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猶記得,小學時還好,有外婆照顧自己,后來初中后老人家去世,城郊的爺奶顧著其他孫子孫女,她都在學校寄宿,飯食不可口不說,不是吃食堂便是外面買的小吃。只是,她素來胃口不大,吃得少餓得早,經常課間或者課上肚子便餓了。 雖然偶爾塞些面包之類的墊墊,但肚子不受控制地響起,也能被同桌或鄰座聽到,她那時候面皮薄,經常不好意思。后來慢慢控制著肚子再餓的咕咕聲時,努力將肚皮往里吸,降低音量減少尷尬。 這方法還挺好用。 時隔已久,未想到,因今日上午祭拜,方才情緒沒緩過來沒吃點心什么的,現在肚子竟餓的咕咕叫了。忙吸吸腹部,不知是不是小肚腩過肥,竟不管用了,咕嚕又來兩聲,不由泛上尷尬。 許菁邊說邊問,回頭就看到meimei羞窘的小胖臉粉粉的小模樣,沒忍住,撲哧樂了,“阿菡,這沒什么不好意思,餓了都這樣,你還小,禁不住餓。這樣吧,我與父親說一聲,咱們先尋個地方吃了午食再回府?!?/br> 許菡忙點頭。 聽到長女說小閨女餓了,許成溫當然要先緊著閨女的肚子,此時馬車又行至東市附近,找了條最近的街道進去,在一個兩層樓的酒樓前勒馬停下。 不過,許成溫才下馬,還沒掀開車簾接孩子們下車,便看到右前方拐角處,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被人推搡出來。 “趕緊滾,滾滾,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寒酸樣,還敢跟咱們家鄉君爭搶,瞧瞧你連個丫鬟都沒有的泥腿子,這手鐲你配的上……啊?!?/br> 推人的丫鬟被人猛地撲到在地尖叫一聲。 “誰推你了,是你自己推人沒站穩?!?/br> “胡說,分明是你推的我,你居然敢欺負鄉君的人,你給我等著,鄉君啊,您快出來看看這兒有刁民……” 這邊本來就是東市,人來人往多,又是快到午時時候,周圍食客居多,那丫鬟又呼呼嚷嚷,很快引來一群人圍觀。 “爹,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許成溫現在已經看清跟人起紛爭的人是哪家的了,正想過去,身邊簾子一撩,許菡從里面探了個小腦袋鉆出來,“我聽著好像有吵架聲音?!?/br> 后面馬車上石榴和秋雙趕過來伺候,走到許成溫身邊了,看到許菡出來,兩人忙一左一右攙扶她下來,許菁隨后,最后才是林漠,他們也聽到爭執聲了。 林漠習武耳敏,后面那個說話的聲音聽著有些耳熟。 “是環楠和寶輝姐弟兩個,你們在這等等,我去看看,”許成溫朝吵鬧的方向指了指,自己作為族親長輩得出面,又因不清楚發生了什么,恐沖撞了閨女們,想到小閨女餓了,又道,“不然你們先上去點了菜吃著,別餓著了?!?/br> 許菡已經看到許寶輝了,不管是族親還是玩耍的小伙伴,許菡這會兒都要過去看看究竟,有無可幫忙的,“爹,我們一起吧,金寶他們好像被欺負了?!?/br> 就這一會兒功夫,從鋪子里面走出來一個穿緋紅織錦繡牡丹紋的少女,少女年約十二三歲,生的俏麗,臉上戾氣卻重,尤其手中高高揚起的鞭子,眼看著就要朝許環楠身上卷去。 “什么人,也敢打本鄉君的丫鬟!”陳妍嬌厲喝一聲,“怎么又是你這個泥腿子,還沒滾!” “住手!” “你敢!”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自然是出于許成溫,后面則是許寶輝快速拉著許環楠后退,指著陳妍嬌大叫,“你什么鄉君,也沒有當街打人的道理,”他拉的許環楠差點摔倒,也顧不上,問她,“你怎么得罪她了?” 