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自許蘊聽了許菁提議,打算清理王氏身邊下人,不過數月便查出梅嬤嬤等人或多或少貪墨銀錢,或仗著在侯府做事,娘老子或兄弟在外橫行等各種劣事,又將一些偷jian?;?,諂媚不忠之類的梳理一番,王氏身邊得用的下人去了七七八八。 許蘊親自為王氏挑選了下人補齊,不知是身邊下人作用的確大,還是許蘊耐心循循漸進地勸導著王氏性子,下半年王氏竟真的沉寂下來。不僅不再反對許蘊親事,與未來兒媳周雅蓉相處漸佳,對許菁和許菡姐妹也沒了往日的針對不喜。 反正,許菡覺著二哥哥的辛苦十分值得,如今她見了王氏也能稱呼一聲“二伯母,”得來王氏淡淡應上一聲兩聲,如此就很表面和諧,很不錯了。 轉過年來,許菡十歲半,許菁及笄近一年快十六,親事卻一直沒有眉目。 安陽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有些焦急了。 這孩子也不知怎地,相看了幾回,總有這樣那樣的意外。不是相看路上壞了馬車誤了時辰叫男方誤會沒誠意,便是相看中被闖入鬧事的人攪合了。 更有一次,雙方都相看完,有意聊聊男方去提親日子了,酒樓里有人打架出了命案,官府圍起來封鎖上了。相看時遇到這等事,雙方都覺著不吉利,親事直接作罷。 “唉,這孩子這兩年懂事能干了,偏這親事上總不順遂,”相看出意外的次數多了,安陽侯老夫人不得不起了思量,對安陽侯夫人道,“要不過幾日去萬清寺請靜尋大師給算算?” 靜尋大師是靜明大師的師兄,便是之前提過與許蔚兄弟手談的僧人,擅卜算??刹皇峭跏现皩さ氖裁锤叩揽杀?,而且那高道在許蘊后來查證下發現,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偽道,梅嬤嬤與其聯合坑去王氏幾百銀。如今梅嬤嬤一家早被發賣到北地挖礦去了。 “母親說的是,兒媳也有此想法,”這一兩年,許菁幫著她打理中饋,可是省了她不少心力,安陽侯夫人也希望她能有個好姻緣,想了下自己手頭要打理的,“那后日兒媳便帶著阿菁幾個往萬清寺去一趟吧,正好給阿修祈福?!?/br> 許修往邊關去了一年,安陽侯夫人便牽掛了一年,沒少為他祈福平安。 安陽侯老夫人也盼著兒孫平平安安,讓王嬤嬤取了些銀錢,“這些香油錢,當時為阿修祈福用,后日帶上吧?!?/br> 許菡還不知祖母和大伯母為jiejie親事捉急了,她可是知道自家jiejie有官配,這些次相看出意外,更讓她覺著是jiejie真正姻緣不到的緣故。 得知大伯母要帶她們姐妹幾個去萬清寺上香,能出門游玩一趟,她早早就讓丫鬟把出門穿用收拾妥當。 正好后日林漠休沐,他也能跟著一起出門,吩咐小丫鬟往前院早點等著告訴他這個消息。 小丫鬟才出去沒多久,便聽到一陣吵嚷聲自綺院西邊傳來,“怎么回事?” 石榴道:“婢子叫人出去看看?!?/br> 不用石榴叫人,已經有伶俐的丫鬟鈴鐺從外面跑進來,“八姑娘,外面,馬堂老太太帶著她家侄孫女來咱們府里鬧將起來了?!?/br> 馬堂老太太是府里下人對許寶輝祖母馬氏的稱謂,畢竟馬氏并無誥命,上了年歲稱不得一聲老夫人,便尊稱一聲老太太。 而馬氏侄孫女,許菡也是知道的,那可是馬氏想塞給自家大哥哥做貴妾的人,為這事,祖母在族中團圓宴席上就把馬氏給攆出了侯府。 只因,馬氏擅自帶著她娘家侄孫女馬苗來參加宴席,還故意把個馬苗往許蔚身上推,只那馬苗又羞又緊張,左腳絆了右腳,歪了方向,一頭撲到了許蔚旁邊的許菡身上。 當時,若不是林漠眼疾手快將許菡拉開,推了馬苗一把,許菡非得被馬苗壓出個好歹不成,概因,馬氏覺著女子豐腴顯富態更好生養,馬苗被喂養的頗為有斤稱。 