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洛城雜貨鋪。

    錢萬里、衛良正、羅季傻眼了, 這就是個普通的雜貨鋪而已，小姜同志說她可以通過這個雜貨鋪去到過去。

    但是過去的時空每次回去時間倒流，而且都恰好碰到比上回更年輕一點的顧青城, 她見證的是顧青城消失的這十五年的時光，每次過去一次，現在的他就會在夢里面夢到一些過去的片段。

    “他不是特務，八歲的時候他意外回到了民國，三年前又回來了, 所以你們當然查不到他消失的這十五年?！?/br>
    “他在那邊也叫這個名字, 他說他家在北平，排行七, 這趟回去我就會搞清楚，是哪個顧家, 我想如果時間線是相同的，你們應該能從縣志文獻里查到一點記載?！?/br>
    她感謝現在的科技發展, 平行時空的理論早在一九五七年就提出了, 六十年代人類就開始計劃登月, 所以，一個可以穿越時空的雜貨鋪, 好像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不理解的事物，不代表不存在。

    姜衛民和王綠梅早就被人請去賓館休息, 姜讓看了一圈，說道：“那我過去了，對了，你們記得讓顧青城睡覺, 他不睡覺, 可想不起夢里面發生的事?！?/br>
    姜讓推開了后院的門, 消失在院子里。

    雜貨鋪內外都安排了可靠的同志，姜讓離開后，羅季率先沖到院子里，根本沒有看到姜讓，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同志搖頭，沒有看到姜同志出來。

    蹲守在院墻外面的同志也匯報了，“沒有看到姜同志離開?！?/br>
    他們將雜貨鋪里外都搜尋了好幾遍，確實沒有見到人。

    錢萬里說：“老季，你怎么看？”

    羅季半信半疑，“確實很蹊蹺，等小姜同志回來就清楚了?！?/br>
    姜讓這次帶給謝初的是一斤上好的明前龍井，這茶葉是錢萬里找來給她的經費，錢萬里還說：“要茶葉就行了？實際上，我們也可以給你申請活動經費?！?/br>
    姜讓說不用，基地的每一分經費都要花在刀刃上，茶葉就行，帶錢過去還要手續費，然后雜貨鋪很嫌棄的給她彈了條消息：“你是歷屆最摳的宿主?！?/br>
    這一次，姜讓也很矜持，半點都沒有理會雜貨鋪。

    先去謝初那兒交茶葉，謝初品過之后眼睛都亮了，這是明前的龍井，比雨前的還稀少，還是今年的新茶，按道理，龍井的產地和猴魁的產地不在一處，這姑娘有點門路。

    她帶來的茶都是核心產區的，就是謝初也不好弄到，他這次給了個合理的價格，“jiejie，下次有這樣的茶葉再送來，我給的收購價肯定不會比別人低?！?/br>
    姜讓點點頭，雜貨鋪給了她清單，叫她給自己打扮的好看點，晚上有聚會。

    姜讓照做，回到自己的雜貨鋪，這次，她估計會是在某個聚會上碰到“山賊”。

    北平顧家，今天是顧四的訂婚宴，宴會廳名流云集，顧九小姐跑到顧七跟前，眉一挑，“七哥，沈三小姐今晚也過來了，我聽爺爺說要撮合你跟沈三小姐呢?！避矋?/br>
    大哥已經結婚，四哥今天也訂婚了，現在顧家只有七哥還單著，不知道多少世家小姐暗自喜歡七哥，七哥雖然是家里收養回來的，可也是顧家最出色的子孫，少年就出國留學，哪哪都好，就是終身大事一直都沒影子。

    沈三小姐移步過來，嬌俏的說道：“顧七，你不請我跳支舞嗎？”

    顧青城抬眸，懶洋洋上樓，“咱倆沒戲，舞就免了吧?！?/br>
    沈三小姐氣急，幸好沒人聽見她被顧七給拒絕了。

    顧青城覺得這舞會沒意思極了，轉身上樓回了書房。

    他八歲那年被顧家帶回來收養，八歲之前記憶一點也想不起來，顧家對他跟親生的一樣器重，年少送出國學機械，學成他不愿意留在國外，回國在這個戰亂的年代，也沒個施展專業的平臺。

