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自然醒，葉流觴和柳無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上午，昨夜被這個部落收留，有了床榻，這也是她們一個多月以來睡的最舒服的一晚。

    “總算睡到床了，半個月都睡在馬車里，連翻身都不行?！绷鵁o依在被窩中舒服的打了個滾。身下的墊子柔軟舒適，像動物的皮毛，風格倒十分貼切草原，大龍百姓一般用棉褥子，窮人只能用布，但匈奴卻可以奢侈的用舒適的皮子，兩個民族生存方式不同，也導致一系列吃穿用度都有天壤之別。

    “好啦，等回去后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現在先起來罷，昨晚這些草原人估計商討了一晚了，可能已經想到對付我們的法子了?！比~流觴穿好衣服，半開著玩笑。

    “對付我們？雖然真要對付起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我看他們應該更想從我們身上討些好處?！绷鵁o依慢吞吞的從床上爬起來，她看著居住的這個營帳，準確的來說是蒙古包。

    在邊關生活了一段時間，她對匈奴也不是一無所知。匈奴也叫草原人，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為了方便遷徙他們不蓋房子，而是選擇搭建這種蒙古包，類似行軍路上搭建的營帳，只不過要比營帳更舒適些，生活用具也更齊全。

    縱觀這個蒙古包，雖然為她們準備的床榻毛毯十分柔軟舒適，不過只需細瞧就能發現布匹泛著淡黃，可見有些年頭了，然而這已經是用來待客的蒙古包了。聯想到昨晚的事，還有這個部落生活在堤壩下面，雖然鄰水而居是人之常情，水源豐富之地不缺草場與食物，可直接住在堤壩下游，把族人置于危險之中，想必不太可能是因著‘興趣’罷。

    “依兒，你可真聰明，昨晚過來的時候我也留意了些東西，這個部落確實算不上富有，但也不窮，有三百多人，天元就有一百余人，應該是這一片掌握話語權的部落，看著還沒有歸順匈奴王，指不定我們還真能探出點東西?！?/br>
    “那便看看他們商討一夜商討出個什么來?！?/br>
    柳無依狡猾一笑，顯得古靈精怪。

    這個部落位于草原的最南端，距離邊城只有半月的車程，匈奴不會把權力的中心放在靠近大龍的地方，那么南方的部落便是她們的突破口，這里夾在草原和大龍之間，立場呈現兩面倒的趨勢，這樣的部落是最好煽動的。她們也可以賺點銀子，肥碩自己。

    穿戴整齊離開蒙古包，果不其然剛剛出來，立刻就有一個胡人女子走了過來。

    “葉姑娘，我們阿大喚你過去用早膳?！?/br>
    葉流觴心頭一動，可真快呀，還用早膳呢。

    既然喚她們用早膳，她們不吃豈不是不給臉，東道主請客她們便好好體驗一把草原的待客之道。

    葉流觴展臂摟著柳無依來到所謂“阿大”的蒙古包，少年們也隨著她們過來了。

    “進去罷?！?/br>
    跟隨引領的胡人女子走進去，到了蒙古包最豪華的內側，這里搭設了不少桌案，上面擺著豐盛的食物，有煮rou和干餅，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奶湯，湯面擴散出一圈米色，似乎是油脂？

    好家伙，草原人一大早就吃這些？瞧見這一幕少年們心頭涌現出一股酸楚，大龍百姓別說喝奶了，一般要過年過節才會吃rou，量也不多，但這些蠻人喝奶吃rou都是家常便飯。他們很快又注意到另一層不一樣的地方，桌上并沒有見到蔬菜和米飯，僅有一種叫做“胡餅”的馕餅，居然是面粉做的。

    李安突然覺得匈奴過的很奢侈，吃著她們吃不起的rou面，卻為何還要頻繁攻打大龍？

    “葉姑娘，這是？”為首的男人看到柳無依，不明白天元言事還帶著坤澤？

    “這是我內子，不礙事的?！比~流觴放開了柳無依，裝模作樣的對著柳無依呵斥：“女君言事還不懂事點，站一邊伺候著?！?/br>
    柳無依似笑非笑的看了葉流觴一眼，能耐了，居然呵斥她？

    “是，女君~”她立馬離開了葉流觴的懷抱，后退一步站在了葉流觴右后方，低眉順眼的。

    見此，眾人也就把注意力放在葉流觴身上。

    “我們乃大龍過來的商隊，族長已經知道了，不知諸位如何稱呼？”葉流觴扯了開場白。

    “我們這里是狂羊部，我是族長阿達魯，草原物資匱乏，只能拿出這些俗物來接待東方而來的客人，希望大龍的貴客莫嫌棄，先坐下來用飯吧?！卑⑦_魯端起了桌面的奶湯，向著葉流觴等人言道。