也不知馬氏哪里來的底氣,覺著模樣一般腰身還粗壯的馬苗哪里配得上給許蔚做妾,竟還讓許蔚納她做貴妾,來個親上加親。 先不說安陽侯老夫人本就厭惡馬氏,她這般自作主張將馬苗帶來侯府,妄想自家芝蘭玉樹的長孫,別說妾了,老夫人覺著就馬苗那樣兒給自家長孫提鞋都不配的,這馬氏還使把戲差點壓倒小孫女,直接叫人將馬氏哄出了侯府。 第106章 也因馬氏這一出,許菡與許寶輝年后都沒再見過面。 現在,許菡一聽馬氏還來,當即氣勢洶洶拿起一旁女師傅任夫子近來教她練習的棍棒,“走,我們去看看,那老太太怎么這般猖狂!”這又哭又嚎的,莫非跑到侯府撒潑逼婚來了? 真是沒見過這么上趕著往人府上送侄孫女做妾的,她大哥哥都跟大嫂成親一年多,快生小侄女小侄子了,萬一被氣著怎么辦? 馬氏還嫌棄金寶跟自己一個丫頭玩耍,重男輕女看不起小姑娘的厲害,就算馬氏是小伙伴金寶親祖母,都沒法消除她對馬氏的厭惡,她今兒非得讓馬氏這老太太看看侯府的威勢不成! “叫人去大嫂那邊看著些,別讓大嫂往這邊來?!?/br> 八姑娘吩咐著,拎著棍子就往外沖,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去干架,被聽到消息趕過來的許蘊看到,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阿菡?!?/br> “二哥哥,”許菡聽到斜后方熟悉聲音,一個急剎停住腳步,“你也是聽到動靜過來嗎?聽說金寶她祖母又來給大哥哥送妾了?!?/br> 許蘊點點頭,走過來,“聽到了,過來看看,倒是你這……”他指了下許菡手里的棍子。 許菡耍了下棍子,“我去保護祖母,金寶她祖母愛動手,上回就差點讓我被壓著,我怕她們朝著祖母動手,”這理由杠杠滴,誰讓馬氏姑侄兩個有前科來著。 府里這么多丫鬟和奴仆,馬氏是會撒潑,但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朝著安陽侯老夫人動手啊。 許蘊也沒戳破meimei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調皮,也不喜馬氏對小妹的不待見和輕視,語氣一轉,“阿菡練功也不要太勤快了,走路都不忘練習著,別累著自己了?!?/br> 許菡懵了下,才轉過味兒來,不由失笑出聲,“二哥哥放心,我就是才跟任夫子學了幾個新招式,才想著勤加練習,反正手里閑著也是無事,多耍幾下招式能更快掌握?!?/br> 二哥哥還真是狡猾,給她想了個這么好的理由。 不過,簡直太合她心意,隨手把棍子耍出幾個招式出來。 看著小姑娘拿著比自己半人還高的棍子耍的虎虎生風,許蘊也忍不住驚奇,想不到嬌軟可愛的小妹居然傳到了三叔的武術長處,就是可惜這一年多的習武,讓她圓乎乎小身子瘦下去許多,但也顯得更加嬌俏可愛了。 兄妹兩個說著話,腳下步伐卻不慢,許菡的小短腿倒騰的比許蘊大長腿還麻溜兒,很快就趕到了馬氏一行人跟前,也就是快到了松鶴院門口的位置。 馬氏正扯著嗓子咋呼,“……都給了咱們阿苗玉墜做信物了,這親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等會見了老夫人,看你們這些刁奴還敢不敢阻攔阿苗進門……” 看到許蘊和許菡趕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管事嬤嬤忙近前行禮,皺著臉低聲道:“這馬堂老太太在侯府門口就開始嚷嚷,什么世子給了她娘家侄孫女馬姑娘玉墜做信物,進府后更是喊了一路,奴婢們實在是沒辦法,又沒法堵了老太太的嘴?!?