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才要狡辯,就見書安上前兩步,指著鞋底墊子處,“這里有個夾層,官爺可以撕開看看?!?/br> 白廣林喊叫的聲音就跟被掐住了一樣,卡在了嗓子里,臉憋得發脹。 他藏的這樣嚴實,怎么還能被發現了?! 難道說安陽侯府的人早就盯上他了? 白廣林心里寒涼一片,看著一旁如君子玉一般站立的安陽侯世子,他唇角一直噙著抹淡淡的笑意,可他卻覺著那笑容涼到他骨子里了。 “大人,果然有夾層,還是一張密密麻麻的小抄,”衙役沒說的是,這字寫得倒是不錯。 但書安湊近了一看,當下就跪下給京兆府磕頭,“大人,這上面的字跡是有人模仿了我家公子的筆跡,這就是那白廣林意圖陷害我家公子的罪證?!?/br> “呈上來,”京兆府尹心里有些排斥地看了看那紙條,但礙于職責,忍著心里嫌棄在衙役將紙條送上來時,湊頭看了幾眼。 不大的一塊紙張上,密密麻麻寫了蠅頭大小的字,字跡清晰可辨,是四書五經里的有些晦澀語句釋義,字跡倒是很有幾分風骨。 許菡站在堂外,一面捏著鼻子嫌棄地扇了扇,那白廣林雖然姓白,可瞧瞧那襪底黑乎乎的真臟,又好奇大哥哥和書安怎么發現白廣林也東西藏在鞋底了。 “林漠,你上前來辨認下,這是否為你所書?” 林漠嫌棄地看了眼那從鞋底夾層里取出的小抄,雙手微拱,“回大人,不用辨認,定不是學生所書,若不然,學生可當堂寫字,大人做對比?!?/br> 他有把握,就算鄭通找了人來仿照自己筆跡做小抄,但假的就是假,不可能跟他的字跡一模一樣,更別說他寫字一直都留有后手。 其實,這時候林漠寫不寫也無所謂了,畢竟從白廣林鞋底下搜出來林漠字跡的小抄,這案子基本就明朗了。 果然,林漠隨便寫了幾個字,兩下里對比,看似相似,但模仿的風骨不像。 當然,這是在公堂,若是在貢院門口,由林漠身上搜出這樣一張小抄,便是看得出來是有人模仿了筆跡,只要是夾帶了小抄,不管是不是被陷害,這次春闈林漠也沒法參加。 “白廣林,你可知罪?”京兆府尹一拍驚堂木,“一個舉子居然陷害同科,雖然陷害未成,但性質惡劣,本官定嚴懲不貸?!?/br> 這若是真的判下來,白廣林就算未陷害林漠成功,割除舉子功名是逃不脫了。 林漠在這時開口,“白廣林,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坑害我?不僅想要偷偷將小抄放到我身上,我現在還有些懷疑,我接連兩次馬車遇刺,是不是也與你相關?” 說著,林漠又朝京兆府尹抱拳,將方才遇刺來備案一事言出,“如今三個刺客已經被關在京兆府里,學生懷疑,此事或許跟眼前這白廣林有關,雖然學生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這人?!?/br> 他一口一個“不知,相關,”就差沒點名了暗示白廣林,他不過是個被人指使的,現在還給人擋刀,那就看你擋不擋的住這大刀。 別說,白廣林沒有給鄭通擋刀的打算,就算有,也不敢沾惹上買兇殺人刺殺的罪名,趕緊交代,“大人,學生也是受人指使,才差點把小抄放到林漠身上,這都是鄭通,都是他給了我銀子,讓我做的?!?/br> 他直直地指向鄭通,把以為方才京兆府尹斷定了是白廣林,自己就摘出來的鄭通嚇了一跳,而后狠狠地瞪了白廣林一眼,“你少胡說八道,我沒事收買你做什么?” “自然是因為你與我家公子不對付,你經常欺負我家公子,言語辱罵人,現在看到我家公子讀書好要參加科考,你想毀了他前途,”書安是小廝,也是最好挑出鄭通惡意的人選,當下就把鄭通之前對林漠做的壞事說了好幾件出來。 