    每次遇到這樣的場合，他心里還是會覺得格格不入，還不如回房間，繼續完成那份動力圖紙，今天是四哥的訂婚宴，他已經在宴會上露面了，應該可以了吧。

    顧青城推開書房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一位雙十年華的絕美仙女，著一身白色舞裙，雙手握著臺燈，地上趴著一個黑色西裝的男子，臉朝下看不清楚面容。

    他開門的時候仙女回頭，四目相對。

    顧青城：“你……你殺人了？”

    姜讓也不想，她才推開雜貨鋪的門，就進了一間書房，一個男人背對著她在抽屜里翻找著什么，雜貨鋪給她彈消息說這是賊，叫她快砸，她抄起離她最近的臺燈砸下去。

    那男人倒地，顧青城就進來了，她也不想是這么個見面的方式。

    姜讓丟了手里的臺燈，關了書房的門，捂著狂跳不止的心臟說道：“他想偷你的圖紙，恰好被我發現了?！?/br>
    顧青城過去探了下那人的脈搏，沒死，只是暈了過去。

    臉生的很，不過今天是四哥的訂婚宴，來的人本來就雜，他也不是全都認識的。

    他給那人捆結實了，堵上嘴丟到書架后面的暗室里。

    姜讓說：“快檢查一下，你少了什么沒有?！?/br>
    顧青城給散落在地的幾張發動機圖紙收到保險柜里，姜讓瞄了一眼，保險柜里除了一疊圖紙之外，還有金條、珠寶、現金，好有錢。

    她咽了下，盤算著等會找他要多少報酬比較合適。

    “圖紙倒是沒少?！鳖櫱喑潜晨恐鴷块T，笑得很邪氣，“不過我懷疑你是他同伙，被我發現了你們就使一出苦rou計?！?/br>
    姜讓指著自己，有點急，“我跟他真不是一路的，我跟你說，你聽說過灰姑娘的故事吧，我有魔法的，就突然出現在這里，十二點我就回去了?！?/br>
    顧青城笑得不可抑制，朝她伸手，“好吧仙女，那我們去跳支舞?！?/br>
    姜讓不情不愿的跟著他下樓，去了宴會廳，在一片紅綠相間的舞池里，她一身白色舞裙，清麗脫俗的白凈面龐，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姜讓有些囧，低聲說道：“我真的不會跳舞，你還是讓我走吧?！?/br>
    書桌上，就放了兩跟金條，臭不要臉的說，陪他跳支舞，金條就給她，姜讓為了證實滿足雜貨鋪扣手續費的要求，還非得帶點值錢的東西回去不可，而且她還要制造點回憶給顧青城，回去才能證實她說的話。

    顧青城笑道：“不礙事，我帶著你，你跟著我的步伐就好?！?/br>
    沈三小姐臉色發青，顧七摟著的那位，她從來沒見過，又不知道是哪個小門小戶人家混進來的，憑她長得再好看，家世不行也沒法嫁進顧家。

    姜讓踩了他十七八腳的時候，一曲終于結束，她急著走，攝影師喊他們拍合照，姜讓心里一動，顧家在北平顯赫，顧四訂婚這么大的事肯定會登報，她索性就任由顧青城拉著，靠在他身邊，拍了一張黑白大合照。

    拍完照片，顧青城不讓她走，“我總覺得見過你，一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的喜歡，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一會宴會結束我送你回去吧?！?/br>
    姜讓揚起臉看他，他好固執啊，每回都說同樣的話，可惜，她記得的，他不記得了。