許環楠委屈地道:“我只是進去挑個鐲子,就被她們嘲笑轟了出來,”當然,她本來也是不服氣,說了兩句嘴,她只是進去看個手鐲,可沒想到那什么鄉君如此蠻橫,竟直接叫丫鬟把她推出來,現在那鄉君還要打人。 許環楠雖然有些懼怕這鄉君的名頭,但她也不是平民家閨女,父親也是有實職品級的官員,雖低也不是那丫鬟口中泥腿子,還被個丫鬟欺負,心中也氣不過。 見著許成溫過來,趕緊站正了身子,“三族伯?!比缓笃谂蔚叵M麨樽约簱窝?,暗暗想著,那什么鄉君是不能跟侯府相比的。 “怎么回事?”許成溫身材高大,又是習武之人,大踏步過來,氣勢上便可壓住場子,加上跟在他身后穿戴雖素凈,但那料子只一看就知不便宜的姐妹兩個并林漠,便知不是普通人家。 許寶輝也忙喚人,“三族伯,”因聽了許環楠的話,道,“那邊來了個鄉君欺負人?!?/br> 許寶輝從小被馬氏教導的,閨女不值錢,對這個胞姐并無尊敬,加上許環楠一些摳搜行徑讓他也看不上,與許環楠這個胞姐并不親近。但他便是渾,也知道外人面前親疏遠近,會維護許環楠。 更別說那什么鄉君一副眼睛長在頭頂上,罵許環楠泥腿子,那他不是也被罵進去了,趕緊朝許成溫告狀,“三姐說,只是進去買個鐲子,就被那鄉君罵著叫丫鬟推出來,方才那鄉君還想打人?!?/br> 陳妍嬌看著忽然出來的幾人,沒說話,她身后的丫鬟跳出來,“你們是何人?也敢管我們鄉君的閑事,方才這人撞了我家鄉君,沒叫她賠禮道歉就很好了,哪里欺負人了!” 許環楠沒想到這丫鬟滿嘴胡說,氣道:“沒有,我沒有撞人,明明是我好端端看鐲子,那位鄉君湊上來,將我扒拉開,還叫丫鬟將我攆出來?!?/br> 她不過是多看了兩眼那鄉君,覺著她穿的富貴又華麗,誰知道那鄉君看她就露出副嫌棄神色,還將她自柜臺前擠開。她面上不過帶上些羞惱,那鄉君丫鬟居然罵起自己來,還把自己推出來。 她也怕得罪權貴,可想想自己到底也是個官家姑娘,自當為自己辨爭,便委屈地擦了下眼淚,柔弱辯解。 因身形消瘦,越發惹人憐惜。 旁邊圍觀的百姓便有義憤填膺的,“什么鄉君,沒這般欺負人的,看把人家小姑娘欺負成什么樣了?” 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認出許成溫他們下馬車的車徽是安陽侯府的,“一邊是不知哪家的鄉君,一邊是安陽侯府的,你們說,會哪邊贏?” 因陳妍嬌丫鬟當街倒打一耙,許環楠分辯,不明就里的人倒是不知到底哪邊是真,不過,許菡肯定向著自家這邊,感覺許環楠那性子,不像是惹是生非。 她更看不慣那個鄉君仗著身份和會些功夫便隨便打人,尤其是拿著鞭子打人,那鞭子那么長,掃到臉上很容易毀容。 揚聲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可當街用鞭子打人,總是不對?!?/br> 她聲音才落,就見陳妍嬌身后又走出來一個姑娘,笑著看許菡,“許八姑娘這話可不對了,明明是那位姑娘撞了鄉君,也未曾與鄉君見禮,失禮又撞人,鄉君動怒也是應該呀?!?/br> 第90章 與陳妍嬌的驕橫不同,這姑娘說話嗓子柔軟,面上還帶笑,就讓人覺著該是個性子好,說話地道的。 雖然許成溫這個大人來,但按著葛玉珠想法,大人在場才更好,多會注重臉面斥責自家人幾句,息事寧人。 許菡和許菁都知道,這是葛玉珠,素來跟王凝兒關系好,一丘之貉的人,指望她能有什么好意。 兩人一點兒也不相信葛玉珠的話,還覺著她才是無理辯三分。 葛玉珠更是漏算了許成溫非一般大人,護女的很。 