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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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婆機靈,底下人腦子哪里轉的過來,要知道若不是花瑟歸來,府里的人都該叫花錦一聲太子妃,一時間臉上的嘲諷或遺憾都沒掩住。 添云瞪了眼那些心思各異的嬤嬤,笑嘻嘻地拿起耳墜:“娘子膚白,戴這個更美?!?/br> 花錦抬手觸碰了一下翡翠耳墜,隨著她的搖動,鳳冠上的金流蘇發出一陣清脆響聲,鏡中的她明眸皓齒,嫁衣流光溢彩,好不風光。 管家張叔在外輕扣門:“三娘子可妥當了?燕王到了?!?/br> 花錦瞥了眼窗外,縷縷日光落下,天亮了。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紅蓋頭落在了花錦繁重頭飾上,壓的她腦袋一低,險些栽地上。 花錦被人牽著走,到了門口,她聽見上官夫人啜泣的聲音,上官夫人強忍著上前的沖動,壓低了嗓音說:“嫁去夫家,愿你與燕王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夫教子,不可再頑劣,惹燕王不喜?!?/br> 花錦欠身,算是行過禮。 廊下寂靜,花忠強忍淚水:“時辰不早了,快讓你阿兄背你出去罷,勿讓燕王多等?!?/br> 花錦忽然想起幼時,外祖母抱著她,提起她日后出嫁,她當時無知的想,爹娘必定萬分不舍,她也會哭的撕心裂肺,把妝哭花。 外祖母總說:“窈窈蘭心蕙質,誰會不喜歡咱們窈窈呢?” 可如今,爹娘并沒有不舍,說不定還會為她的離開松一口氣,而她心如止水,再無半分牽絆與惦念。 而外祖母,也終究會為了長姊與她生出嫌隙。 罷了,也沒什么好記掛的。 紅蓋頭下,花錦面無表情地避開了上官夫人想牽她的手,輕聲問:“我想讓青陽阿兄背我出去,可以嗎?” 恰巧一陣寒風掠過,上官夫人只握住了滿手涼意,她呼吸一滯,許久才應:“怕是不合規矩?!?/br> 上官青陽得意洋洋地瞥了眼面色陰沉的花信,他快步上前:“侄兒可以的!沒什么不合規矩的,侄兒也是窈窈的阿兄,今日窈窈出嫁,萬事以窈窈意愿為首嘛。來!” 花錦松了口氣,她微微撩開紅蓋頭,讓上官青陽背上她。 上官夫人心里一沉,她喉嚨里發出一聲嗚咽,還是上前握住了花錦的手。 花錦的手冰涼,她向來畏寒,原先與太子的婚事定在了春日,上官夫人為女兒備了許多嫁妝,生怕太子將來變心,留花錦在東宮孤苦無依。 她一生無欲無求,從前只希望窈窈幸??到?,可變故太多,她是母親,愧對于流落在外的花瑟。 上官夫人心痛難忍的問:“阿娘近來待你苛責,窈窈,你可怪阿娘?” 花錦只覺得上官夫人是在試探她,她敢流露半分不滿,都會被認作是對長姊嫉妒,于是她輕輕地掙開上官夫人的手,語氣輕快的說:“窈窈不敢。阿姊從前吃了許多苦,阿娘怎么做都是對的?!?/br> 其實窈窈已經死過一回了,阿娘,但窈窈知道,這與阿姊吃的苦比起來,不算什么。 花錦覺得嘴里發苦,她垂下頭,不想再聽上官夫人說什么。 上官夫人聽了這話,才是真的痛心,想說些什么,又覺得于事無補,險些昏過去,多虧花忠攙扶了一把。 花錦摟著上官青陽的脖子,催促道:“燕王不會等急嗎?快些走吧阿兄?!?/br> 上官青陽嘆了口氣,只覺得這院子喜慶,可里邊的人沒一個暢快的,他連忙背著花錦離開。 