    姜讓笑容里都有些苦澀，她說：“我叫姜讓，對不起，一直在打擾你的生活，我是從幾十年后過來的人，你再等幾年，你也會回去，只是現在，我要先走了?！?/br>
    “別走?！鳖櫱喑切睦锬碾y受，“我不要再等幾年，我跟你一起回去?！?/br>
    姜讓苦笑，“抱歉，我做不到?！?/br>
    她推開了他，拼命的往書房跑去，顧青城在她身后追了上去，明明見到她進了書房，卻沒有找到人。

    姜讓回了洛城的雜貨鋪，跟錢萬里他們詳細描述了顧家四公子定婚宴會的細節，錢萬里他們還真的在一本外國記者寫的回憶錄里找到了那張宴會上的照片，那個穿著白色舞裙的女孩和姜讓長得一模一樣，站在和顧青城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身邊。

    姜讓換下身上的白色舞裙，說道：“你們回去問問顧青城，他夢里面的場景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我不可能提前跟他串供的，事情就這么離奇，可他是真實發生的?！?/br>
    錢萬里他們翻閱了文獻資料，北平顧家，最出色的子孫是排行七的養子，年少出國，學成回來沒地兒發揮自己的專業，轉而加入了地下黨，四五年失蹤，時年二十三歲，三年后顧家發了訃告，對外界公布顧家老七為國捐軀。

    ***

    姜讓跟姜衛民說：“哥，這個雜貨鋪可能要上繳國家了?！?/br>
    那天雜貨鋪來了好幾個人，給姜衛民兩口子客客氣氣的送去賓館，姜衛民就猜到了，他說道：“上交好，上交心就安定了，哥回家務農也是一樣的?！?/br>
    姜衛民沒有多問，但是上頭也沒說要收走雜貨鋪，還叫他繼續經營著。

    姜讓獨自一人回到了基地，閔秀秀急著找過來，她嘴角都急出了火泡，“小姜，你……”

    姜讓平靜的很，“閔嫂子，你安心在家里等著，羅季大哥和顧青城，很快就能回來了?！?/br>
    她回來后照常開雜貨鋪，也不理會別人的探究，孟天冬過來找她說話，姜讓還送了一瓶玫瑰純露給她，“你回去用用看，好用的話，我下回還叫顧青城給我拉一車玫瑰回來?！?/br>
    孟天冬回家，梁符忙問：“你看小姜狀況如何?！?/br>
    孟天冬擰著眉心，“看不出異常，還說讓小顧回來后，再給她拉一車玫瑰回來?！?/br>
    梁符說道：“基地處分了幾個造謠的源頭，小顧外公以前是基地的一把手，小姜這么淡定，那特務的事肯定是誤會，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br>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孟天冬兩口子這樣善良，柯繪也聽到了謠言，心里倒是高興，顧青城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肯定是特務無疑了，姜讓是他家屬，基地她也待不下去，那個雜貨鋪肯定要換人經營。

    柯繪早就惦記上了雜貨鋪，姜讓居然還有心思開張，她跑過去，買了一袋白糖，說道：“小姜，你這個雜貨鋪也做不下去了，要不轉給我吧，我還能給你一點錢?！?/br>
    姜讓淡淡的說道：“現在生意這么好，我為什么做不下去？”

    柯繪一愣，她是在裝傻啊，她說：“你家顧青城，他是特務啊?！?/br>
    姜讓猛的站起來，拽著她的手，“基地的領導已經處分了好幾個造謠的了，你還在外頭口無遮攔，走，我們找領導去?！?/br>
    閔秀秀這幾天擔心羅季，平時她還能忍受柯繪的刻薄，今天也不想忍了，跟著一起過去。

    柯繪是家屬，只是批評教訓了一頓，她男人魏得倉上回疲勞駕駛讓全車都受了傷，加上這次家屬造謠，給他車隊隊長的職務撤掉了，魏得倉回家跟柯繪吵了好幾天，后來聽說柯繪的婆婆還跑過來罵了她一頓。

