” “找人問問,要錢也可以?!?/br> 許恩殊下巴抵在廖擇文肩膀,隔他耳朵很近的輕笑了一聲,像小鉤子一樣抓撓一下他的心,“只要我開心就好,是嗎?” “當然,你是我meimei?!?/br> 許恩殊攀上廖擇文的肩,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廖擇文的身上,聲音聽起來天真無邪,“哥哥,你對我真好呀?!?/br> 許恩殊不想釣魚了,就隔遠了些自己玩,在茂密的香蒲和蘆葦間,她看到一只螞蚱從面前跳過去,頓時眼睛一亮,躡手躡腳深入草叢,在快要捉到螞蚱時,那只螞蚱往前一跳,消失在草叢間。 許恩殊有些惱怒的磨磨牙,正準備退出去,又看到一只螞蚱,在前方一些的位置,她又腳步輕輕往前走幾步,快要到手時剛才的一幕再次發生,不過這只螞蚱只是跳到另一根葉子上,還能逮到。 她來了興致,一定想要逮到這只螞蚱,廖擇文不在身邊,不必裝出柔弱樣子,她舔舔有些干的唇,蓄勢待發的將披肩的袖子擼到手肘上方, 在終于抓到螞蚱的時候,許恩殊發現自己已經走到池塘邊上,這不像市區公園里的人工湖,有圍欄,木板將水和岸隔開,水邊泥土濕滑,許恩殊一沒留意踩滑,摔到水里,只來得及驚慌失措喊一聲哥。 廖擇文聽到喊聲連忙站起趕去。 池塘邊緣水并不很深,只是許恩殊受到驚嚇,驚慌失措下連嗆好幾口水,撲騰著倒離岸更加的遠。 廖擇文趕過來時,看到在水里撲騰的許恩殊,呼吸一窒,什么都顧不得,三兩下脫下鞋跳下水。 他很快游到許恩殊身邊,抓住她的腰,將人拖上岸。 許恩殊整個人濕透了,不住的咳嗽,眼眶紅透,不斷流出生理性眼淚。 廖擇文不住拍她的背。 許恩殊緩過勁兒以后,一把抱住廖擇文,將其肩膀的衣料都攥皺,畢竟還是小孩,溺水時候帶來的恐懼讓她心有余悸。 廖擇文回抱住許恩殊,“沒事了,沒事了?!?/br> 許恩殊嗚咽著,只知道喊哥,廖擇文被她喊得心里難受,將她抱得更緊些,分不清是他的心跳還是許恩殊的,混亂不堪的在他耳邊響著。 廖擇文收拾了魚具帶著許恩殊回農家樂,路上原本上午多云的天氣開始轉陰,短短十來分鐘,就下起雨,本就渾身濕透的兩人這下更是狼狽。 落湯雞一般回到農家樂里,廖擇文開了間房。 拿著房卡上到樓上,雨越來越大,房間的窗戶很大,能很完整看到窗外的樹,綠影疏疏,雨打在樹上的聲響在安靜的房間清晰可聞。 房間光線昏暗,外頭的光景倒更亮些。 許恩殊將自己還在往下滴水的外衫脫下來。連衣裙濕透了,緊貼著她的身體,使她身體曲線一覽無遺,光線昏暗,廖擇文卻覺得她比窗外的蒼翠綠樹更顯眼。 他立刻收回視線,走進浴室,擰開熱水器調試水溫。 許恩殊也進來。浴室的燈被廖擇文摁亮,白白的灑下來。廖擇文只看許恩殊一眼就移開視線,等水熱了,囑咐她快些洗澡,便走出浴室。 廖擇文下樓找老板,問他有無可以烘干衣服的東西,老板說有個取暖器,但是記不得放到哪里,得找一下,讓廖擇文稍等。 廖擇文站在屋檐下看外大雨,雨下得突然,原在戶外被淋濕的人不在少數,都紛紛往建筑物下趕。有幾人在他身后大廳用服務員拿來的干毛巾擦拭身上雨水。他聽到一個男人在小聲抱怨,“都說了今天不出來玩……” 很快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有沒有心,我很閑嗎?好不容易擠出時間跟你出來玩,對我說這種話,我看了天氣預報說沒有雨……” 廖擇文在兩人的爭執聲中思考起事情,眉都下意識輕皺著。 他沒有出很久神,老板提著一個取暖器過來。 他接過,說,“謝謝?!?/br> 他走過那對還在小聲爭執的情侶,一路往樓上去。 他調試取暖器的當,許恩殊從浴室出來,仍然穿著那身濕得不能再濕的裙子。 下雨和溺水都在計劃之外,他們都沒有帶多余的衣服,廖擇文將取暖器開到最大,讓許恩殊烤衣服。 許恩殊脖子上掛著毛巾,但她大概并沒有好好擦頭發,頭發不斷在往地上滴水。 她蹲在取暖器旁邊,仰起頭看廖擇文,臉那么白,眸子又那么黑,頭發濕漉漉貼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像從水里爬出來的妖精。 “哥,你快去洗澡吧,不要感冒了?!?/br> 廖擇文拿過床頭柜上的吹風機,“我沒事,先給你吹頭發,你別感冒了?!?/br> 見許恩殊還要說什么,他講,“我身上衣服都快干了,你要不要摸一摸?” 許恩殊笑了笑,“你火氣還蠻大哦?!?/br> 廖擇文看著許恩殊,有幾秒沒有言談。 他立刻在心底譴責自己,怎要這樣想自己meimei,覺她同自己說話像調情。 他打開吹風機,嗡嗡的聲音充斥耳膜,一切相對的安靜下來,他手下的頭發慢慢從一條一條變成一絲一絲,更加的柔軟,手心觸上,像在摸上好綢緞。 關掉吹風機那刻,發覺除了雨聲,一切都像與外界隔絕般安靜著,只有許恩殊微垂的脖頸,柔軟而惹眼的橫在他的面前。 廖擇文手指觸上那截脖頸,如他想的一樣溫軟。許恩殊轉回頭看他,“怎么了?” 他的其余手指和掌心都撫上那截脖頸,那么小的恩殊,那么脆弱的一截脖子,是不是他稍微一用力,就會被掐斷。 “恩殊,你是大孩子了,以后和男生要保持距離,知道嗎?” “包括我在內?!?/br> 許恩殊有些無措的看著他。 “身邊接觸到的男生和小說影視劇里是有差別的,他們沒有這么純良,溫柔,會那么全心全意愛你?!?/br> 廖擇文說完皺了下眉,覺自己說得太多,教育meimei這種事情輪不到他來,但是他實在不放心,他的恩殊,這么小的恩殊,如果被外面的男生哄騙著拉手接吻甚至去做更超過的事情,他是真的要殺人的。 無論天有無下雨,約的司機仍然按時來接了他們。 出發的時候許恩殊身上衣物已經干透,曾掉下池塘的是她,倒是廖擇文比她更狼狽些。 從上了車伊始,許恩殊就沒有講話,廖擇文以為她累了,也沒說什么。要到四五天后,廖擇文才意識到許恩殊是生自己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