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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兇劍 第96節

    他冷笑一聲,打斷了韓時宴的話,“既是偽裝的,那什么阿貓阿狗都可以當李東陽?!?/br>
    “韓御史想要憑借這么一副畫,就扯什么密室,說什么囚禁,簡直就是無稽之談!那么老夫現在提筆畫上一副韓御史殺死皇城司顧親事的話,你就當真殺了顧親事么?”

    “這里是朝堂,做事情說話都要有真憑實據,事關文人清譽,事關朝廷清明,豈能如此兒戲?”

    韓時宴目光幽深地看了顧言之一眼,“時宴畫畫也好,讓那李東陽易容也罷,為的都是以防李東陽如今的容貌驚擾圣上。至于密室囚禁,不用韓某說,我相信滿朝文武應該都已經知曉此事了吧……”

    有幾個武官沒有憋住,偷偷地捂著嘴笑了起來。

    有吳江那個堪比公雞打鳴的家伙在,有誰會不知曉這事??!滿汴京城都已經傳遍了,說什么的都有,有說龍生龍鳳生鳳,金屋藏嬌的老爹生的兒子會囚禁的……說那駙馬爺在密室中藏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美人……

    也有說駙馬爺好男風,是以同福順公主這么多年都沒有子嗣,那藏在里頭的人,簡直比魯國公夫人養著的那位還要好看三分……

    還有的說駙馬爺其實是個會吸人血的妖怪,那密室當中藏著的都是被他吸干了的尸體。

    他們敢說,再過幾日下去,怕不是更加稀奇古怪的流言蜚語都要傳出來了……

    韓時宴說著,“顧大人怕不是忘記了,昨天那一把火沒有燒起來,被吳江澆滅了,那密室如今被開封府的衙役把守著,里頭是個什么情形,顧大人再清楚不過?!?/br>
    “就那屋中,還有李東陽的衣衫鞋襪……”

    顧言之瞳孔猛地一縮,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這個細節上頭去,他張了張嘴剛想要說話,就聽到韓時宴說道,“莫要說顧狀元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說小人穿大衣?!?/br>
    “更莫要說顧狀元藏的不是替他寫文章的李東陽,而是藏了一個身量高大的壯漢……”

    韓時宴的話太過難聽,讓顧言之一下子氣得漲紅了臉。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有那碎嘴子臉上變幻莫測,顯然已經想到了齷齪事上去,一下子有些啞口無言……

    見他如此,韓時宴挑了挑眉,嘲諷地看向了顧言之,“韓某不如顧大人,瞎子裝神算,小人裝君子。顧家大房殺害婦孺,二房在汴河上殺人賭錢行盡惡霸之事……”

    “顧大人心知肚明,竟然還好意思馱著那七七四十幾條家規招搖過市。開口便是君子,閉口便是規矩,這種不要臉的撒謊本領,韓某是一輩子都學不來的?!?/br>
    “此子是不是李東陽,自是有鐵證如山。先前我說了,字如其人,文正其名?!?/br>
    他說著,看了一下官家身邊的老太監,那老太監點了點頭,將幾張紙呈給了官家,然后又將厚厚一疊文章分發了下去。

    “李東陽改文章的本事天下盡知,在同??蜅1粺?。沈敖堂將其的一些文章,以及點文成金的事跡都拓印下來,做成了一本《東陽集》?!?/br>
    這話一出,一直站在一旁像是一個做錯事孩子的李東陽,猛地抬起頭來。

    “那些紙乃是我們從顧家的密室當中找到的李東陽給顧均安修改文章的手稿,請大家拿著東陽集一對比便知。每個人寫字的習慣與勾畫習慣皆是不同……”

    “改文章的本事,偏好用的典故,破題的思路,亦是截然不同?!?/br>
    “諸君看過之后,且說他究竟是不是李東陽!”