沈昭今日穿了喜服,門外擠滿了百姓,想一睹天家人盛大的婚事,燕王也是嫡出,說是八抬大轎迎娶花三娘子也不為過。 沈昭見上官青陽,不著痕跡地挑眉。 待花錦上了花轎,上官青陽才與沈昭行禮,沈昭頷首,手下人在他身邊低語:“此人是三娘子表兄?!?/br> 雖然按規矩,沈昭今日要到花家門前親自接花錦,但他常年病魔纏身的事人盡皆知,若是不想來,尋個由頭,換別人代接,也不會有人怪罪他。 但他還是來了,總算讓揪心了一整天的花忠松了口氣。 瞧著花錦上轎離開,上官夫人心痛如刀絞:“夫君,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窈窈她,真的不怪我嗎?” 花忠覺得難過,卻也強撐著寬慰夫人:“不會的,別多想,燕王為人還是不錯的,今日肯親自來迎,事情未必有咱們想的那么糟?!?/br> 府門被重新關上,上官夫人再也站不住,靠在花忠懷里大哭。 她敢這么哭,也多虧了花瑟今日不想出面,否則還要去演給花瑟看,場面更糟。 上官青陽瞥了眼仍然站在原地不動的花信,嘲諷道:“將窈窈嫁給素不相識的人,你滿意了?” 花信卻不再像半月前剛硬,他被冬日里的烈陽一曬,終于驚慌失措的清醒了。 猶記花錦及笄宴,她打扮艷麗,在宴席結束后強迫花信背她。 花信那日打趣:“你就饒了你阿兄吧,阿兄背完你,明日怕是腰酸背痛地爬不起來咯?!?/br> 花錦憤憤來掐他:“出嫁那日,阿兄也要背我的,眼下再不練,那日摔了我怎么辦?” 花信:“你就那么盼著出嫁?” 花錦眼里亮晶晶的,抬頭問他:“我出嫁那日,阿兄會不會哭?” 花信沒答,心想肯定會,他最疼窈窈了,窈窈就算嫁的再好,也不如在花家舒坦,一想到眼前嬌小的meimei要嫁為人妻,相夫教子,花信就胸悶氣短:“你放心,阿兄那日一定不會摔了你,給你長面子,讓東宮的人不敢欺負你?!?/br> 花錦笑的沒心沒肺:“好,一言為定!” 上官青陽見花信呆愣,懶得再說些什么,揮袖離開,花信眨眨眼,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一抹眼底,蹭了一手熱淚。 他真的,將窈窈推遠了。 花家沉浸在悲傷悔恨中,另一邊,花錦被喜婆攙著下了花轎。 她與沈昭各執一邊紅繩,被喜婆架著跨了火盆,與上一世完全相同的禮節,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花錦蓋著紅蓋頭,看不到沈昭,但猜想他一定也滿心不情愿。 不情愿就好,不情愿就一定會給她下休書,只要休書到手,她就可以遠走高飛。 花錦竭力說服自己,哪怕她內心空蕩蕩的,覺得下一秒就會崩潰,但在道賀聲中,還是穩了下來。 沈昭留下待客,花錦被扶著去了婚房。 婚房里紅燭搖曳,房梁上掛著紅緞,窗上貼滿了“囍”字,一派喜氣。 花錦遣走了下人,只留下了自己帶來的添云與螢雨,花錦擅自掀開紅蓋頭,疲倦地坐在了榻上。 螢雨年紀小,方才在門外聽了一耳朵燕王的傳聞,擔憂的問:“三娘子,若是燕王殿下今夜宿在了那些侍妾房中,咱們該怎么辦?” 花錦眼尾一掃,螢雨就噤了聲。 花錦搖頭:“不會的?!?/br> 花忠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沈昭就算為了給花忠面子,也一定會來。 就算沈昭被她的眼淚嚇跑,也只是宿在了書房,沒有明著打花忠的臉,盡管后來皇后數落,也只逮著沒依靠的花錦薅。 勞累了一日,花錦妝容依舊精致,她捶了捶發酸的腿,倏然回頭,見榻邊鋪的紅被上灑滿了紅棗桂圓寓意多子多福的東西。 