/br> 叫馬氏這么喊了一路,便是世子沒給那馬苗信物,也弄得府里許多下人都聽到了。 許菡不由擔心起大嫂那邊,“大哥肯定不會給什么玉墜,就讓老太太這么嚷嚷,萬一驚到府里主子們如何是好,就該堵了她的嘴?!?/br> 許蘊知道許菡擔心大嫂,但馬氏到底是長輩,底下奴仆更不好對她動手,看了眼鬧騰的馬氏一眼,吩咐那管事嬤嬤,“派個人往同族叔那邊說一聲,請他過來侯府?!?/br> 管事嬤嬤對這馬氏也算是了解了,畢竟這可是族中最能鬧騰些事的老太太,“二公子放心,奴婢已經派人去告知同老爺了?!?/br> “嗯,”許蘊點點頭,“那個馬苗呢?還在府門外?” “被帶到外院門房里面,派人看著,”管事嬤嬤很清楚,沒有讓人站在府門口鬧騰,給外人看熱鬧的。 許蘊知道自家侯府下人都有分寸,也不過是不放心地問一句,聞言便道,“做的不錯,派人看住了,別讓那馬苗到處亂跑?!?/br> 萬一這馬苗跑進內院進了大嫂那邊居處,驚擾了大嫂可就不好了。 “二哥哥,你說,馬老太太手里真有大哥哥的玉墜嗎?”許菡看著前面鬧騰的馬氏,覺著有些不大對,“我怎么看著這老太太有恃無恐,很篤定的樣子?!?/br> 許蘊也看出來了,“就是有,也不是大哥哥給的?!彼宄蟾绺绲钠⑿?,肯定不會做這等事。 “那是當然,”許菡知道自家大哥與大嫂感情十分要好,大哥如今房里連個通房都沒納,怎么可能看上馬苗,又不是眼瞎了,順口嘟囔一句,“說不得,是這馬老太太偷了大哥哥玉墜呢?!?/br> 雖然這樣說,有些惡意揣測人,可馬老太太就不是什么好人,許菡懷疑她為了讓侄孫女給大哥哥做妾,干得出來這種事。 還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就猜到真相,許菡與許蘊到松鶴堂時,安陽侯老夫人和侯夫人已經等在正堂。 兩人皆是臉色沉如墨,冷冷地看著趾高氣昂進了正堂的馬氏。 “呦,弟妹跟侄媳婦都在呢,那正好,咱們這就能把大侄孫跟我家阿苗的親事定下來了,”馬氏一屁股坐在套著牡丹花紋錦緞椅袱的紅木椅子上,年輕時勞累指骨變形的粗壯手指還摸了摸這滑溜的坐墊幾下。 這樣好的錦緞,尋常人家穿都穿不著,她也只有那么三兩身的好料子,侯府竟做了椅袱放到屁股底下坐著,真是闊氣有錢。 若是阿苗能進了侯府,伺候世子,未來侯爺,那往后自家娘家可就真起來了,還能拉拔自家金寶。若不是同族不能結親,馬氏正巴不得自家有個閨女孫女的嫁進侯府才好。 幸好自家老頭子是侯府同族,不然她也攀不上這樣的門第,還能謀算著給侄孫女撈到這等好親事,這可比自己當初嫁給許同他爹的門第還高好幾層。 抹了把自己胸口的玉墜,馬氏打量著松鶴堂的擺設,跟以往每次來松鶴堂心情不同,她已經幻想著,若是馬苗能多給世子生幾個兒子,再使些法子除了世子夫人生的孩子,往后這侯府繼承人說不得就得是他們馬家一半血脈了。 安陽侯老夫人厭惡地看著馬氏雙眼賊亮地掃視她的屋子,“無稽之談,看在你是許家族親的情分上,你若就此打消算計,侯府還將許同當做族親對待,不然休怪我請了族老來斷親?!?/br> 安陽侯夫人看著一而再覬覦自己兒子的老婦,心中已經盤算起該怎么去對付馬家。 上回除夕宴上,本以為婆母出手將馬氏哄了出去,她便息了讓那什么侄孫女馬苗給自家長子做妾的想法,不想,今日竟敢鬧出這等動靜來要挾。 什么馬苗侄孫女,居然也敢肖想自家長子,別說做妾,就是做個伺候丫鬟,也得看侯府愿不愿意相不相的中,侯府挑選出來的三等丫鬟都比那馬苗讓她看的順眼。 再有,她一個正經婆婆體諒著大兒媳懷了身孕,都沒往自己兒子房中塞人,這什么族里嬸子就敢給大兒媳添堵塞人,真是沒把她這個侯夫人和侯府世子夫人放在眼中。 