    “不嫌棄，出門在外自然一切從簡?！比~流觴大方的坐在最靠近阿達魯的位置，潛行什等人挨著她依次落座，而柳無依則跪坐在葉流觴的右后方，天元用膳，她當然不能上前同吃，只能伺候。

    端坐在食案前，葉流觴才看清食案上的奶湯，并不是一種湯品，那是一碗熱騰騰的奶，但是色澤棕紅，夾雜在奶香中有一股淡淡的茶香。雖比不上在京城喝的香茗，但茶與奶水結合在一起聞起來竟然十分香，讓人瞧著便想喝。

    “大龍來的客人請試試我們的奶茶，奶茶是我們草原人祖祖輩輩都愛喝的東西，俗話說可以一日無rou，但不能一日無茶?！卑⑦_魯指著桌上的奶茶示意道。

    葉流觴點頭，端起碗輕輕抿了一口，她并不急著喝下，而是任由包含油脂的奶液自口中打轉，再沿著舌面一點點滑入喉嚨中，這是大龍品鑒茶水的習慣，用這種方式可以最大程度的享受茶葉給味覺帶來的豐富體驗。等咽下這口奶茶，舌根泛起nongnong的奶香時，她才放下瓷碗，發現這碗奶茶居然是咸的！

    “奶香濃郁，茶香宜人，兩者相輔相成，倒真中了奶茶二字?！彼\懇點評，腦子里卻已經開始盤算以后如何給柳無依弄這個茶，奶茶在大龍還是稀缺的，一是大龍自古就缺乏奶制品，二是茶葉屬于奢侈品，不會有人浪費珍貴的茶葉去泡奶茶。

    “哈哈哈，大龍人說話就是帶著一股文鄒鄒之氣，奶茶不過是草原人的家常便飯，戰士們喝了這個力大無窮，坤兒們喝了這個美容養顏，常年有個好顏色?！卑⑦_魯說的自豪，看向葉流觴等人的神色間帶著絲鄙夷，他知道大龍人是沒法受用這些的。

    “看來草原人倒比我們大龍人過的好了，rou奶都是大龍少有的，平民無法受用?！比~流觴大方承認，不管rou蛋還是奶，在大龍都是尋常人過節才吃得起的，草原顯然不一樣，牧民似乎早已習慣大口吃rou喝奶，不過這也讓她明白了一些事。為何說匈奴力大無窮，人高馬大，其實不是匈奴力大無窮，而是他們的飲食結構決定的，大龍的飲食結構中素食比例遠超匈奴，吃進去的rou少，體格自然比不上。

    “客氣了，我們吃這些是能吃，但蔬菜主食都得買，光這碗奶茶，茶葉便是向大龍采購的?！卑⑦_魯有意向她說。

    “那就是各取所需了?！比~流觴聞之他給的信號，也不和他寒暄：“族長也知道我們是商隊，既然是商隊我們就談些商業上的事?！?/br>
    “哈哈哈，姑娘快言快語，那我也長話短說?！卑⑦_魯大笑三聲：“昨晚我的族人見你們拉了兩車東西，可是……”

    “不錯，這次拉來的是一車鹽和一車瓷器，不知族長意下如何？”

    聽到有鹽，阿達魯的眼睛頓時迸發出一絲亮光，不過又迅速隱退。他故作為難道。

    “鹽倒是我們需要的，只是不知你們出什么價？”

    “這個數！”

    葉流觴伸出手，當著眾人的面不急不慢的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錢？”

    “五百?！?/br>
    ……

    一時間，場面安靜的只有呼吸的聲音。大家似乎都被葉流觴的報數嚇到了。

    “好大的口氣，五百錢你還不如去搶！”阿達魯身邊的一個年輕男子應聲站了起來，對葉流觴的報價十分不滿。

    葉流觴只是不動。

    男子不悅的向族長道：“阿大，她看著就不像真心做生意的，哪有這樣報價的，到了別人的地盤還不知天高地厚，我們直接搶了她，再把這群人關起來看她們怎么辦?！?/br>
    “我看誰敢動我們家主！”與此同時，潛行什的少年們也站了起來。