枕邊放了一本畫冊,是嬤嬤擺進來的,花錦眉心一跳,視線一掃,只見香艷不可說的圖案映在火光下,看得人心驚rou跳。 她只覺得多此一舉。 沈昭不曾碰過她,但打點的很妥當,連明日要呈給嬤嬤檢查的驗身帕都備好了,用不著她擔心。 接下來只需要等沈昭滾蛋,她就可以補覺了,重生以來,花錦不曾睡過好覺,這幾日忙于婚事,更是熬的頭昏腦漲。 等了許久,就在花錦即將睡著那一刻,門外的嬤嬤喚了一聲:“燕王殿下回來了?!?/br> 添云連忙將蓋頭重新給花錦蓋上,門恰巧被推開,沈昭揮退了婢女,腳步聲漸漸近了。 嬤嬤在一旁,遞上秤桿,字正腔圓:“稱心如意,龍鳳呈祥?!?/br> 花錦覺得頭上一輕,蓋頭被挑起滑落,她慢吞吞地抬眸,只見來人眉眼冷淡,臉部線條冷硬,著一身紅,有著不顯山露水的威嚴,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就移開了視線。 別的不說,沈昭這廝長得不賴。 花錦迷迷糊糊的想,她今夜實在是累了,雖然能察覺到沈昭身上的倨傲冷意,但失落與恐懼并沒有纏繞心頭,轉瞬即逝,仿佛本就應該如此。 合巹禮,喜婆不知上哪編的好話:“月圓花好,永結同心?!?/br> 可惜了。 禮畢,嬤嬤欠身,喜氣洋洋的離開了。 花錦靜坐著,盼著沈昭走,可他立在原地,俯視她,半點要滾蛋的意思都沒有。 花錦一僵,直接懵了。 第6章 進宮 花錦忽然記起來,上一世沈昭沒宿在婚房,是因為她哭的梨花帶雨,把人給嚇跑了,這回她沒哭,沈昭肯定就不會走了。 她現在哭來得及嗎? 花錦眨眨眼,只覺得眼眶干澀,實在是擠不出來一滴淚。 也罷,不過就是床榻上多了個人罷了,沈昭在冬日尤其容易發病,加之他對婚事也排斥,料他也做不出與她旖旎的事。 若是按之前的日子等沈昭給她休書,也得耗個一年半載,她只要發發力,提早讓沈昭厭惡她不就得了? 與沈昭朝夕相處過一些時日,花錦清楚沈昭,他這人表面隨和,向來溫柔好脾氣,不喜爭執,更懶得與人生氣。 就在花錦以為沈昭心若止水到了一定境界時,沈昭的后院起火了?;屎蟛还懿活櫟娜o他那么多女人,美人們閑著無聊,終歸苦到一處去了,惺惺相惜,關系好的像親姊妹,相安無事。 柳氏進了燕王府,與美人們同是侍妾,但得到了沈昭的寵愛,柳氏又是個愛顯擺的性子,得罪完花錦不夠,居然逮了個脾氣火爆的美人薅,一眾人在后院吵嚷了起來。 柳氏多風光啊,居然被沈昭罰了。 花錦頭一次見沈昭動怒,覺得稀罕,看熱鬧的表情沒收住,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沈昭回頭瞥見她樂呵的表情,連帶著把她也罰了。 他罰花錦抄書,花錦氣不過,在紙上畫滿了王八,每只頭頂都寫了昭字。 平日里,雖然花錦與沈昭并無感情,但他待她體貼,也沒給她什么罪受,那也算是唯一一次拿燕王的權威壓她。 所以,沈昭討厭爭風吃醋的做派。 花錦又細想了一下,那日她與沈昭趕去后院,柳氏正一手叉著腰,聽說柳氏是沈昭少時玩伴,后來柳家被貶遷出京城,二人書信依舊沒有斷過。 柳氏是個張揚明艷的女人,與花錦從前見過的女人都不同。 柳氏敢愛敢恨,有些小聰明,但她把算計都寫在臉上時,非但不讓人覺得厭惡,還有點可愛。 沈昭縱著柳氏,但唯獨那一日沒留一絲情面,看來他真的很討厭爭寵的行為,原先府里斗個不消停的侍妾,都被他尋了由頭遣走了。 花錦只覺得看到了希望。 故而她抬頭,眉目清冷,寒聲對沈昭說:“嫁您之前,我阿兄告知我,您有許多房侍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