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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nph]此生無拘在線閱讀 - 65被電的狗

65被電的狗

    65  被電的狗

    【起初,塞里格曼將狗關在籠子里,在蜂音器響的同時對狗進行電擊。此時,被關在籠子里的狗無法逃避電擊;在多次實驗之后,蜂音器一響,盡管在給電擊前已經先打開的籠門,但此時狗不但不逃,甚至在電擊出現前就臥倒在地,開始呻吟和顫抖——本可以主動地逃避,卻絕望地放棄掙扎、徒然等待痛苦真正來臨,這就是習得性無助?!?/br>
    玄關處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白露合上書本,站起身來。

    “景行?!?/br>
    宋景行帶著早點推開門走進來,看向她:“寶貝,怎么起這么早?”

    “昨晚睡得早?!卑茁蹲叩叫P迎接他,“我也剛醒沒多久?!?/br>
    昨天宋景行看她累,本來是想讓她今天就呆在家里好好休息的,倒是白露自己說想和他一起逛逛。于是吃完早飯,他們就一起出了門。

    今天是周末,胡同里人頭攢動,許多年輕人穿著漢服在拍照,宋景行緊緊牽著她的手,怕被人群沖散。許多店鋪為了營造古風掛著紅燈籠,二樓的雕花欄桿和墻壁上也滿是攀緣植物,配著石磚制成的路面和墻,還真挺有韻味的。

    小瓷盒里的艷色膏體散著清香,白露合上蓋子,重新把胭脂放進包裝袋里,對宋景行一笑。

    “以前總在書里看到胭脂,沒想到現在我也有了,謝謝你,景行!”

    宋景行摸了摸她的頭發,也回以微笑:“你喜歡就好?!?/br>
    兩個人走出店門的時候,宋景行開口詢問:“附近有很多古鎮,新年的時候要一起去看看嗎?”

    “啊......”白露雖然是挺想去的,但還是說,“過年的時候你不用在家陪叔叔阿姨嗎?”

    “都在平城,平時見面的機會很多?!彼尉靶锌聪蛩?,“我過去吃個飯就好?!?/br>
    白露微微搖頭:“你去陪叔叔阿姨吧。前幾年你人都在國外,今年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們肯定是希望你在家的?!?/br>
    宋景行握著她的手,輕聲問:“露露,那......你想和我一起回家嗎?”

    這、這是要帶她見家長的意思嗎?

    白露有點慌張地低下了頭,不自覺地松開了他的手:“......我......”

    “沒關系?!彼尉靶兄匦聦⑺氖譅窟M掌心,“你不用感覺愧疚,露露,我們慢慢來?!?/br>
    “對不起......”

    宋景行正欲開口安慰她,卻被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兩位、兩位!”一個脖子上掛著攝像機的男人喊住了白露和宋景行,“打擾了,請問你們是情侶嗎?我是做街拍賬號的,能不能給你們拍個照?”

    兩個人性格都低調,再加上宋景行畢竟也算隸屬安全部,是需要盡量不留下照片的。于是白露擺擺手:“抱歉啊,不太方便?!?/br>
    有了這個小插曲,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走開了一小段距離后,白露轉過臉去看宋景行:“說起來,我們好像還沒有合照?!?/br>
    宋景行回想起抽屜里那張被包喻拍下來的照片,點頭:“的確。要拍一張嗎?”

    “好呀?!?/br>
    于是他們第一張正兒八經的合照就在那條古巷的某條長椅上拍下了。不習慣拍照的兩個人都有些拘謹,白露身穿一件黑的羊角扣大衣,頭微微向著宋景行的方向傾斜著,一縷頭發搭在宋景行的肩上。深咖色的短款夾克襯得宋景行氣質更凌冽,線條硬朗的俊臉因為笑意顯得柔和了幾分。冬日早晨的陽光將二人的輪廓勾勒得暖洋洋的,是看起來很溫柔的一張照片。

    白露將照片發給宋景行,眸子笑得彎彎的:“后面的景色也很漂亮欸?!?/br>
    后腦又被男人寬厚的手掌撫過,是熟悉的、令她感到安心的溫度。

    “??!”

    一聲尖叫打破了二人間的親昵。白露轉頭看去,一個體型健碩、皮膚蠟黃的男子拿著把水果刀沖向游客。男人雙眼突出、表情比游客還要驚恐,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宋景行迅速脫下妨礙行動的外套,白露立刻會意接過,叮囑到:“小心啊,景行!”