    第169章 科舉舞弊

    顧甚微他們武將,可以通過兵器,武功路數,絕招來確定對方的門派師承還有身份。

    毀容了又如何?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韓時宴靜靜地看著眼前站著的顧言之,大約只有提走了那個竹籃子的顧甚微以及被遮蔽了腦子的李東陽自己想不明白,那一籃子書稿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不一會兒的功夫,尤其擅長書法的黎學士便率先的出了聲,“黎某拿到的這一篇,乃是顧狀元在官家去歲生辰宴上寫的祝賦,初稿的確是顧均安的字,但是后來批注修改的人,確是李東陽無疑?!?/br>
    “全文共修改了三十八處。顧均安的初稿雖然也算得上是佳作,但是修改之后的文稿更當得住一句靈氣逼人?!?/br>
    那黎學士說著,看向了靜靜站在那里的李東陽,可惜地嘆了一口氣。

    先前他便注意到了,雖然臉上被修飾的很好,可是他的手上卻還留有許多可怖的傷疤,那是大火燒傷之后留下的印記。

    當年第一回 在沈敖堂家中瞧見李東陽,他便感嘆此子日后將會是大雍朝最厲害的國子祭酒。

    光憑借這一手改文章的本事,他日后便是汴京城權貴之家人人想為兒孫求的名師……

    可惜了。

    韓時宴沒有細說,可是在場但凡聰明的人,都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只能說,可惜了。

    李東陽如今這副模樣,便是真相大白于天下,他也再沒有辦法踏上仕途了。

    黎學士想著,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輕嘆了一口氣,看向顧言之的眼神當中,帶了幾分嫌惡。

    顧言之接收到這個眼神,如遭雷擊,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中一般,脊背陣陣發涼。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黎學士回看了過去,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接上這話……

    他想要說是李東陽求顧均安將他藏起來,二人是正常的文人相幫……可是不行!

    一旦承認了顧均安的文章被李東陽修改過,那么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沒有了!那是顧家第一個狀元郎??!那是他才華橫溢的孫兒,是他的驕傲與希望……

    顧言之想著,手顫抖了起來……

    突然之間,他的眼睛一亮,看向了韓時宴,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韓時宴打斷了。

    “顧大人若是想說,這些文章天下人早就知曉了,顧均安書房里的書稿被盜,李東陽拿著初稿修改,故意修改成世人皆知的樣子,目的就是為了污蔑顧均安……”

    “嗯,倘若你想說的是這個,那大可不必再說了?!?/br>
    顧言之一個怔愣,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那頭看熱鬧看起了勁兒的王一和,更是五雷轟頂!夭壽??!他險些忘記了,韓時宴這狗崽子他一般不告人,一告人就是滅門??!

    倘若只是顧均安火燒同??蜅?,然后尋了李東陽的當槍手沽名釣譽……就這芝麻綠豆大的案子,他直接就塞到開封府去了,就像之前他同顧甚微日日都在做的一般,還用得著戲臺子搭這么大,來敲登聞鼓?

    他們都被李東陽突然死而復生,還有狀元郎的腌臜事給吸引了注意力,忘記他開始的話了??!

    他們要告的是什么?是科舉舞弊啊……

    果不其然,他就瞧見韓滅門那冰冷的嘴張開來,說出了凍死滿朝文武的話。

    “因為我這里還有一張顧均安的初稿,上頭同樣有李東陽修改的痕跡。這張初稿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它不應該有初稿!因為這張初稿的內容,便是當年春闈的試題!”

    韓時宴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整個大殿之上瞬間是一片死寂。

    顧言之不敢置信的朝著官家身邊托著文稿遞上去的殿前太監,他只恨不得自己雙眼能夠噴出火來,將那張紙焚燒得一干二凈。

    糊涂??!顧均安當真是糊涂??!這些文稿為什么不直接燒掉,為什么還要留著!

    他千叮嚀萬囑咐要小心謹慎,可那孩子少年得志,飄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斬草不除根,如今可不是春風吹又生!

    過了好一會兒,官家猛地站了起身,他那雙一直打著瞌睡仿佛睜不開的眼睛此刻睜得溜圓,那雙眼睛中滿是冷光,他盯著韓時宴看了又看,最后方才說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又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么?”

    韓時宴抬起頭來,絲毫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臣知曉?!?/br>
    官家拿起那張文稿,朝著韓時宴所在的方向砸了過去,他憤怒的看向了韓時宴,“你知曉?你知曉你在說什么?你在說春闈xiele題!韓時宴有些話亂說是要掉腦袋的!”