許菡在知道鄭通又暗算林漠時,十分生氣,忍不住揚聲總結,“這鄭通就是自己學習讀書不好,見不得旁人也讀書好,這是紅眼病,得治!” 說著,她朝因自己出聲看過來的鄭通,舉起小拳頭來晃了晃。 個王八羔子,還敢算計阿漠,莫不是忘了上次把他差點扔水里去的事了,惹急了姑奶奶,回頭套你狗頭麻袋! 雖然許菡沒說出來,可鄭通看著兇巴巴的小姑娘,竟好似讀懂了,仿佛身體又被提溜的高高要被扔下水的感覺出來了。 趕緊收回目光,跟京兆府尹道:“我沒有做,白廣林胡說八道,沒憑沒據的事不能光憑他們說說就算?!?/br> 他也不傻,收買白廣林做這事時,沒給他任何字條之類的把柄。 他正篤定時,白廣林卻忽然說話了,“大人,學生有證據,是鄭通指使我干的。他給我的小抄是他的小廝順河翻了林漠和同窗扔掉的廢紙,找的西城一個寫字先生抄的?!?/br> 真當他些年順風順水幫人做事是白做的,他從來都給自己留下余地,畢竟被人指使做了什么跟背后主使可不一樣,“是鄭通要陷害林漠,學生知錯,不該貪圖銀錢被人利誘,差點犯下大錯,求大人看在學生坦誠的份上,將功抵過。林公子,對不起,我之前差點陷害到您,求您饒過我這一回……” 他求了京兆府又求林漠,為的就是能受輕責罰,他不想丟了舉子的身份,被革除下次春闈的資格。 林漠淡淡地看他一眼,并未言語。 白廣林雖然沒有陷害自己成功,但看他這熟練做法,平時也沒少做不正當勾當,不無辜,主要還是這鄭通,“大人,學生現在懷疑,兩次在來回貢院路上,想要暗害學生的,也是鄭通指使人所為。若非學生學過幾手功夫,又得溫恪溫公子相助,此時恐怕無法站在這里了?!?/br> 許蔚也道:“這鄭通屢次針對我家未來妹婿,惡意滿滿,不僅要阻斷他科舉之路,還妄取他性命,甚至連我安陽侯府上陪同家長性命都受到威脅,家中二弟也是有品級的朝廷官員,這便是意圖傷害朝廷命官。性質太惡劣,請大人明察!” 兩人前后言辭刺向鄭通,尤其許蔚不僅以林漠為安陽侯府名義出聲,又附上許菡和許蘊尤其許蘊官身加重分量,這性質可就更嚴重了。 許菡眼睛一亮,她有些看出來大哥哥和阿漠的打算了! 京兆府尹也更坐直些身子,正要張口審問,鄭通嚇得往后一跳,猛搖手,“不,不,不,別亂說,我只不過是花錢找了白廣林,想叫林漠出個丑,可沒有買什么兇害人?!?/br> 買兇害人,這么大的罪名,他便是紈绔也知道厲害。 “你莫要狡辯,若是那白廣林成功把小抄放到我身上,就算我能證明字跡不是我的,可這次科考我也無法下場,你想要毀了我的科舉之路,你難道不是因為暗算驚馬不成,叫白廣林陷害也沒成,才買兇直接想要殺我性命?那馬車上面如今都還是被箭鏃穿插過的印記,事實俱在?!?/br> 鄭通現在早就顧不得看林漠不順眼,想要害他考不成科舉的陰暗心理了,連聲道:“不是,真不是我買兇,我就只花錢找了白廣林,我就是不想讓你參加科舉……” 說著說著,他自己覺著好像哪里不對,又繞回去了。 許菡揚聲道:“看看,你自己都圓不了謊了吧,就是你!” 許菡不說話,鄭通還慌亂,她一出聲,鄭通被她聲音一激,竟然冷靜下來幾分,擺了下衣襟做出幾分氣勢來。 第242章 “我不過就是花錢想要教訓下林漠,也沒傷著他什么,你們別誣賴人。還不知道林漠得罪了誰,讓人看不過眼,才下了殺心。我告訴你們,別仗著來公堂的人多,便欺負人,”要不是,他在外面玩的時候,被衙役弄來這里,他也不會一個人慌了神。 鄭通便朝京兆府尹要求道:“我也要通知家里人來,找我大伯,還有大姐可是大皇子府的人,你們別想把罪名栽贓到我頭上!” 只要他大伯和大姐的人來了,就算是花錢陷害林漠也能沒事,反正也沒成功。 這么一想,鄭通非但不怕,還有些得意起來,覺著安陽侯府和林漠拿他無法,干憋屈去吧。 