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貍變的 第14節
她說:“休想。你我同生共死,如今我先走一步,你又何必茍活?!?/br> 刃毒:死吧,誰死得過你們這群犟種。 腦子里終于安靜了。聞丹歌長長舒出一口氣,緩步向湖中央淌去。南錦吸飽了血水,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動,如一朵妖冶紅蓮,于風中盛放。 迎魁最后錚了一聲,像是終于明白了主人的死志,決定生死相隨。 足下落空,身體浮沉,湖水漸漸淹沒額頭,她最后望了一眼人間的天。 奇怪的是,云開月明。 “嘩啦!”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落水聲,接著便有什么東西向湖中央游來,她以為是失意的人也選了此處自盡,竭力撥開胡亂漂浮的烏發想要浮出水面,四肢卻像灌了鉛一樣不聽使喚,帶著她的身軀自顧自下墜。 視野逐漸模糊。無盡的藍、無窮的紅、無垠的黑。 冰冷湖水從鼻腔涌進,和體內肆虐的毒達成了詭異的平衡。聞丹歌緩緩闔上眼,腦中閃過的最后一幕。 是她臉上鮮血未干回頭時,他不含懼意的眼。 那雙眼似乎變成了現實。 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接著身體停止下墜,有人伸出雙臂將她牢牢擁在懷里,帶著她逆流而上尋覓出口。她聽見從對方胸腔中傳來的心跳。 急促、迫切,就好像她是什么失落的寶物。 聞丹歌試圖勸說對方放棄自己。因為一旦在岸上喘過氣,她不保證刃毒麻痹下的自己會做出什么事,她不想恩將仇報。 可是遑論開口,她連睜眼都做不到,她現在唯一可以做到的就只有——屏息,使自己窒息而死。 對方似乎發現了她的死志,連忙撥開她臉上的發絲,含住一口氣渡過來。 聞丹歌怔住了。 他的唇帶著正常人的體溫,貼近時似乎被她冷到,一瞬怔愣后毫不猶豫地追上來。唇瓣緊緊依偎,他們近得連彼此唇紋都能一一勾勒......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忽然恢復了一些力氣,雙手握拳想把他推開,對方卻變本加厲,吻得更深了。 仿佛是擔心她會咬舌自盡,對方便撬開她的牙關替她把守。唇舌柔軟,就像含了一朵云在嘴里......聞丹歌沒忍住,吸了一口。 對方:??? 雖然睜不開眼,但聞丹歌似乎能看見對方眼里的錯愕。她滿腔愧疚,尋死的心思不復強烈,只是須臾的懊悔,再回過神時,月光又淺淺灑在她身上。 南錦被湖水沖刷回了原本的顏色,而她流的血也被仙子湖包羅進去,成為清澈的一份子。 夜流螢在林中紛飛追逐,不知何時沾染了盛琉璃的花粉,撲閃間亦有光彩。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咳咳、你、咳......你還好么?!边@聲音有點耳熟。聞丹歌緩緩轉過頭,看清救她的人是誰后,震驚得久久合不攏嘴。 居然是、居然是...... 應落逢的目光在她唇上一掃而過,眸底掠過幾分羞赧,低下頭為自己辯解:“那人同我說你要在這里......我、我等了許久也不見你回去,擔心......”他說你要在這里求婚,我擔心應禮給你難堪,雖然知道自己來了也幫不上什么忙,可還是不想讓你一個人面對。 這種話,要他如何說出口?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會撞見她尋死...... 她就這么喜歡應禮嗎? 他不愿相信聞丹歌是這樣的人,可結合此前她同他說的種種,應落逢不得不承認,她就是愛慘了應禮。 愛到把所有財富堆到應禮面前,一顆真心被凌遲也無怨無悔。甚至連性命都可以拋棄。 他替她感到憤怒、不甘、悲哀,這之中又擅作主張地摻雜了一點來自他的酸楚。 為什么? 聞丹歌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她只能看見他因長時間浸泡在冷水里迅速流失的血色,下意識撈起人飛到岸上??傻人皇痔釀σ皇謸迫嘶氐桨哆?,才發現自己方才消散的修為竟都回來了! 從沒聽說過冷水澡能治愈刃毒的......她又試著運氣,對著湖水劈了一劍。霎時水花四濺,平靜的湖面泛起驚濤駭浪,某一瞬間甚至能看見湖底的巨石。 刃毒真的解除了。 聞丹歌不死心,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腦殼:“你還在嗎?” 應落逢四處看了看,確定這里只有他們兩個活人,遲疑著回答:“我在?!?/br> 聞丹歌擺手:“不是問你。我身體里的這位兄臺?郎君?姑娘?你還在的話就吱一聲?!?/br> 刃毒忍無可忍:......