    “臣知曉?!?/br>
    韓時宴同官家對視著,目光灼灼,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利劍,所向披靡無所畏懼。

    就算不是為了還在宮外等著他好消息的顧甚微,身為御史,他也沒有辦法為了附和官家的心思,沒有辦法為了粉飾太平而放任惡人作惡,放任錯誤不去改正!

    他韓時宴就是匕首,要為大雍朝挑出每一根蛀蟲,剜掉每一個塊腐rou。

    即便是粉身碎骨,那也在所不惜。

    “的確是有人提前泄露了當年的試題給顧均安”,韓時宴朗聲重復了一次,“這是科舉舞弊?!?/br>
    官家久久沒有動作,突然之間,他猛地一動彈,拔起了身邊殿前太監懷中拿著拂塵,猛地朝著顧言之的方向砸了過去。

    他沒有說話,顧言之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瞬間回過神來,再也顧不上李東陽還有什么槍手的事情,大聲喊道,“冤枉??!冤枉??!官家,顧家家門不幸,子嗣個個沒有本事,我顧言之更是出身寒微,全靠官家提攜才做了天子門生?!?/br>
    “且不說我們有沒有科舉舞弊的膽,我們根本就沒有本事提前弄到那考題??!”

    韓時宴絲毫沒有理會顧言之的鬼哭狼嚎,他看向了一旁一直都沒有出過力氣的王御史,白了他一眼,說道,“顧大人謙虛了,你們顧家可是有高人,能夠憑借一手通天的本事,拿那張《遠山圖》鋪出了青云路!”

    第170章 王御史出擊

    “《遠山圖》?你說歐松的《遠山圖》?”

    官家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身,他頭發花白,看上去十分的削瘦,整個人平日里看上去溫文爾雅無欲無求。在東宮謀逆之前,他甚至鮮少生氣。

    他所帶領的大雍朝同他這個人一般,溫溫吞吞諸事不理,最大的宏愿便是一團和氣。

    可這會兒的官家卻是全然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他像著聾了一般,又扯著嗓子重復的問了一遍,“《遠山圖》,你說的是歐松的《遠山圖》?”

    韓時宴嘲諷地笑了笑,“可不正是讓官家說出夢寐以求四個字的《遠山圖》?!?/br>
    官家聽著“夢寐以求”四個字,神色微微一變,他深深地看了韓時宴一眼,又坐回了椅子上,恢復了平常那病懨懨的樣子。

    官家不吭聲,可一旁的王御史卻是已經徹底管不住自己了。

    老天爺!他都快要將自己憋成鼓氣青蛙了,姓韓的臭小子可算是說完了輪到他了!

    王御史微微一低頭,醞釀了一下情緒,再一抬頭,眼中已經滿是淚水……

    偷偷看著這邊情形的王一和琢磨著那《遠山圖》的事,一看王御史紅眼抬頭,慌忙的移開了視線。這大雍朝的妖孽轉世投胎做人,全都被投到御史臺去了吧?

    要不然的話,這滿朝的御史怎么個個都是要人命的牛鬼蛇神!

    來了來了!要開始哭喪了!

    王一和想著,就聽到王御史那個老白菜梆子嚶嚶嚶的哭出了聲,“官家吶!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己。一國之君怎么能將私人之喜好遍布朝野,這就是給糧倉打洞,方便老鼠進出??!”

    “嚶嚶嚶!臣耗盡家財,買下所有歐松的畫作,其中便包括那張《遠山圖》?!?/br>
    官家已經面黑如鍋底,一旁的王一和忍不住在心中給王御史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他們都是姓王的,往前數八百年說不定還是一家子親戚,可他這一輩子都學不會王御史這樣像個風中的小白菜一般說出寒冬臘月凍死皇帝話……

    “官家吶!若天下都是君子,那大雍朝豈不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天下的大門都能用作去架橋,這兵器庫里的軍械都能去做鋤頭鐮刀……”

    “這等天下哪里有?圣人的夢中才有。錢財名利動人心,那顧家可不就是尋找了糧道的碩鼠,是官家的偏好給了他們這科舉舞弊的機會,給了他們造出一個假狀元哄騙天下人的膽??!”

    王一和聽著,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官家的呼吸聲果然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朝著王御史同韓時宴看了過去,王御史瞧著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就像是個富貴閑人;再看韓時宴,他挺直著身板就像是一把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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