誰知,許菡劍走偏鋒,直接反問,“你大伯當官,又不是你和你爹當官,你得意什么?你大姐也不是嫁到大皇子府,是側妃吧,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你看看阿漠,他都是憑著自己本事在努力,你除了靠家人自己可有一點拿得出手的?” 林漠眼中劃過淡淡笑意,他知道小姑娘這是忍不住自己開噴了。 果然,許菡抓住要點直擊,“而且,鄭通你自己不學好,卻一直針對阿漠這樣學習好的同窗。你自己一事無成,卻處處針對擠兌阿漠,你還想阻斷他科舉,莫非你是見不得咱們朝廷里才學兼備的學子們考中被重用?想要毀掉咱們朝廷新鮮注入的人才血液,對我朝未來官場造成阻斷人才的破壞,你安得什么心?莫不是……” 京兆府尹趕緊咳嗽了一聲,打斷許菡。 他自然看出來許菡是故意這樣說,免得那鄭通仗勢,可有些罪名不好拿出來亂說。 許菡一點兒都不怕,她就是故意上綱上線,看鄭通往后還敢不敢欺負阿漠,一次次地沒完沒了的是吧? 不過,她也有分寸,本就打算說到這里便停下,給大家一個想象的空間,聽到京兆府尹咳嗽,忙微微屈膝行了一禮,恭敬地回道:“對不住,大人,小女實在是看不過這鄭通張狂嘴臉才忍不住多說了些大實話,請您莫在意小女失禮之處,小女絕沒有擾亂公堂,大人您請繼續?!?/br> 這一番直白坦誠,反倒讓人沒法責怪,而且就是個十三四歲樣子的小姑娘,眼神純粹,值班衙役們都不忍心她被大人呵斥,自然更不會敲殺威棒威懾了。 反倒對鄭通那二世祖的紈绔油膩模樣,看不順眼。 許蔚和林漠對視一眼,兩人也覺著馬車遇刺不像是鄭通做的,許蔚便朝京兆府尹拱手,“既然鄭通已經招認是他買通白廣林,意圖栽贓陷害林漠,意圖毀他仕途之路,阻撓破壞我大周科舉,毀我朝人才,便請大人依律定奪。今日天色已晚,我家阿漠才出考場,等之后再有判決,我代他出面?!?/br> 雖然鄭通意圖不軌,但到底沒有得逞,他也特意借用了阿菡的話,給京兆府尹施壓。但又知鄭通到底是鄭家子,一時半刻案子不會即刻判決,考慮到林漠明天還要考試,許蔚又直接賣京兆府尹個面子。 京兆府尹心中暗贊,不愧是能在御前行走得圣上賞識的年輕人,這份謀算心力便叫人贊嘆。 “既然如此,鄭通和白廣林暫且收押,明日再審?!?/br> 若是安陽侯府和鄭府私下里達成和解,撤案也不無可能,端看鄭府那邊如何作為了。 公堂這邊收工,但后面林漠帶來的三個刺客還有待審問,京兆府衙役們少不得要加班加點。 許蔚幾人回到侯府時,正好溫恪送完八公主過來換乘自己的馬,這是自家妻子族弟,許蔚自然要邀請他進府做客。 溫恪知道林漠才考完一場明日還有考試,又有先前發生的遇刺事件,便笑著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叨擾了,改日。姐夫也幫我跟惠堂姐問聲好?!?/br> 許蔚沒再謙讓,看著溫恪騎馬離開,才與許菡和林漠轉身回府。 才進去,小廝就過來傳話,“世子,老夫人和侯夫人說讓阿漠公子明天還要進場,累了幾天了,直接回院子里吃了晚食休息,不必往后院去了?!?/br> 許蔚道:“這樣也好,什么事都沒你考試重要,這些自有我們cao持,你趕緊回去洗漱一番,好好吃一頓,吃的清淡好克化些?!?/br> 下人忙道:“世子放心,侯夫人一早就吩咐大廚房那邊準備好了的,都是些好克化,還熬了補湯?!?/br> 林漠道:“有勞大伯母cao心了?!?/br>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許蔚拍了拍林漠的肩膀,“去吧,我跟阿菡去祖母那里,免得她老人家還惦記著?!?