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兇劍 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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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房在運河上見不得光的買賣,是漕運上蘇轉運使兒子的結陰婚。 是處心積慮將她外祖父一家牽扯進來的斷械案。 顧甚微想著垂了垂眸,先前在大獄當中顧言之是如何罵孟氏的? 他罵她是個蠢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顧均安更上一層樓。 顧均安已經中了狀元,且又是駙馬,還如何能夠比這更加遠大的前程呢? 擺在他們面前的道路有且只有一條,那便是從龍之功,這便是顧老爺子顧言之嘔心瀝血,不惜用親骨血墊腳而淌出的全族飛升之路。 顧家同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棉錦,都是某個野心家的馬前卒。 一碗瓠羹下肚,顧甚微覺得自己的思路徹底的清晰明朗起來。 如果是這樣,那么一切都說得通了。 顧均霆大智若愚,那胖球兒瞧著荒唐,卻是顧家少有的明白人。顧均寶就是顧家留在外頭的退路,從龍這事若是成了,那顧家脫胎換骨,從此躋身名流。 若是敗了,那就是全家連坐掉腦袋的大事。 到時候還有一個沒有寫在族譜上的顧均寶作為最后一點星火,傳承下去。 顧甚微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又掏出了一顆梨膏糖塞進了嘴中,這才同荊厲并肩朝著門外走去。 站在棚中的童子柳陽這會兒正在幫著人往門前掛新鮮的豬rou羊rou,瞧見顧甚微出來笑吟吟的躬了躬身子,“兩位客官慢走!日后常來??!” 顧甚微聽得有趣,這柳陽當真是個人物,這換了任何一個人瞧了,都不會想到她同他是熟人。 同荊厲告別離開,顧甚微沿路走了過去,汴京城的街市格外的熱鬧,到處都是小商販叫賣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三五不時的還有關于“顧家”的事情傳入耳中。 今日的陽光格外燦爛,顧甚微難得地覺得心情大好起來。 顧家現在焦頭爛額,上峰張春庭同她一樣搞著陽奉陰違,她來汴京城之中原先不知道的事情,現在一樁樁一件件的變得清晰了起來。 壓在她心頭的那座大山好似比她想象中更加順利,就這樣一塊一塊的搬開了去。 即便她明白,狂風驟雨很快就會來,可沒有什么比希望更讓人泛發生機的了。 “紫地丁現在就開花了??!” 顧甚微說著,在一個小攤兒面前停了下來,這攤主是兩個小姑娘,大的那個約莫八九歲,小的那個四五歲的樣子。 兩個孩子的眼睛都格外的明亮,衣衫雖然有補丁,但是看上去十分干凈。 在她們的面前,擺放著一個竹編的籃子,里頭放著滿滿的野花,多數都是紫色的地丁花,還有一些旁的顏色的,顧甚微根本就叫不上名號來。 年紀稍長的小姑娘聽著,笑道,“今年暖得快,先前草都沒有綠呢,這兩日卻開爆了花。大人要買花嗎?” 顧甚微提起籃子湊過去聞了聞,一股子原野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她正想要掏錢,就瞧見頭頂上伸過了一只大手,那雙手的手指白皙而修長,一看便是謙謙君子方才有的手。 “大官人您給得實在是太多了,這是野花,不值當這么多錢!” 賣花的小姑娘一臉的為難,喜悅之中都帶了幾分忐忑。 大手的主人聲音清朗,“你倒是實在。顧親事是皇城司的大官,她要買的花怎么能便宜?不值當也得值當?!?/br> 顧甚微聽著這聲音,無語地提著花籃站了起身,在兩個小姑娘琢磨出味兒來的時候,趕緊離開了小攤子朝前走了幾步。 她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追上來的韓時宴,攤開手心。 “給錢!顧親事可是皇城司的大官,她身邊的路怎么能便宜?韓衙內還不速速掏出買路錢!再等上一會兒,就要收說話錢了!” 韓時宴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他伸出手來,在顧甚微的手心里虛拍了一下。 “錢不是已經付過了么?先前那一盒子點心,不算數?” 顧甚微收回了手,抱住那籃子野花東張西望起來,興許是韓時宴方才冤大頭的行徑太過引人注意,不少小販瞧見二人都大膽的叫賣拉起客來。 “你不是要去寫折子參蘇轉運使么?怎么會在這兒?” 顧甚微說著,佯裝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莫不是撞柱死諫不成,氣得靈魂出竅了?” 韓時宴卻是認真地搖了搖頭,他看向了站在面前的顧甚微,見她興高采烈,沒有一瘸一拐,也沒有受什么明顯的傷,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我想著來皇城司給你收尸的,不過你看上去還好,起碼還知道給自己的墳頭上添上一捧花?!?/br> 顧甚微見他懟回來,哈哈地笑了出聲,“這大街上都沒有菩薩,你怎么還隨時隨地的許起愿來了?!?/br> 她說著,晃了晃手中的花籃,對著韓時宴說道,“就當你提前給我上墳了,倘若日后我死了,會保佑你的?!?/br> 韓時宴一愣,他想要追問什么,卻瞧見顧甚微已經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他來不及多想,快步地追了上去,“我同王府尹一起進了宮,在官家面前參了那蘇轉運使。這回定不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如今蘇家已經被圍了,王府尹派吳江去挖墳,要將顧七娘的骸骨挖出來,你可要同去?” 顧甚微卻是搖了搖頭,“殺雞焉用牛刀?吳江總得獨當一面做些事?!?/br> 韓時宴瞧著顧甚微一本正經的樣子,贊同地點了點頭,“也是。那敢問顧親事,兩把牛刀現在要去哪里宰牛?” “五福寺拜菩薩去,我們皇城使大人覺得我最近霉運當頭,所以給我放了假讓我去拜上一拜去去晦氣!” “我瞧你沒有騎馬,出城不方便,不如坐我的馬車同去?” 韓時宴接完話,自己都愣住了,什么叫做嘴比腦子快,這就是! 他分明就只想著出來確認一下顧甚微的安危,不是他對顧甚微有多關心,實在是張春庭惡名昭著,那是什么都做得出來……若是他實在過火,他也好立即參皇城司一本! 且他想好了,等確認了便立即回去徹查蘇轉運使…… 他的腦子這是壞掉了,不然在說什么鬼話! 第131章 棉錦與金錠 顧甚微瞧著韓時宴的臉色變幻莫測,心中有些犯嘀咕,“韓兄不必勉強,其實我用輕功比馬都快?!?/br> “你要是想同去,我也不介意擰著你一路!別看我瞧著沒有二兩力氣,但舉鼎不能舉你還是可以的?!?/br> 韓時宴聞言,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顧甚微舉著他在空中大回旋的畫面,這一下子胃中猶如翻江倒海,光是站著都感覺到天旋地轉。 這簡直就是螞蟻掄大錘,丟臉死不如蠢死。 韓時宴再不糾結,果斷朝著不遠處停著的馬車招了招手,“一點兒也不勉強,御史臺無事可做。坐馬車去!” 顧甚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嗟嘆不已,他們三個只有吳江一人為了大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她感嘆著朝著馬車看了過去,那車夫眼前一亮熱情洋溢的沖著這頭揮了揮手,活脫脫像是狂風中搖曳的大樹,只見他長鞭一揚,吆喝了一聲趕著馬車便轉了過來。 “顧親事,快快上車。我們御史郎新補上食盒,里頭有山楂糕吶!他還問公主討了藥油,想著顧親事外出辦差有備無患吶!” 韓時宴正準備上車,聽到那車夫和聲細氣的吶吶吶,一下子被嗆住了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面紅耳赤的,袖子一甩快步上了馬車。 “莫要聽他胡謅,這些都是馬車中必備的。他這人嘴上沒個把門的,被我阿娘帶壞了?!?/br> 韓時宴紅著臉說著,就瞧見顧甚微伸出手來,遞給了他一顆梨膏糖。 “雖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治咳嗽卻是很有效。我從前傷了肺腑,下雨的時候時??人圆恢?,每每都靠這個續命了。同你一樣,這也是隨身必備的?!?/br> 韓時宴回想起那直沖靈魂的味兒,擱著馬車門瞪了那車夫一眼。 車夫的后腦勺像是生了眼睛似的,他哈哈一笑,揚起馬鞭哼起小曲兒來! “這曲子好生熟悉,聽著像是若日在王家喜宴上聽到的喜樂!”顧甚微豎起耳朵聽著,只感嘆韓家不愧是大家族,當真是底蘊深厚,一個車夫都通音律知雅意。 坐在她身邊的韓時宴這會兒卻是耳根子猶如火燒,他深吸了一口氣,算是明白自己的腦子是如何壞掉的了。