    與電影中設計好的場面不同,在現實生活里,以赤手空拳對上持械歹徒時,不受傷的概率很小。宋景行從男子背后快速接近,試圖從后面別住他的手臂,但對方居然也很快反應過來撲向他,一副歇斯底里的樣子,轉過身來舉著刀猛地朝宋景行沖去。宋景行握住他的手腕,對著他腹部膝擊。那人吃疼地弓起身子,宋景行迅速擊胸、絆腿,將他側摔在地。

    男人手中的刀已經掉落在地,宋景行將他的手按在背后:“別動!”

    白露邊報警邊匆匆趕去幫忙,她清楚地看見血從宋景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蜿蜒流下,心頓時糾成一團。那男人還在奮力反抗,圍觀的群眾有的上去幫忙按著人的,但也有很多人拿出了手機拍照。宋景行下意識低下頭不讓自己的臉被拍到,白露見狀,跑到宋景行旁邊,一邊踩著那人的刀一邊蹲下身子幫宋景行擋住鏡頭。

    “離遠點——”意識到自己語氣太強硬的宋景行愣了一下,隨后放柔了聲音看向她,“沒事的,別怕?!?/br>
    這時巡邏的警察趕到了。幾位幫忙的熱心群眾都推到了一旁,一位警察一邊銬走那個持刀傷人的男人一邊怒道:“又是你!”

    “同志,受傷了先去醫院——”另外一位話頭突然止住,顯然是認出了宋景行,“宋隊長,您怎么在這?”

    “休息日?!彼尉靶姓酒鹕韥?,“慣犯?”

    那位警察看了眼白露,見她站在宋景行身邊,心下了然,用只有他們四個能聽到的音量說:“嗯。這人以前是健身房的教練,后來和一個有家室的富婆有不正當關系,被對方的丈夫鬧到了單位和老家,丟了個大臉,就精神失常了。之前是sao擾路人,家屬保證看管好后我們就放了,沒想到這次直接持刀傷人?!?/br>
    “得送去強制治療?!彼尉靶形⑽櫭?。

    宋景行身體素質強悍、訓練從未松懈過,對上這人都受了傷。如果今天不是他在場,后果真的不堪設想。

    被民警從地上拽起來的男人還在試圖掙脫,也許是欺軟怕硬完全出于本能,周圍叁個大漢他不敢多少一句,就是沖著白露罵:“你也是雞!死賤貨!萬人cao的婊——”

    宋景行立馬伸手捂住白露的耳朵,沖那人怒喝道:“閉嘴!”

    白露第一次見宋景行真的動怒。

    “你還又罵上了是吧?!币晃幻窬采鷼饬?,“我看你倒不是神經病,怎么不罵我們?專挑小姑娘欺負!快走!宋隊長,你和家屬先去下醫院吧。筆錄晚點再來做就行?!?/br>
    兩位民警押著那人走了。見白露依舊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宋景行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露露,都結束了,別擔心。他精神有問題,別在意他的話?!?/br>
    “你傷得嚴重嗎?”白露看向他的手,“先去醫院吧?!?/br>
    宋景行看著她的表情,心里擔憂:“一點劃傷,沒事的,寶貝。你有沒有嚇到?”

    “沒關系?!卑茁栋淹馓走f給他,“那我先去藥店買點藥,幫你處理下傷口吧?!?/br>
    *

    宋景行手臂上的傷口確實不嚴重,是因為他當時用了太大力氣,所以才出了那么多血。

    白露給他消了毒,涂上藥后包扎好,兩個人一起去做了筆錄,等事情都做完,已經是下午了。這是她時隔多年再去警局,宋景行擔心她因此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出來后就一直寸步不離地陪在她身邊。天氣冷,宋景行還受了傷,隨便吃了點東西后,白露就和宋景行一起回了他家。

    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宋景行把她圈在懷里:“寶貝,你還好嗎?”

    “嗯?”白露轉過頭看著他,“啊,你是在擔心我嗎?我沒事的,受傷的是你呀?!?/br>
    宋景行搖搖頭:“這不算什么傷。你別把那個人的話放在心上,他精神有問題?!?/br>
    “我知道的......不過,你來平城之后,受傷一直這么頻繁嗎?”

