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就這般,也是長兄和長公主一直居于長公主府,叫他們二房掌管著府里中饋多年,便是長兄的孩子回去陳府,他們比三房和四房都不知多撿了多少便宜。他上面,父母猶在,就算長公主生出幼子,可待其長成前,也會一直居住在長公主府,成年后才會回陳府,這又是十幾年時間。 陳鐘氏出身小官之家,嫁到陳府猶不滿足,連侄子性命都敢謀害,算計到長公主頭上,簡直是貪心不足,膽大包天。 如今事情總算有所好轉,陳易看了看欣喜的長兄一家,便起身要告辭。 陳駙馬留他用了晚食再走,他搖頭拒絕,“不了,大哥,趁著還沒黑天,我回去叫人往安陽侯府送個拜帖,明日上午我便往侯府去賠禮道歉?!?/br> 主要是,這種時候,大哥和大嫂他們肯定更想說些體己話,他還是識趣些。 “行,那阿宣去送送你二叔,”陳駙馬吩咐長子去送人。 陳易只讓陳宣送到正院外,便叫他止步,自己離開了長公主府,一刻不停地趕忙回了陳府,才進陳府,便有自己的長子陳卓迎過來,“爹,曾祖母叫您回來后去見她?!?/br> 頓了下,陳卓才道:“阿嵐說,曾祖母可能覺出母親不是病了這么簡單,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br> 陳府幾房之間也并不是十分和美,陳鐘氏面甜心苦,三房三夫人與她就不大對付。 雖然陳鐘氏所為被壓著,只府里一些主子們知道,其余處都被封了口,崔太夫人處被瞞著,但內宅人多,走漏幾句話出去不是難事。 小陳鐘氏陳嵐是陳鐘氏侄女,也不想婆母惡行被傳出去,一直提防著,本以為這些叔嬸們會有分寸,不會讓崔太夫人煩心,卻低估了女人之間的爭斗和打壓。 陳卓雖然沒說是哪房的人背后搞鬼,將事情捅到了太夫人處,但陳易對家里幾房關系還算是了解,陳卓只一說,他心里就有了猜測。但就算猜到了誰動手,也沒法再去責怪,是陳鐘氏自己做了惡。 甚至還得慶幸,三房四房的弟弟弟媳都不是糊涂人,知道這事對整個陳府的惡劣影響,沒人敢往外傳。 他決定告訴崔太夫人實情,但此事太過惡劣,吩咐陳卓,“我先去寫個拜帖,你去喊著你祖父祖母一起,等會與我一起見你曾祖母,”他先去了書房,快速寫了拜帖叫隨從送到安陽侯府。 以防萬一,又讓陳卓以給崔太夫人請個平肝脈為由,提前叫了個郎中進府。 不說崔太夫人從長子長孫這里知道了陳鐘氏所為,如何震驚痛心,許成溫回到安陽侯府第一件事,也是給許菁寫信。 信送到清平侯府時已經近戌時,夏風穿過窗欞,檐下氣死風燈緩緩晃動,一如許菁此時的心情,起起伏伏。 “怎么了?” 段懷裕一身水汽自凈房出來,就見妻子坐在燈下拿著兩張紙,雅麗眉眼微蹙。 許菁微微抬眼,嘆息一下,“你看看吧,真是沒想到啊……”實在是太過突然和震驚,她心緒一時難平。 許成溫的信里,沒有說的詳細,只大致將事情簡單一說,但從這些信息里,她就跟許成溫一樣想到了,若林漠真是長公主府的幼子,自家小妹與林漠的婚事只怕要不妥。 慧和長公主其人,她接觸不多,但也算是有些清楚她性情,雖大雅如君子,可一個失子多年的母親,不好理智以常時看。 “這……居然是這樣,”段懷裕也十分驚奇,雖然事情尚未有結論,但從信中內容可見,林漠十之七八就是長公主幼子。 微微一想,他就想到了妻子的擔心,輕輕摟過她,“還沒有完全查明,不要想太多,就算阿漠真是長公主幼子,若他自己心意不變,長公主若真心疼愛他,該不會違他心愿?!?/br> 許菁微楞,一下笑開,還真是,她也是有些一葉障目了。 被妻子嬌艷笑顏晃了下心,段懷裕微微壓下,正待往她白皙臉頰印下,外間里忽然傳來一陣“咿咿呀呀”幼兒聲音,很快丫鬟通稟聲響起,“世子夫人,哥兒要找您?!?/br> 崢哥兒被奶娘抱著進來,看到父親母親,就傾著小身子要找抱。 段懷裕長胳膊一伸,將兒子接了過來,隨后就拋了幾下,惹得小家伙笑出聲,許菁唇角噙著溫柔笑意,看著樂的口水直流的兒子,“不如,我明日帶崢哥兒回去一趟,看父親也很擔心,正好細細問問這事?!?/br> “也好,只是我明天上午抽不開身,你下午多在娘家玩會兒,我下午早些下值去接你們?!?/br> “好,”許菁回望夫君的眼神,盡是溫柔情意。 