    姜讓估摸著這幾天顧青城就該回來了，她去市里買了柚子葉、買了香米、買了一只小公雞，顧青城說他愛吃宮保雞丁，小公雞就養在后院，姜讓每天喂它吃玉米。

    姜讓的淡定讓閔秀秀心安不少，以前羅季的那些同事的家屬，說話也有些陰陽怪氣，說她家羅季要倒霉了，都是叫顧青城連累的，趁早別再理會小顧那個新媳婦。

    說小顧從小克親克己，現在連朋友都開始克起來了，再跟她家打交道，說不定羅季工作都保不住。

    閔秀秀也學著姜讓買了柚子葉，天沒黑就給院門關上，不理會那些人的譏諷，當然，有譏諷的，也有真正關心的，一場風波，倒是讓她認清了哪些人該交往，哪些人以后就不必理會。

    京市的龔嵐就沒有這么淡定了，組織上的同志又給她叫回去了解情況，她想問小災星的案子是不是有了新證據，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告訴她，還警告她不要出去亂造謠。

    恭嵐回家忐忑，“老顧，難道小顧真不是特務，那我跟他那新媳婦已經撕破了臉，他放出去后，不會真的縱容他媳婦來收我們現在住的這套四合院吧？”

    皇城腳下的四合院，老爺子就全給了那個災星，本來以為小討債鬼這次證據確鑿，一定會被槍斃，為什么又警告她不要亂說話。

    顧成業不相信，“別怕，他肯定是特務，就算這次被他僥幸洗脫了嫌疑，基地也不可能重用他，他沒有資本給他老子攆走，唾沫星子都能淹死那個不孝的孽子?！?/br>
    恭嵐的心還沒放下來，又被人帶走了，不停的換人重復的問她當天的細節問題，接下來的三天一直得不到休息和睡眠的恭嵐精神崩潰了，她說出了正常狀態下根本不會坦白的問題。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受過反間諜訓練的，我知道既然有了圖紙，肯定會有接頭的人，我就拖了兩天的時間才向組織匯報，接頭的人錯過了時間肯定不會再來，抓不到接頭的人，就能給小討債鬼定罪了?！?/br>
    審訊的人氣得要死，難怪他們安排將包裹扔到垃圾箱，在暗中觀察了好幾天，都沒有人來取，竟然是恭嵐因為自己的私心，打草驚蛇了。

    因為她的私心，才錯失了將這個特務組織揪出來的機會。

    這次恭嵐隔了好幾天才被放出來，她在工作單位從辦公室主任被降職，直接分配到食堂的窗口打飯，被單位的同事津津樂道了好幾天，恭嵐羞愧的頭都抬不起來，跟取笑的同事嗆了幾句。

    恰好吵架的女人怪潑辣的，當著那么多人，將她如何在顧成業沒離婚之前就跟他舊情復燃，所以再婚的時候被勒令不準穿正紅色新衣服，他們那點子破事，這下鬧得全單位都知道了，恭嵐第二天就請了病假。

    京市到基地的專列上，離開基地半個月的顧青城和羅季坐在包廂里。

    羅季打來一盆水，遞給他鏡子刮胡刀，“給自己收拾一下，才好去見你媳婦?！?/br>
    顧青城認真的刮了胡渣，羅季眼窩發青，這半個月很煎熬，可是都熬過來了，姜讓爆出來的信息，基本可以證實是真的，他們甚至去找了顧家還在世的子孫。

    顧九小姐還在世，他們拿著姜讓的照片，顧九小姐帶著老花鏡仔細看了，又拿出珍藏的影集，給他們看那張黑白合照。

    顧九小姐說：“我七哥到失蹤的時候，都一直在找這位姜讓小姐，可惜再也沒有找到過，所以我對她印象深刻，不會認錯人的，她還活著嗎？”

    羅季他們又重新找來三年前發現顧青城的同志，詢問當時的情況，那位同志說：“我看到他一身都是傷的朝我走過來，嘴里不停的說著讓讓……找讓讓，我就讓開了，然后他就昏過去了?！?/br>
    顧青城從那邊回來，什么都不記得了，除了三個字：找讓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