安陽侯老夫人上來就給馬氏一記斷親重擊,讓馬氏差點蹦起來,可到底富貴動人心,想到只要馬苗進了世子的房,可能得到的好處,女人枕頭風的厲害,又有懷中玉墜底氣,馬氏不怕了。 “弟妹,這話可不是好說的,如今可是世子給了阿苗玉墜做信物,侯府和世子若是出爾反爾,怕是對名聲十分不好,我們阿苗可是清清白白良家子,受不得這等戲耍?!?/br> 安陽侯老夫人見馬氏一口一個玉墜,似乎篤定一般,原本只覺著馬氏胡謅,胡攪蠻纏想將馬苗塞給長孫,此時不由皺眉,“什么勞什子玉墜,還不知你從何處弄來一個玉墜,就來胡亂賴人?!彼刹恍抛约洪L孫能相中那馬苗,還給什么玉墜,定是假的。 因此,她連叫人去翰林院通知許蔚一聲都不曾。 馬氏一聽,重點來了,頓時喜得眼睛都快不見,從懷里掏出個包了好幾層的手絹來。 許菡就看著馬氏就跟藏了個金蛋般,將那手絹打開了一層又一層,跟套娃似的,嗯,套娃…… 這個玩意兒不錯啊,還有盲盒,等回頭告訴jiejie,讓她鋪子里匠人做這些售賣。 隨著馬氏把最后一層手帕打開,許菡散發的思維收回,一眼看到被放在帕子中間的玉墜兒,驚得雙眸瞪大,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這,這……” 這還真像是大哥哥的玉墜兒,她記得年前自己還在他腰間墜著過! “二哥哥,”許菡拽了最近的兄長袖子,不安地指著馬氏托著的玉墜。 許蘊此時表情也十分嚴肅。 沒想到馬氏手里居然真的有大哥的玉墜,只是這玉墜怎么會跑到馬氏手里去? 許蘊自然不會相信馬氏說的,是許蔚送給馬苗,他懷疑是馬氏使了什么法子得了去,想到方才小妹嘟囔的話,或者偷了去也不無可能。 “你這是哪里來的?”大驚之下,安陽侯夫人脫口而出。 安陽侯老夫人也認出了馬氏手中玉墜兒,只是老道穩重如她,繃住了神色,低聲吩咐身邊王嬤嬤趕緊去尋許蔚。 “自然是世子親自送給阿苗的信物,”馬氏有些得意地說著。 才說完,就聽到一聲溫和嗓音,“不可能?!?/br> 第107章 溫蘭惠被丫鬟小心扶著邁進門檻,“這是不可能的,夫君絕不可能做這事。而且,夫君說過玉墜在大年夜就丟失了?!?/br> 當時因來侯府族親眾多,許蔚身邊好幾位與他年歲相仿關系不錯的族兄弟,玉墜許是不小心被碰掉了,又是為了搭配衣裳顏色選了個質地一般的墜子配上,便沒有大張旗鼓尋找,但也被管著許蔚衣裳配飾的嬤嬤記錄在冊。 此時,世子夫人溫蘭惠身后的管事嬤嬤便捧了冊子來。 馬氏看到溫蘭惠來,臉上笑意更甚,她早就想好了說辭,故意做出一副慈和模樣,“侄孫媳婦這就是年少不知事了,這爺們送給其他女子物件,自然得尋了好說辭來不是……” 安陽侯老夫人一聽馬氏這調調,就厭惡更甚,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勾欄跑出來的老鴇,那刻意做出的慈和嘴臉真讓人作嘔。 打斷她的話,溫和地對溫蘭惠道:“你懷著身子重,怎么還往這邊來了,快到祖母這兒坐下,”遞了厚厚的大迎枕讓她靠的舒服些,又吩咐丫鬟去端棗茶。 馬氏有些氣悶地看著至自己到來后,連一盞茶都不曾奉上來,安陽侯老夫人卻對一個晚輩如此悉心關照,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哎呦,這侄孫媳婦不愧是世子夫人,看看架子可真是不小?!?/br> 母親關愛自家孫輩,叫馬氏這么一說,竟是都變了味兒,安陽侯夫人刺了回去,“這都是母親疼愛阿惠,許是堂伯母自家不常做這些,才覺著奇怪?!?/br> 誰不知道,馬氏對唯一的兒媳磋磨的跟個受氣包一般,也就是許同媳婦自身性子弱不爭氣,娘家那邊不在京城,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