自嫁了人,被夫君呵護,便是做了母親,她有時反倒覺著自己像是個小姑娘了。 見父母說話,一會兒沒理會自己,崢哥兒趕忙“啊啊”兩聲,拉回他們注意力,被許菁疼愛地親了親小鼻子尖,“明天帶崢哥兒去見小姨,開不開心?” “呀呀,”幾個月的孩子哪里記人,聽得懂這些,被母親親親蹭的無齒傻樂。 翌日巳時,備了些給娘家長輩們的禮,清平侯夫人得知她要回娘家,又加了一層,許菁便帶了崢哥兒坐馬車回了安陽侯府。 馬車直接駛進前院停車空地,許菁一下馬車,就看到了一輛陌生馬車在旁邊???,沒看到車徽,順口問了句來迎她的管事嬤嬤,“家里來客人了?” “回四姑奶奶,正是的,”管事嬤嬤回道,“是文思院使陳二爺來拜訪咱們三爺跟阿漠公子來了?!?/br> 這管事嬤嬤只是負責前院接待女眷的,知曉不多。只因今天不是休沐日,三爺和阿漠公子特意請了假沒上值留在府里,才琢磨著該不是公事上見面。 尤其她看到,陳院使帶來了許多的禮盒,不知為了什么私事而來。 聽這管事嬤嬤說陳易帶了不少禮來,許菁并不意外,叫下人把帶來的禮搬下來,奶娘抱了崢哥兒,去了后宅,先往松鶴院給祖母請安。 得知jiejie帶了小侄兒回來,在綺院等著林漠跟陳易見面完的許菡開心地飛奔去了松鶴院,抓著崢哥兒就先親香了好幾口,“么么,么么,哇,咱們崢哥兒長大了點,又胖乎了?!?/br> 小家伙軟乎乎,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清澈靈秀,她抱住就不想撒手了。 看著無憂無慮的小妹,許菁忍不住失笑。 虧她昨晚還擔心小妹會因阿漠身份轉變心情不好,看這樣子,根本就沒受到半點影響。 四孫女回來,安陽侯老夫人自然高興,先是關心地問了許菁在婆家情況,知曉她日子過的順心如意,心情更好,和藹地道:“好好養護崢哥兒,有崢哥兒了,先別急著再要孩子,把身體養好了再說。接連生孩子,最是傷女子身體了?!?/br> “是,祖母,婆母也是這般與我說的,”許菁不吝于在娘家處夸贊婆婆,也是讓親人不要為自己掛心,讓祖母高興。 “這就好,這樣就好,祖母就知道你是個聰慧孩子,能把日子過的好了?!?/br> 說完家常,安陽侯老夫人也知道許成溫把事情與許菁寫信說了,也知道她今天回娘家的原因,屋子里只留了貼身伺候的心腹,才說起這事。 安陽侯老夫人自然是一番感嘆,“早先阿漠連接被襲擊,誰能想到會是因為這個,更沒想到,他居然肯能還是這樣的身份,實在是世事難料??!” “是啊,多虧了阿漠有身手,家里人也護著他,沒叫那惡婦得逞,”許菁看了眼,聽到她們說這些望過來的小妹,“阿菡也別擔心,只要阿漠心意不變,就算他是長公主幼子,也不妨礙?!?/br> 許菁沒說的是,若林漠這小子薄情寡義,負了小妹,她豁得出縱使得罪長公主,她也不會坐讓meimei被欺。 當初,可是她帶回的林漠,縱長公主強權,他們可曾簽下了文書為證。 “jiejie放心了,阿漠不會的,”許菡看出了jiejie擔心,趕忙幫著林漠說話,“他都跟我與爹保證過了,不會毀了我們婚約。而且,昨天才從茶樓里出來,他還故意當著陳駙馬和文宣縣男的面說了這些話?!?/br> 這些細節,許成溫沒跟老夫人和許菁提,許菡此時一說,兩人都露出滿意笑容。 不管事后如何,但林漠如今態度叫她們安心不少。 且,許菡遠比她們想象的堅韌,“就算阿漠日后真的變心,那我也不強求。大不了一拍兩散,沒他我還能活不下去怎么地了?!?/br> 真有那天,難過傷心肯定的,可她不是天真蠢傻,為了一個歪了脖子的男人吊死在這棵樹上,“離了負心人,越活越滋潤才對?!?/br> 安陽侯老夫人和許菁的心,一下就落在了實處。 她們差點忘了,小孫女(小妹)看似單純,實則再通透不過。 第269章 晃了晃小拳頭,許菡正待說上幾句硬氣的話,“他要是變心找別人,那我就找十……” 外面就傳來一道重重的咳嗽聲。 原是,許菡說話時,崢哥兒看到窗幾上擺放的美人斛插花,掙著小身子往那邊使勁,許菡一面說著抱著他去了窗前。夏日為清涼透風,窗扇大開,許菡沒有壓低音量,林漠和許成溫又是習武耳聰之人,她的聲音順著窗戶隱隱飄出來。 許成溫瞟了林漠和陳易一眼,忙裝作喉嚨不適提醒小女兒。 