/br> 許菡也知道這會兒林漠最需要好好吃飯休息,朝他搖了搖手,“我跟大哥哥走了,明早我再送你進場?!?/br> 林漠都要往自己院子里走了,聞言回頭道:“明早阿菡不用送我了,太早了,”明天卯時他就要排隊檢查進場,不到卯時他就得出府才趕得及,可不舍得讓她起那么早。 “我就送你去,不然路上我也不放心,”才考了一場,來回路上都出了事,她怕明天再有個什么萬一,好歹自己會功夫能幫忙,雖然這兩次都是阿漠出手沒用上自己,“就是早起會兒的事,我上午回來再補覺就是?!?/br> 林漠不同意,許蔚也不想讓小妹跟著奔波,“既然這來回路上都不太平,不如等會兒三叔回來了,明天我與桉樹一起陪阿漠過去,再多帶些護衛。阿菡就別去了,早起不說,那個時辰正是冷的時候?!?/br> “對,阿菡,聽大哥哥的,”林漠真不想阿菡陪著自己折騰,“今日這一次對方或許就收手了?!?/br> 接連兩次在靠近皇城的崇義坊坊間行刺,坊內如今肯定加大巡邏力度。 其實,京兆府這邊接到兩次報案后,不僅崇義坊附近加大了巡邏力度,靠近皇城附近和學子們聚集多的坊間都加大了巡邏,就連第二場排隊檢查入場,都多增加了個規定。 所有進場排隊接受檢查的考生之間,間隔必須超過半丈,避免再發生栽贓陷害學子的事件發生。 不知是不是接下來來去貢院路上,安陽侯府帶了數十個護衛,許蔚和許成溫親自護送林漠去的緣故,還是背后想要害林漠的人暫時收手,接下來兩場路上都平安順遂。 林漠也經歷了九天六夜三場科舉考試,饒是他有內力功夫,考試結束后也睡到第二天巳時時才簡單吃了點飯,去后院尋許菡。 許菡怕打擾林漠,直接在綺院等著他,閑著沒事,有些嘴饞,便弄了個小泥爐在亭子里烤些板栗吃。這是府里儲藏的最后一批板栗,再想吃就得去外面買或者等秋天了,但越往后味道就不大好吃了。 林漠來時,板栗正好熟了一輪,兩人便吃便說話。 在這幾天,鄭通買通白廣林陷害林漠的案子也判定了,許菡就跟他說結果。 “那個白廣林被剝奪了十年科考的資格,沒收被收買的銀錢給苦主,也就是給你,”這些銀錢安陽侯府自然看不上,他們更在意的是鄭通的處罰,她撇了撇嘴,“那鄭通自挨了二十板子,在牢里關了一個月。真是便宜他了?!?/br> 可惜,那鄭通沒有功名在身上,不然革除功名才是最好的懲罰,奈何那本就是個紈绔子,還因為見不得林漠好,花錢收買人陷害他。 林漠并不意外,雖然鄭通和白廣林意圖陷害他,但沒成功,這就屬于犯罪未遂,連既遂都算不上,懲罰輕重自然有很大的余地。 本來鄭府以為花些銀錢,又有大皇子側妃幫忙,疏通下關系,往安陽侯府上賠禮道歉,這事就算是私下和解了。 可他們不知道,林漠成績優秀,在國子監出了名得夫子們喜愛夸贊,聞聽此事,林漠差點被人陷害的無法科考,甚至可能被剝奪科考資格,哪里愿意。 有許蔚在后面推波助瀾,第二天就有言官參鄭通一個紈绔子妄圖毀掉大周優秀人才,參鄭府教子無法無德。言官一張嘴,芝麻小事也能上升國家大事。 有許蔚背后出力,又有去歲林漠設計圖才華入了圣上眼,就算鄭通陷害林漠未遂,京兆府這邊也不敢輕判了。 二十板子和關押一個月,還是鄭府和大皇子側妃努力打點了不少關系才判得,不然怕是要流放。 “已經很好了,”林漠輕笑,“大哥哥說,還多虧了阿菡那日在公堂外一番話,給他提供了個好思路,才能叫鄭通多吃些苦頭?!?/br> 許菡卻覺著,“那也是阿漠你足夠優秀,讓圣上和國子監的夫子們都看重你,”若是阿漠資質平平,她也沒那么大的臉給鄭通上綱上線,上到朝堂之上。 至于林漠給文思院畫的設制圖,這件事并沒有被廣傳開,只有圈子里一些人知曉,不然林漠的才華會更被更多人知道有多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