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闔府的傻子在一塊兒待久了,腦子自然是不中用了…… 不過這樣的糾結沒有過上多久,在去五福寺的路上,顧甚微便將她這頭的發現同韓時宴交代清楚了。 “所以你認為那個棉錦同顧家效忠于同一個謀逆者。這個人會是誰呢?按照時間來看,顧家押寶是在斷械案前,那時候東宮地位穩固。他是中宮嫡長,雖然看不出有什么明君之姿,但是也無過錯?!?/br> “雖然官家真愛蘇貴妃,但是她的兒子那會兒尚且在腹中,同嫡長子根本就沒有一搏之力?!?/br> “顧言之若是那時候就敢下注,那我只能說他將富貴險中求這件事做到了極致?!?/br> 顧甚微仔細思索著韓時宴的話,的確當時她母親早產生小弟的時候,湯家兄弟的父親湯太醫便一直在宮中沒有回來替蘇貴妃安胎,還有做產后的調理。 顧家人也是吃準了這個,才假惺惺的派人拿著帖子去請湯太醫來救命。 她想著,蹙了蹙眉頭,“如果是這樣的話,棉錦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的拿出那錠金子來試探褚良辰呢?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們既然拿走了稅銀,為何不直接將這東西給融掉?!?/br> “就像咱們去李貞賢家中發現的金山銀海一樣,那其中肯定也有不少是他貪來的見不得光的臟銀?!?/br> “他是如何做的?直接融了按照自己模子打成金磚,這樣就相當于是毀尸滅跡了。能夠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偷偷轉移走那么多金銀的人,連這個都想不到么?” “倘若那些金銀都已經處理了,就算褚良辰瞧見了下頭的稅銀變成了石頭那又如何?” 如果棉錦沒有將那錠有問題的金子送到褚良辰手中,在時隔多年,且大部分的水鬼都沒有辦法下到河底一探究竟的情況之下,開封府想要重提稅銀大案證據不足談何容易? 她這下子打草驚蛇,不光送上了把柄,而且還損失了常亦同歐陽至,更加將她自己暴露了出來。 韓時宴聽著搖了搖頭,“也有可能是自大過頭了,以為自己是貓,褚良辰是老鼠,她沒有料想到老鼠裝死騙過了貓不說,還引來了一頭老虎?!?/br> “倘若褚良辰沒有那么敏銳機警,當時他就會被棉錦滅口。倘若不是有你出現,這回常亦同歐陽至就會成功補刀殺死褚良辰滅口。她沒有考慮到你這個變數,也是很有可能的?!?/br> 顧甚微聽著按捺住了心中的疑問,“我總覺得這其中頗為違和,不過等咱們將棉錦揪出來就知道了?!?/br> 顧甚微想著,不等韓時宴接話,有些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我瞧著這天上沒有下紅雨啊,韓御史怎么還夸起我來了,唉,本人不才,還是比老虎厲害些的,徒手捉大蟲可試上一試!” 韓時宴嘴角抽了抽,無言地笑了出聲。 正在這個時候,馬車外頭傳來了車夫的問話聲,“顧親事,咱們是要在哪里停,前面不遠就要五福寺了?!?/br> 顧甚微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敲了敲馬車壁,應聲道,“現在就靠邊停了,我們下車查看一二?!?/br> “好叻!吁!”車夫吆喝了幾聲,馬車在路邊停了下來,顧甚微輕輕一躍下了馬車。 這地方是個被人修整過的山道,堪堪能夠容納一輛馬車通過,站在這里往四周看,果然能夠在那影影綽綽的山林之間瞧見五福寺,太安觀還有送子娘娘廟。 往下看去,是一條寬闊的道路,那道路之上三五不時的有馬車經過,看上去熱鬧非凡。 想來從前這條山道是通往這三個寺廟道觀的必經之路,這山道陡峭且狹窄,不便于貴族的馬車通行。五福寺香火鼎盛之后,便有富貴香客新修了一條平坦的道兒,而這從前舊路便荒廢了。 顧甚微想著荊厲的話,吸了吸鼻子。 不過倘若荊厲的鼻子是狀元,那他們這些人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睜眼瞎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境界的人,什么濃重的血腥味兒她是沒有聞出來的。 她只能聞到離她很近的韓時宴身上的熏香味,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凌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