許菡聽到聲音,抱著崢哥兒都不耽擱她探身往窗外瞅了一眼,見爹和阿漠帶了陳易過來,就縮了回去。 林漠已經看到她小臉快速在窗口露了下,杏眸微瞪,有些吃驚的樣子,唇角快速劃過笑意。 至于方才她所言,知道四姐許菁帶著崢哥兒回來,林漠大致猜得出屋子里她們在說什么。他最是了解她,并不意外她講出這些話,反暗暗道,自己才不會給小姑娘找別人的機會! 等丫鬟通稟,陳易跟著許成溫和林漠給安陽侯老夫人,屋子里互相見禮后坐下說話。 許菡手里依舊抱著崢哥兒在窗前。 小家伙手里拽著支玉蘭花,又要去夠月季,被許菡按住,“這個不行,枝子上有刺,”扭頭叫丫鬟給他把月季花朵掐下來,夾在了崢哥兒耳朵上,“諾,戴上美美?!?/br> 耳朵上夾了東西,崢哥兒覺著不得勁,小手一伸,就給抓了下來,很快兩只小手抱著揪了個稀巴爛,被許菡一指尖輕點在了腦門上,“你這是辣手摧花??!” 說著,又撿了一瓣小巧的月季花瓣,捏出些汁,黏在了崢哥兒眉頭間,“哈哈,瞧瞧咱們崢哥兒的純花瓣大花鈿,崢哥兒真好看,美美噠!” 陳易與安陽侯老夫人寒暄著,目光也不時留意著對面林漠的神色。見他自進來以后,便不住地看許八姑娘。 一改以前印象中在外面疏冷模樣,臉上掛滿柔情。 陳易看的分明,那情深不是浮于表層,眼中情意幾愈溢出。 心中暗暗有了盤算,若林漠真是自家子侄,安陽侯府三房,尤其許八姑娘處可以多看顧。 …… 后,在林漠生活還算平靜,胳膊的傷漸漸愈全,按部就班上值,偶爾能遇到慧和長公主和陳駙馬。兩下里維持著一方淡淡,一方渴盼的往來中,皇上和長公主的人手一波又一波趕去荊州,往返京城里外。 從他提供的線索里,皇上和長公主的暗衛經了不知多少波折,總算將信息核對無誤,期間又發現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他確實是當年被丟棄的孩子。 林漠身份一經查證,傳回京城,慧和長公主差點連夜夜闖安陽侯府,被一樣激動不已的陳駙馬堪堪勸住了。半夜未眠,又望著漏刻捱到宵禁解除,便迫不及待派了侍衛往安陽侯府送信,告知他們夫婦要到訪。 安陽侯府處,從接到長公主府送來的信,便知道了,林漠身世終要落定,看長公主府如此迫不及待來訪,可見他就是長公主丟失的嫡幼子。 果然,巳時初頭,慧和長公主車架便到了安陽侯府大門,長子陳宣騎馬陪同前往。 因早接到通知,滋事重大,今日也不是大朝會,安陽侯府男丁皆告假,提前收拾妥當儀容迎接,連安陽侯老夫人都出來了。 車架一到,安陽侯府中門大開,諸人侯在臺階下,林漠沒有與往常一般站在長輩們身后,被安排著站在了安陽侯身邊。 如此,慧和長公主未下馬車,便挑著簾子看過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皎皎少年郎,頓時淚如雨下,不等馬車挺穩,便要跳下馬車。 陳駙馬與她一樣激動,但作為男子,尚能穩得住。 眼里都是幼子身影,也沒忘緊緊扶住了妻子,口中有些磕絆地說著,“慢些,慢些,慢,孩子在那?!?/br> 陳宣也快速下馬,攙住了母親胳膊。 慧和長公主現在已經聽不到夫君的話,不知身邊是誰了,滿心滿眼里都是那個正朝她看過來的少年。 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胡亂抹去迷蒙住視線的淚水,她唇瓣微抖,聲音更是控制不住地發顫,哭著又想笑著。 及到林漠跟前,手指顫顫想要摸摸他的臉,又有些不敢,呢喃著,“孩子,我的孩兒啊……” 終是忍不住,將林漠抱住。 …… 等慧和長公主和陳駙馬被迎入安陽侯府花廳,其他如王氏、周雅蓉、許瑞等人告退回了各自住處,屋子里只余安陽侯老夫人等與此事相干重要的人時,已經是一刻鐘后。 此時的慧和長公主正坐在上首,眼睛一直未離開林漠身上,旁邊侍女正拿著安陽侯夫人特意叫人拿來的溫熱濕帕子為她擦拭臉頰。 “叫老夫人個諸位見笑了,”溫熱觸感,讓慧和長公主稍稍回神。 安陽侯老夫人方才被這親人相認的場景,也濕潤了眼睛,“長公主說的哪里話,這是人之常情,您這也是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