踩死線找到“星人”解毒了不起??!有本事一開始你就別耍心眼!還玩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套......誰說你們鎮腦子不好使的!看老子不削他! 后面的話罵得實在臟,聞丹歌默默捂住耳朵。應落逢見她舉止離奇,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應禮還......”還生死不明呢。雖然他也想把應禮丟在這里自生自滅,但賀蘭時都跑回去搬救兵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帶著方寸宗的人殺回來。 經他提醒,聞丹歌贊同地點頭,劍尖一挑便把應禮帶上。應落逢跟著她往方寸宗走,掌心滲出一層緊張的汗。 他明白和她回去意味著什么,回去了,很可能再也不能恢復自由身。 但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被方寸宗的人欺騙? 他亦知曉那些人如何巧舌如簧、顛倒黑白,他自己就深受其害,有他在身邊起碼...... “你來的時候看見煙花了嗎?”思緒突然被打斷,應落逢一怔,點點頭:“見著了?!?/br> 她又問:“好看么?” 應落逢:“好看?!?/br> “唔?!甭劦じ栊α?,兩道平直的細眉彎成月牙的形狀,“那就值了?!?/br> 【作者有話說】 撒花花!今天早了一點,明天還是九點! 第17章 退婚 ◎“我要和應禮退婚”◎ 聽完刃毒的話,聞丹歌還有什么不明白?既然眼前人才是她的“星人”,那么之前的賬,可要好好算算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是應禮和她定親,事已至此,這個親她肯定要退!鎮族人最不能容忍背叛,無論是伴侶還是自己。單憑這一條,應禮就能被她休八百個來回。 臨近方寸宗大門時,聞丹歌想起來應落逢如今的尷尬處境,問:“你回去等我?” 應落逢搖頭,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應禮,抿唇道:“我和你一起?!?/br> 她救了他的命,他便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孤身涉險。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把這條命還給她。 無論如何,今生的結局已經比前世好太多了。 聞丹歌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既然他堅持,她只好帶著人一起翻墻。 等等?翻墻?應落逢還沒適應驟然拔高的視野,下一瞬就已經平穩落地。他跺了跺腳,確定腳下是真實的土壤,有些難以置信:“方寸宗的防御陣法足有數十丈,你是怎么突破......”為了順利出逃他仔細研究了方寸宗的構造,研究了數年才找到一處漏洞,可她卻“這個啊,你們家通傳的時間太長了,再說這個點護衛們都睡了,何必去麻煩別人?”她說得振振有詞,仿佛真的有在為護衛的睡眠質量考慮,應落逢只好把后半截話收回去。 “你要去哪?”見她直奔宗主住處,應落逢問。聞丹歌掂了掂劍,昏迷的應禮隨之左搖右擺:“當然是對簿公堂?!?/br> 他早該想到,她不是徐徐圖之的性格,只是忍了又忍,還是勸道:“這里畢竟是方寸宗,還是小心行事比較好?!?/br> 聞丹歌點點頭:“你說得對?!闭f罷一路闖到應宗主住處,敢攔她的弟子有一個算一個,通通打暈。 應落逢:這就是你說的小心? 他們這般“橫行霸道”很快引來了眾人的重視,遠遠便瞧見宗主寢殿外圍了烏泱泱一片人,或御劍或御獸或開著陣法,個個如臨大敵。 應落逢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再回方寸宗,會以這樣的方式。 但不得不說,能徹底和這些人撕破臉皮,雖然形式荒唐,可他心中到底有幾分隱秘的快慰。 對面有人認出掛在聞丹歌劍尖的是應禮,驚叫一聲:“少宗主!那妖女把少宗主、把少宗主殺了!”人群突然如沸水炸開鍋,立刻就有弟子紅著眼沖出來要為少宗主“報仇”。應落逢一顆心才懸起,就見聞丹歌只一個手訣便將他們逼退,再無人敢貿然上前。 一人一劍,就是一道天塹。 對面見不是敵手,這才派出人來談判。談判的是方寸宗庶務總管,應落逢認得他,從前應宗主還勉強記得他這個兒子時,庶務總管沒少克扣他的份例。后來他徹底淪為宗中的邊緣人物,也少不了庶務總管在背后推波助瀾。 聞丹歌發覺他神情不對,問:“有仇?” 應落逢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答。他一猶豫,聞丹歌心中就有了答案。