    雙方對峙，場面十分緊張。

    然而，當所有人都面露焦灼之時，身處四戰之地的葉流觴非但不急，反而懶洋洋的抱過了一直跪坐在身后的柳無依，讓她輕輕的坐在自己的腿上。

    “女君~”柳無依立馬會意她的意思，伸手勾住了葉流觴的脖子，嫵媚一笑。

    “來，嘗嘗這個奶茶，聽說坤兒喝了好顏色呢?！比~流觴端起桌上還未喝的那碗奶茶，湊到柳無依嘴邊。

    “女君真壞，是嫌棄奴家不夠好顏色嗎？”柳無依語氣帶嬌，就著葉流觴送到嘴邊的碗喝起來。始一入口，她便驚喜的微微瞪眼，她自小生活富裕，自然不缺奶，但鮮奶總有一股消不去的膻味，她一直不愛喝，可沒想到加了茶的奶不但不膻，還多了茶香，十分好喝。但是咸咸的味道叫她不習慣，加糖的話也許更合她的口味。

    “怎會？娘子跟著我風餐露宿，已是辛苦了，這茶若你喜歡，今后回去女君猜人弄批茶葉來，日日熬給你喝?！比~流觴親了親柳無依的臉，一臉陶醉，這個小妖精真是讓她欲罷不能，太勾人了，她覺得就沒有天元受的了柳無依這樣的坤澤。

    “奴家不辛苦，女君，奴家想吃那個餅?！?/br>
    “好，給你吃，卷著這個rou吃?！?/br>
    “謝謝女君~”

    兩人當眾調情，絲毫不顧及場合。

    少年們心想什長和課長玩的真大，這樣的尺度足以叫他們臉紅心跳，什長就把持得??？部族的人則氣憤的恨不得直接擒拿眼前這兩個不知廉恥的家伙，竟然這么無視他們？

    “真是目中無人，阿大，我看她們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給幾分臉色便上房揭瓦?！?/br>
    “區區一個行商居然就敢如此無視我們，大龍人都是無恥宵小之輩，這生意不做也罷?！?/br>
    “阿大，抓了她們吧！”

    草原的郎兒義憤填膺，阿達魯卻只是坐在主位上，良久不發一言，似乎在考慮什么。

    “阿大，你看看這些大龍人的嘴臉，指不定就是大龍派過來看我們笑話的，與其和卑鄙的外族人周旋，倒不如歸順王，王會善待我們的?！庇钟幸荒贻p的男子忽然道。

    “住嘴！”

    沉默不言的阿達魯仿佛被戳中了痛處，寬厚的大掌把桌面拍的砰響：“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現在族人被逼到這里，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不管阿大你斟酌什么，與其僵持下去倒不如直接歸順，今晚才差點潰堤，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受夠了！”

    “啪”的一聲，男子的臉側了過去。

    轉過頭來，目光瞬間撞上了阿達魯盛怒的眼：“混賬，你居然讓族人歸順？”

    “阿大！”

    “歸順說的輕巧，你以為歸順了就能好過？滾回你的營帳，這里沒你的事?！?/br>
    “你也會說輕巧，難道擔驚受怕就輕巧嗎？你死守你的部落，等著被耗死罷?！比酉逻@句話，男子甩袖離去。

    “你！”阿達魯氣的直跳腳。

    二人的爭執叫剩下的草原人臉色也十分難看，他們當中很多人顯然已經疲于擔驚受怕的生活，但又無奈別無選擇，族長沒有發話，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葉流觴腦子轉的飛快，至此眼中閃過了然的明光，顯然這個部落已經受到壓力，但還未真正歸順，似乎有著無法調和的矛盾。她拉著已經吃飽喝足的柳無依站起來：“既然族長不愿與我們合作，那我們也不再打擾了，告辭?！?/br>
    說罷，她帶著少年們往蒙古包的出口走去，卻在接近出口的地方，幾把彎刀攔在她們面前。

    “族長什么意思？”葉流觴轉過身，眼神已經冷下來。

    “人可以離開，鹽留下?！卑⑦_魯終于發話了，在說完這話的時候突然快速逼近葉流觴。

    倉促之下，葉流觴只能推開柳無依，自己卻躲閃不及，被阿達魯抓著衣領撂翻了。

    “家主！”

    “女君！”

    李安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不過幾個草原人比她更快，她被好幾人同時按倒，同樣的，少年們也被幾把彎刀架住脖子，連柳無依也被抓起來。