    “沒有?!彼尉靶袑嵲拰嵳f,“除去那些小磕小碰,這一年左右的時間,只有這兩次?!?/br>
    “......這就好?!?/br>
    “露露,我是不是讓你很沒有安全感?”宋景行摩挲著她的臉頰,“你總是擔心我的安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也許也沒辦法陪在你身邊?!?/br>
    “你怎么會這么想?你的工作很了不起??!今天如果不是你在場,肯定會有很多人受傷?!卑茁兑话盐兆∷氖?,“而且,我的命也是你救的!”

    嘴唇被男人溫柔地吻住,鼻尖全是宋景行身上的氣息。唇齒相纏間,她聽到男人的喟嘆。

    “露露,我總覺得我給你的還不夠多?!?/br>
    白露閉上眼,攬上他的脖子:“已經......很多了?!?/br>
    給得不夠多的,是我啊。

    *

    房間里光線昏暗,散發著一股惡心的潮味。女人的長發干草似的雜亂、干枯,面頰瘦得深深凹陷進去,雙唇如同干旱地土地般起了皮,眼神卻充滿著渴望。

    她低聲問面前的女孩:“丫丫,你想逃嗎?”

    “我......”小女孩低下頭,“......我不知道?!?/br>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消失,在現在的她心里,烏山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可能會殺掉她或者像對待孔小蘭一樣對待她的親生父親。她對烏山有孩子對養育者的依賴,卻又本能地對他感到恐懼。

    “我想逃。你幫我偷一把刀來,好不好?”

    “他都收起來了?!卑茁稉u搖頭,“而且,你打不過他的?!?/br>
    “那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什么鋒利點的東西?”孔小蘭給她看這些年來自己日日夜夜偷偷磨到快要斷掉的鐵鏈上的一環,哀求,“就差一點點了,我等不了,彭家輝今天早上發現了,今天我不走,明天她就要去鎮上買新的鏈子了!烏丫,求求你!求求你!我呆在這每天都被這個殺了我老公的人強jian,我真的快瘋了!”

    絕望的眼淚像是融化的蠟一般從她的眼眶里流出來,掛在女人這幾年蒼老得厲害的臉上。小女孩默默看了她幾秒,低下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

    “這個,可以嗎?可能有點小?!?/br>
    那是一枚玻璃碎片。她曾赤腳從上踩過,后來拾起其中最小的一塊,偷偷放進了口袋,一直隨身帶著,彭家輝看見過,但是沒有說什么。

    “夠了?!笨仔√m的眼眸瞬間如燃起了希望火光般發著亮,“丫丫,你晚上別睡著,我們兩點鐘左右動身。要是他沒睡熟,就再晚一點。你注意聽著我這邊響動?!?/br>
    小女孩猶豫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般輕輕搖了搖頭:“你走吧。我們一起走不掉的?!?/br>
    “......好。你要活著,等我帶警察回來?!?/br>
    “你能帶著它一起走嗎?爸爸看見過它?!卑茁犊粗敲恫A槠?,“留在這里會被他發現的?!?/br>
    “好?!笨仔√m把它握進掌心。

    小小的無機礦物燒成的透明物體,承載著兩個人對生的渴求。

    傍晚時分開始下雨。春寒料峭,有什么東西在夜里悄悄生長,探出渴望已久的枝丫。伸出的嫩條觸到大門,發出輕微的聲響。

    “mama”??禳c跑??禳c跑。

    “想跑?”男人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

    女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在疑神疑鬼的男人離開她的房間后,在鏟子翻動泥土的聲音里。她踏著恐懼到發軟的雙腿,輕手輕腳地去了“父母”的房間。

    枕頭下、床墊下、柜子里、縫隙里——到處都沒有。

    那枚玻璃碎片看來是被孔小蘭帶在了身上。那彭家輝發現了嗎?她也會死嗎?

    她提心吊膽地等著死神的宣判。

    “你問mama去哪兒了?她不聽話,所以不見了。丫丫,你要聽爸爸的話。爸爸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你只要聽我的話,爸爸保證不會這么對你的?!?/br>
    彭家輝說。

    女孩看著,聞到他身上長期抽煙帶來的半腥半酸的煙臭,忽然想到一條被扔在溝邊、剖開內臟的魚。

    爸爸說愛她、不會那么對她。

    爸爸在那幾個孩子里唯獨留下她。爸爸給她吃的、穿的、還教她讀書。爸爸不讓村子里那些人欺負她。

    是愛嗎?他愛我?