她隨意將應禮扔在地上空出迎魁,凌空重重甩了幾下劍,仿佛要把劍上的臟東西甩干凈。做完這些,她才踱步至庶務總管面前,道:“道歉,我就放過你?!?/br> 正在打談判腹稿的庶務總管:“?”到底是一宗總管,這點臨場應變的本事還是有的:“敢問姑娘在下犯了什么事惹您不快?若從前不慎冒犯了您,小的在這給您賠個......”然而他才要虛情假意地彎腰作揖,腳下突然騰空,接著視野也調轉方向,變成面對應落逢。 應落逢后退半步,為難地看向聞丹歌:“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道歉?!甭劦じ柚厣暌槐?,迎魁閃著寒芒抵在總管腰后,仿佛只要他拒絕,那鋒利的刃就能把他攔腰斬斷。 庶務總管很想麻溜地認錯討饒,可當著一眾方寸宗弟子的面,他實在拉不下那個臉,最終選擇咬牙頑抗:“恕難從命。被宗主委以重任的這些年,某不說嘔心瀝血,卻也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如今聞姑娘一個不高興,就要拿小老兒清譽......”“你往司裕錢莊存的那些......”“七少爺!是老奴對不起你??!老奴不該迫于曾夫人的yin威對您視而不見甚而助紂為虐!求您看在您出生那年老奴替夫人求過醫的份上,饒了老奴吧!”昔日威風無限的大總管此時連連告罪哭成淚人,全無往日的盛氣凌人。從前的仇人如此卑躬屈膝,應落逢的心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意。相反地,聞丹歌注意到他泛紅的眼角,和被握成拳的手揉皺的衣袖。 應落逢死死盯著庶務總管磕頭的身影,調動全部理智才堪堪壓下沖上前掌摑他的沖動。他怎么敢......他怎么還有臉提母親......當年若不是他拖延時間,母親何至于血崩而死?若不是他視而不見,自己又何至于無處祭拜母親,這么多年只能對著一個虛無縹緲的方向寄托哀思......原來這世上,還有如此寡廉鮮恥之人。 他氣得全身發抖,卻還是竭力維持聲線平穩,只有泛紅的眼眶暴露了真實的情緒:“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們要見應宗主?!?/br> 他們今天是為解決她的事情而來,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但庶務總管才往宗主寢殿跑了兩步,就被一道劍光攔了去路。 聞丹歌的聲音沒有起伏,說出來的話卻令聽者不寒而栗:“好,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左腿還是右腿,你選一只。友情價,比你們少宗主還少斷一條腿?!?/br> 此言一出,沉寂許久的人群重新躁動起來。人們仿佛遺忘了前輩的經歷,紛紛拿起武器,喊著“為少宗主報仇”就沖了上來。一如那天她殺死樓泯。 只是這一次。聞丹歌緩緩抬劍,擺脫了束縛的龐大真氣在掌中凝結,隨著她橫空一斬,力如排山倒海,勢若雷霆萬鈞。 這一次,她有了不讓步的理由。 人潮似乘風四散的地丁花被擋回去,落下時哀嚎遍野。 她收了劍,想起前輩在追夫寶典中寫到:英雌救美后要乘機展示個人魅力。她不懂怎么展示個人魅力,只會僵硬地站在原地,然后和應落逢面面相覷。 應落逢:被她這么一打岔,心中郁結倒消散不少。 再看眾人,倒的倒退的退,沒一個再敢上前。見聞丹歌重新挑起應禮,應落逢松口:“走罷?!狈凑钃纤麄兊娜硕急凰蚺铝?,還客氣什么? 門外就是群義憤填膺的普通弟子,諸如幾位長老和峰主這樣真正棘手的人都還未出現。應落逢起先還擔心他們會在寢殿內埋伏,可直到他們穿過回廊也沒有人出來阻攔。 表面愈平靜,水面下的旋渦或許就愈危險。應落逢小聲提醒:“當心有詐?!?/br> 聞丹歌點點頭,也學他小聲說話:“放心吧,這里只有你、我、還有你爹三個人?!被仡^瞥到應禮又補充,“算他四個人?!?/br> 應落逢困惑:“從何得知?”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心跳聲?!?/br> 不僅如此,她還聽出屋里的應宗主心跳穩健有力,她那一枚復魂丹功不可沒。 應落逢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意外發現掩在她鬢發里的耳上,有三個不甚明顯的穿耳孔。 倒和她一慣樸素的作風不同。 入了堂屋,果真如她所說只有應宗主一人,連伺候茶水的仆人都沒有。應宗主見他們來了,就像沒看見氣若游絲的應禮一般,而是大步向前端正朝聞丹歌行了一禮:“多謝聞姑娘救命之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