只見他眉目一沉,“我家阿菡乖巧聰慧,說的話都在理。倒是你們幾個小姑娘,出門在外,也別仗著身份欺人。雖我不知這個鄉君姑娘是哪家府上,但我家阿菡說得對,口頭之爭,卻當街鞭打人就是不對。好了,這年底了,都和氣些,各自歸家吧?!?/br> 陳妍嬌沒想到許成溫這么維護自己閨女,剛想動怒,葛玉珠附在陳妍嬌耳邊輕聲道:“表姐,這男子是安陽侯府三老爺,方才那姑娘是他家族親,門戶倒也不顯什么?!?/br> 陳妍嬌冷哼一聲,到底礙于許成溫這個大人和身份,沒再鬧,“我們走,掃興!” 她到底不是沒有腦子的,之前見許環楠的確穿的寒酸些,又沒帶丫鬟,被認為是普通平民家姑娘,打罵就打罵了,可安陽侯府三老爺也不是她一個鄉君好胡攪蠻纏鬧騰的。 葛玉珠這話也是此意,見陳妍嬌離開,也跟在后面往一旁走,看到方才站在許菡后面被許成溫擋住了大半個身子的林漠時,不由呆了下。 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的竟如此俊美! 只是看他跟安陽侯府的人走得近,莫非是與他們一處的,是他家親戚還是關系不錯的? 似乎察覺到葛玉珠的目光,林漠腳步微動,往一旁站了站,靠近許寶輝了些。恰好許寶輝還想去理論,被林漠扯了下胳膊,許成溫也用眼神制止,只好作罷。 “還不走?”陳妍嬌察覺到葛玉珠沒跟上來,回過頭喊了句,面色不虞。 葛玉珠朝著林漠這邊露出個柔美的笑容,“不好意思啊?!?/br> 這話也不知是對誰說的,許菡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這邊,許成溫對姐弟兩個道:“我們要去那邊酒樓用午食,你們兩個一起吧?!?/br> 許環楠自然是樂意,去酒樓吃飯肯定是好吃的,許寶輝卻不是她那種占便宜的小性子,忙道:“多謝三族伯方才為我們說話,我跟三姐還是回家吃飯,不打擾你們了?!?/br> 安陽侯府三夫人是被人毒害而亡,昨日他聽祖母和父親說起這事,又見他們穿著皆素白,許菡的眼睛還微微有些紅腫,像是哭過的樣子,便猜測或許今日去城外祭拜,覺著這時候不好打擾。 許成溫點點頭,道:“行,那你們姐弟早點回家,莫在街上逗留了?!?/br> 許寶輝身邊自然是跟著個小廝,倒是許環楠因馬氏苛待,身邊只放了個收拾房間清掃的丫鬟,平日里許環楠嫌她拿不出門也不會帶在身邊。另有個才總角的小丫頭子倒是伶俐,帶在身邊,可惜這兩天風寒病倒。 今日還是她想給自己買個好看些的鐲子,新年時戴上,特意求了父親,得了些銀兩才跟著許寶輝出門,誰知竟遇到個驕橫刁蠻的鄉君。 如今,鐲子還沒買上,她恐再不買上,年前就沒機會出來了,也不想著占著便宜吃頓午食了。 但她走之前,還是弱弱地細聲道:“三族伯,我怕那個鄉君回頭尋我麻煩,也不知是哪家的貴女,不知道……” 她性子看起來就怯弱的很,恐那鄉君報復,惴惴不安,許成溫也能理解,便安撫道:“放心,等著我讓人打探下看是哪家的閨秀,與你父親說一聲,不必擔心?!?/br> 許寶輝雖以前也驕橫頑劣,招貓斗雞斗蛐蛐,吃喝玩樂可以做,卻不可沒腦子地去招惹權貴。但到底被嬌慣長大,從來都是他捉弄旁人,心里不順,還想理論,也是仗著許成溫在場。 “好,”許寶輝應著,又朝許菡道,“阿菡,等著我去侯府拜年時,再去找你玩,我最近又新得了些好玩意兒?!?/br> 許菡朝他笑了下,點點頭,想到方才得了林漠給自己做的花蛋,糯糯道:“好,我也有新玩具的,到時候一起玩?!?/br> “麻煩三族伯了,”許環楠也微微屈膝行晚輩禮道謝,方才跟著許寶輝離開。 