    困惑的她學著聽話??謶值恼勰?。對愛的渴望。于是那些曾經蓬勃生長的愿望在與下日漸枯萎。她不再時常仰望天空。

    “囡囡別和她玩!mama說過她是災星!你看孔姨也被她克死了!和她在一起沒好事的!”

    非議。

    但也有人“安慰”她。

    “是不是沒人陪你玩,很孤獨???和叔叔到那個小樹林里去玩不,別和別人說啊?!焙永甑拇笫逋低祵λf。

    “婊子養大的東西做什么!”暴怒的妻子沖上來,用竹掃帚頭打小女孩的臉,“你個狐貍精!我就說漂亮的人沒一個好貨,這么小就學會勾引男人了!惡心!下賤!長大了逼都要被人cao爛!”

    帶著臭味的硬竹枝戳到她臉上,女人的指甲刮下皮rou。好痛。瘦弱的小女孩抬起胳膊擋著自己的臉,哭著我:“我沒有、我沒有......”

    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直到某天村子里來了個自稱來爬山的年輕人。

    *

    “我沒有!”

    白露從夢魘中驚醒。夜色深邃,窗簾將光隔絕在外。明明室內沒有別人,她還是覺得身上好痛,好像那些人也從夢里出來又開始毆打她。她瑟瑟發抖,抬起手臂,蜷縮起身子護著自己的頭,聲音都在顫著。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情緒和回憶像是在她身下鋪設了一片爛沼澤,她無力掙扎,越陷越深。咸到苦澀的眼淚掉進嘴巴里,幻覺帶來的窒息感讓她眼前一片片的發黑。她深呼吸著,雙手止不住地發抖。

    為什么會做這個夢?是因為那個男人罵了她嗎?

    宋景行說,那個人精神有問題,不用在意他的話。

    可是——

    那個人也罵得沒錯啊。和小時候村子里的人說得一樣。

    她就是萬人cao的賤貨。

    她對得起誰?和紀寒那邊沒有說清楚,就和宋景行睡過了?;貒鴽]幾天又和孟道生上了床,而且在知道肯定會和對方做的情況下跑去給他過生日。黎朔?林晝?他們明明都對她表示過好感,但她還是沒有學會保持距離,和他們一而再、再而叁地有親密舉動。

    心里的裂口被撕得越來越大,那些被掩蓋已久的傷疤里,潰爛膿水全都洶涌而出。

    你根本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因為你是有罪的,白露。

    如果沒有你,那兩個被拐的孩子也許就不會被拋棄、被殺死。如果不是你給了孔小蘭那片玻璃,也許她也能等到警察來。如果不是你回到了白家,戴淑云也許就不會因為這個“罪證”每天在自己面前出現而精神崩潰選擇自殺。如果你沒有這么不要臉,紀寒、宋景行、孟道生、林晝、黎朔也許都能找到心靈健全、對他們全心全意的戀人,而不是把時間和感情都白白浪費在你身上。

    白露,你空空如也。

    因為你渴望,被看見、被需要、被愛。你需要憑借這一點點海市蜃樓獲得勇氣活下去。所以你無法拒絕他們的喜歡。你自私地從他們身上索取著。

    但,白露,你心里從一開始就懼怕。你害怕幸福,你不敢幸福。幸福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是美夢。很多次,當彭家輝說只要你聽話他就會愛你、當你的親生父親來到警局的招待所牽著你接你回家去、當紀寒對你張開雙臂......那些時刻,你都覺得自己已經觸碰到了,“幸?!?。

    卻被現實狠狠扇醒。

    你這“晦氣”的“喪門星”。你不可以也不配擁有家人。你會害死他們。

    你看??仔√m的尸體泥銷骨多年,彭家輝的體內被注射入死刑的毒藥,戴淑云和弟弟摔得四分五裂,白建業捧著那顆日漸衰敗的心臟徒勞地等待死亡。紀寒一和你交往,你就在他打電話時聽說到他公司出現了問題。就連說想要成為你戀人的宋景行,竟然在你下定決心、決定嘗試后的這段短暫時間內就受了兩次傷。

    你看。你的家人,誰有好下場?

    所以你放棄掙扎。你的選擇從來只有一種。

    白露,你這被關在籠子里的被電過的狗??蓱z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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