    “胡賊就是胡賊，只會明搶，虧我們還冒著生命危險過來，以前大龍和草原關系沒有那么緊張的時候，是大龍的商販不辭辛勞過來販鹽，不然你們早就死在破草原上了?！?/br>
    “就是，才說我們大龍人都是無恥之輩，依我看你們蠻子也不怎么樣，連知恩圖報都不知道?，F在戰事緊張，我們冒著生命危險過來，你們非但不以禮相待，還明搶，你們不配得到我們的鹽和茶葉?！?/br>
    少年們憤懣不平的咒罵出聲，那幾位擒住他們的草原人也被罵的沒面子，臉色青紅，葉流觴卻一直不說話，甚至表情都沒有變，眼神中還帶著一絲勝券在握。

    “你很鎮定?！卑⑦_魯無視周圍的咒罵，看著葉流觴的眼睛低聲說。

    “不是鎮定，而是我知道族長有求于我，自然沒什么好怕的?！比~流觴也是不懼，說完還挑釁似的勾起了唇。

    “有求于你？怎么說？”

    “說話也得放開人不是？”

    阿達魯只好放開了葉流觴，看著葉流觴不急不慢的站起來，甚至還慢條斯理的整理起衣服上的褶皺，他的胸口就似是憋著一口氣，堵的他心煩意亂。

    整理好衣服，葉流觴在一旁的胡人手中把柳無依搶回來，這才慢吞吞的說：“商業無非是一種等價利益交換，你們用馬匹皮革換我們的茶葉食鹽，其實算不得施恩，家仆方才也是心急口快，族長莫要見怪?！?/br>
    見她又主動示好了，族長的憋悶少去了一些，悶悶道了句：“你知道就好?！?/br>
    葉流觴頓了一下，忽然改口：“只是現如今大龍與草原交惡，以后來草原的商隊只會越來越少，草原的鹽價恐怕也開始水漲船高了，我們賣五百錢也不過分?！?/br>
    “你倒是精明，或者說大膽，既然明知草原與大龍交惡，你還敢來？”阿達魯雙目含著絲殺氣。

    葉流觴心頭稍沉，不動聲色的把柳無依抱緊了些，氣勢上絲毫沒有退縮。

    “不是大膽，而是我們大龍人都知道一個道理，富貴險中求，我們身為商人自然深諳其道，風險與收益并存，越危險收益越高。如今家母過世，家里只有我一個天元，既是他們的家主也是家里的頂梁柱，我得對他們負責?！?/br>
    阿達魯稍微放松了些，“為家人負責”這句話倒是中聽的。

    “為家人負責倒也不錯，不過我同樣也要為我的族人負責，你瞧瞧我們這里哪里出的了五百錢？”

    “那便是族長的事了?！毖韵轮獗闶菦]錢不是她該考慮的。

    阿達魯差點被她噎了一下，又惱怒起來：“你覺得你有資格與我商量嗎？還是覺得狂羊部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族長大可以把我們殺了，只是殺了我們容易，這批鹽又能讓族長堅持多久？”

    “你什么意思？”

    “昨晚堤壩被毀，想必貴部落最近日子并不好過，我不懂草原部落間的矛盾，但方才聽你們說到歸順王，據我所知草原有了新的王，想來今后局勢會越來越緊張，我不過就是一個過路商販，想趁現在賺點快錢，若落了個通敵叛國就得不償失了，你說是倒不是？”

    “既然以后不來了，我不是更沒必要放你們回去？”

    “族長真是咄咄逼人呀?！比~流觴嘆息道。

    “你還有閑情與我說笑？”阿達魯十分惱火，這人是個滑頭，或者說經商的都這么滑頭。

    “我自然有閑情，就是族長可要想清楚了，是準備撿了這個芝麻，放棄之后的西瓜?！?/br>
    “怎么說？”

    “這次我不過帶了五石鹽，顯然不夠貴部落用的，但族長如果信得過我，我之后還能弄一批鹽來，只賣給族長，族長可以用這批鹽為族人謀福祉，之后的事就不必我教族長了吧?！?/br>
    葉流觴說的比較隱晦，但阿達魯還是一下子聽出了背后的利益，倘若真的如此，的確可以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還能以此作為籌碼，為族人謀取一些主動權。

    “想來族長心動了?！比~流觴把阿達魯臉上掩藏不住的喜色看的清楚。

    “行，我且信你這一回，要多久才能把鹽送來?！?/br>
    “兩個月后?！?/br>
    “成，這筆生意我應下，不過需要一些時間籌錢，在此期間你們可在本部休整?！卑⑦_魯態度終于軟下來，展開了笑容，只是他的眼底滿是蛛絲結網的算計。