只是她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到被許成溫護著往酒樓里的許菡,眼底閃過羨慕,又忍不住生出些嫉妒來。 憑什么都是丫頭片子,許菡還是個呆癥轉好,還不知會不會再犯病的,能被家人這樣疼愛呵護,自己卻得處處用心機算計才能得些好處,就這還不足以維持住體面。 看看許菡雖是素色衣裙,外罩斗篷鑲嵌的狐毛上乘,頭上只一根簡單的白玉素簪也看出成色極好,而自己特意穿了最為體面料子最好的茜紅色衣裙,卻都及不上她半分。 若是自己也穿的許菡那樣貴氣,那鄉君也不會將自己看作是普通百姓家閨女了吧。 許環楠不平地想著,卻沒想過,該是那位鄉君仗勢欺人不對。 她只記恨,上次她跟著弟弟去侯府,那許菡明知道自己過的不好,還只拿了個小孩子才戴的鏤空銀鐲子,她心里還來著氣。 那銀鐲子最后竟只融出來三兩銀珠子,氣的她差點砸了那銀珠子,白白浪費她一番心力。 就在她忍不住瞪許菡一眼時,忽然她身側偏后點走著的那個好看的小公子猛地回頭朝她看來,嚇得她趕緊轉過頭來。 那小公子好看是真好看,可那目光怎那般嚇人? “對了,我方才看著金寶瘦了些,”許菡忽然道,也轉頭看了眼許寶輝的背影,“jiejie,你看是不是瘦了?” “嗯,”許菁沒有回頭,她方才就發現了,“看來是將你之前說減重的話聽進去了,”當初為了這事,馬氏還跑到侯府跟老夫人告狀,嫌許菡胡說害的許寶輝節食少吃飯,被祖母一頓訓斥回去。 許菡也想到這一出了,一言難盡,“金寶他祖母真的……別具一格?!?/br> 許菁似笑非笑一聲。 若不是meimei能跟許寶輝那個小胖子玩到一處,許菁可不放過馬氏居然質疑她meimei的好意,高低給她個教訓看看。 幾人在酒樓用罷午食才回府,不用許成溫派人去查,許菁就把這事攬了下來,她手里得用的人手比父親處還多,況且這件事她手下的人做起來更方便。 不到半下午就查出了陳妍嬌的身份,是誠允王外孫女。誠允王并不居住于京城而是在封地,這次陳妍嬌是隨著誠允王前來京城朝賀。 許菡當時也在許菁身邊聽下人稟告,“我還以為被封為鄉君的,得是郡王或者公主的女兒孫女兒呢,不過這外孫女能被封鄉君,定是很受寵了?!?/br> “八姑娘說得對,”下人將打探到關于陳妍嬌的事都稟告一番,“誠允王敬重發妻,因發妻身子骨不好,恰封地所在江南適合療養。誠允王最小的嫡女身子骨也不好,嫁了當地陳家,卻早年喪夫,帶著陳鄉君回王府居住。因愛屋及烏,誠王府也沒有嫡出的姑娘,誠允王特意為這位外孫女請了鄉君的封位。這陳鄉君沒有封號食封,人稱陳鄉君,很得誠允王疼愛,在王府地位也很高,很嬌寵?!?/br> 許菡聽完就有些了解了,難怪在街上看到那陳妍嬌一副驕橫模樣,也是被家人縱出來的。 “小的打探了,那誠允王年后便會返回封地?!?/br> 許菡想到當時跟在陳妍嬌身邊的葛玉珠,“葛玉珠與那陳鄉君什么關系?” 那下人回稟,“小的只打聽到,葛玉珠與陳鄉君似乎是姨表親,關系很好?!?/br> “那個葛玉珠從前都與王凝兒一起玩,現在又跟陳妍嬌玩到一處,”許菡忍不住撇嘴,可見物以類聚。 見meimei想得通透,許菁只覺著放心。點點頭,吩咐道:“秋雙帶他去往父親處說一聲吧,既然沒多少天人便會離開京城,想來只要那姐弟兩過年這段時間少出門走動,想來無事?!痹S成溫還得將這些告知許寶輝的父親許同,免得那個陳鄉君記恨上姐弟兩個。 許菁若不是看在meimei和許寶輝玩的不錯份兒上,也不會叫下人打探這么細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