    “族長豪氣，我們休整一下也好，我們還需購置一些皮革奶酒之類的回大龍，希望族長能夠指引一番?！比~流觴心里也激動起來，出來一趟，自然要兩頭賺的。

    “屆時你們需要什么狂羊部定鼎力相助?！?/br>
    “那我在此先謝過族長了?！?/br>
    雙方互相寒暄一拜，葉流觴帶著少年們回到蒙古包休息。長途跋涉了半個月，她們噎需要養精蓄銳了。

    吩咐張三李四在門口望風，葉流觴帶著大伙坐下來開始了密謀。

    “我覺得狂羊部應該被王針對了?！北锪艘宦返牧鵁o依一坐下就急忙說。

    “我也這么覺得，那個王應該就是將軍說的草原內部的新生勢力，和盧明王是一個勢力?！比~流觴點點頭。

    “什長，你覺得這些部落會歸順王嗎？”李安問。

    “遲早的，他們夾在中間歸順是遲早的事，之所以現在不從，不過是利益沒談妥，一旦歸順對王來說是壯大了勢力，但對狂羊部來說沒什么好處，還會淪為王的槍手，他們當然不愿意?！?/br>
    “但不愿意也沒用呀，面對征戰的鐵騎他們只能服從?！睖Z水低聲說：“匈奴部族間的矛盾其實比大龍地域之間的矛盾要大得多?！?/br>
    “你這不是廢話嗎？大龍是一個國，匈奴是沒有國的，最多只能算一個聯邦部落，每個部落還心懷鬼胎?！崩畎舶琢藴Z水一眼。

    “聽著好像五代十國的時候？”

    “可能還差一點?！?/br>
    “不對呀，小李，聽你這么一說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绷鵁o依突然一臉驚愕的說：“匈奴現在不是一個國，但不代表以后不是，他們現在不就是在建立統一的國家嗎？”

    ?。?！

    柳無依的話頓時在少年之中炸開了鍋，建國？完全有這個可能，可如果真的建國了，那得是一個多么幅員遼闊的大國！

    想到這一層的少年臉色刷一下白了，有些人眼眶甚至泛出了些晶瑩的光澤，現在的匈奴抵御起來都十分吃力，更別說統一起來的大國，屆時大龍該如何抵抗一個這樣強大的敵人？

    葉流觴摸著下巴，眉頭緊皺，看來匈奴部落間的趨同向比將軍預想中更嚴重，而且根本沒有能力阻止。

    “什長?！?/br>
    “建國不是說建就能建的，這里都是相距甚遠的部落，今日我們在此能夠順利兜售食鹽，想來狂羊部對那個所謂的‘王’并沒有認可度，可見大部分歸順都是被迫的。本質上就是游牧而居的民族，他們也沒法建立大龍那種城邦秩序，若真想建立一個全新的政權，這么點時間也是不夠的，大家不必太過擔心?！?/br>
    有了葉流觴的話，少年們懸著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既然如此他們便放心了，建立一個全新的大一統政權不是說建就建的，至少在大龍得天獨厚的農耕文化基礎下，第一個建立的大一統王朝也是幾年就亡了。即便匈奴真的有那一天，到那時她們可能早就入土了。

    既然是入土了之后的事，便由著去吧，未來人自有未來人的法子，如今的他們只想在目前的戰亂與天災中夾縫求生。

    見少年們轉眼間就把恐懼拋擲腦后，再次專注眼前的困境，葉流觴十分欣慰。她不認同杞人憂天的超現實想法，目前的現實便是頻頻戰亂和天災，指不定不等匈奴建立政權，大龍就先一步亡國了?？偘蜒永m危機掛嘴邊，卻對眼前的困境棄之不顧，那將來的宏大理想終究只能是一個泡影，一戳就破。

    “葉什長，實事求是終究是永不過時的處事原則?！绷鵁o依拍拍葉流觴的肩膀，笑嘻嘻道。她與葉流觴的觀念總是不謀而合。

    “是啊，柳課長總是深得我心?！比~流觴同樣拍拍柳無依的肩膀。

    “哎喲，什長課長，你們還是別打啞謎了?，F在你們打算怎么辦？”淶水說。

    “狂羊部不是接待我們嗎？既然接待哪有不受的道理，人活著不過一輩子總不能虧待自己，之后我們還要去別的部落看看，再想法子從中撈點錢，回去以后兄弟姊妹們也能過上好日子不是？”

    “什長所言極是?！?/br>
    少年們哈哈大笑，拿著草原人給他們準備的馬奶酒暢快淋漓的海喝，臉上洋溢著的快意恩仇。葉流觴臉上浮起醉意的紅，她覺得眼前的這群少年比起李叔來的更像個真正的游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