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持續低燒
48 持續低燒 一片干巴巴的秋葉自眼前掉落,白露看著路邊大堆大堆的落葉,和插著腰環衛工人一起嘆了口氣。 感覺最近有些憂郁,是因為季節的原因嗎...... “白師妹,想什么呢?”付師姐看了眼她,小聲說,“我看那個戴眼鏡穿藏藍色外套的學長一直在看你,你是不是不怎么來電?”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卑茁侗傅貙λα诵?。 從給選了自己課的學生帶結出來的石榴就能看出來,她們這位愛吃愛酒愛生活的導師郝世文是位頗有幾分人文主義精神的學者。在面對自己的嫡傳弟子們時,這份熱心有過之而無不及。郝世文極其關心他們的生活,生病了報告就晚點交、狀態不好就讓他們別來組會了出去散散心、對人生有什么困惑可以去他辦公室或者家里聊聊、經濟上有困難就幫他們找兼職找出版社找獎金多的比賽——隨便拿出一件都讓人忍不住給他頒個“年度最佳導師”。 在得知付師姐分手后自己的博士生碩士生單身率高達了百分之八十叁時,郝世文一合計,覺得該給自己的學生介紹對象了。郝世文和機械工程院的一位教授是好友,在得知對方的學生也全是單身后,旁敲側擊了下對方學生的顏值,看他們的發量總體還算健康,就決定把雙方的學生湊在一起吃個飯,看看能不能成一對。 白露一開始努力想在飯局里裝空氣,結果意外發現這些不管是那兩個沒有見過的郝世文的博士生還是機械工程院的那幾個學生都挺意思的,有模佬、有bjd愛好者、還有勵志轉生成為皇家魔法機械師的。在名叫李茂的戴眼鏡的長發小哥試圖向白露解釋他最近研究的微型磁懸浮和他的唯心主義世界觀時,白露大受沖擊,感覺自己變成了那個宇宙貓貓頭表情包。 果然,能人異士也不只在中文系哲學系和藝術類...... “不過,我其實之前就認識你了。在圖書館你總是坐在那個位置,正好在我要借的書旁邊?!遍L發小哥推推眼鏡,“我記得那時候你旁邊有個看起來很清秀的男生,那時候還以為是你男朋友?!?/br> 啊,他說的是林晝吧。 “不是那種關系?!卑茁稉u搖頭。 說起來,自從白露喝醉和他睡過之后,就再也沒收到他的消息了,而且這幾天也沒在學校里看見他。 白露回想了下今天的日期,發現林晝的生日也快到了。她有點憂心忡忡地想到:林晝當時可是給了她生日禮物的,她要怎么還禮呢?寄過去或者交給林萌萌吧...... 很快她就不愁這點了,因為在林晝生日前一天,白露剛從圖書館出來準備回家時接到了林萌萌的電話。 “露露呀,你是不是還在平城?”她的聲音很急切。 “怎么了?我在的,別急?!?/br> “你能幫我去小晝家看看嗎?我昨天開始就聯系不上他了,只聽我爸說他病得厲害,本來準備好的生日宴會都取消了?!?/br> 聽得白露也緊張了一下;“去看看當然沒問題......但我去會不會不太妥?要不,試著聯系他爸爸mama?” “小晝他家里情況比較復雜?!绷置让饶沁叒q豫了下,“伯父伯母有點各過各的,他成年后就不怎么管他了,只會打發我去看他啦......你能替我去看看嗎?我這邊在魔都走不開?!?/br> “行,我現在就去?!?/br> 白露到林晝家的時候差不多下午四點多。她看了一眼密碼鎖,喊著林晝的名字敲了敲門,意料之中地無人回應。 她打了個電話給林晝,沒人接聽。于是白露又打電話給林萌萌,結果對方說“我去的時候都是小晝開的門”。白露只能又敲了敲門,心想這個小區看起來平平無奇,林晝是不是在其他的住所? 再要不……猜猜密碼? 白露遲疑地輸入了林晝的生日,密碼鎖發出了報錯的滴滴聲。 一個讓她感覺到有些荒謬的猜測忽然出現在腦海中,白露顫抖著指尖輸入了自己的生日,清脆的門鎖解開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 巧合吧......她回國后才認識的林晝啊。還是他前陣子換了密碼? 算了,先不想這些了,重要的是先看看林晝是不是在里面。 裝修風格和白露家有點像,白露走進客廳里試探性地喊了聲林晝的名字,還是沒有人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虛掩著的房門,敲了敲后屏住呼吸推門進去。 ——林晝正躺在床上,面上浮著一層緋紅。 看樣子是發燒了,林萌萌說從昨天開始就聯系不上,估計是從那時開始就不舒服了。 白露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果然有些高。 少年這時候微微皺了皺眉,睜開了眼,和白露對視了半晌后忽然苦笑了一下:“白露......我只有燒出幻覺后才能見到你啊?!?/br> 林晝向來輕柔的嗓音帶著生病時的沙啞,語氣里的苦澀讓白露一時間百感交集,想去扶他:“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br> 她的手碰到他的時候,林晝的表情怔了一下,仿佛這才意識到她不是幻覺。 “謝謝,不用了?!彼拖骂^避開了白露伸過來的手,“我從小就這樣,碰上換季和降溫就容易發低燒,家里有藥的?!?/br> 白露按照他說的位置找到了藥,倒好了水進來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你是不是一天沒吃飯了?” “......我吃不下去?!?/br> “空腹吃藥會傷胃,可能會更難受?!卑茁赌贸鍪謾C準備點外賣,也順便給林萌萌回個消息,“粥可以嗎?至少吃兩口墊墊胃?!?/br> 外賣到后,林晝努力吃了小半碗。白露給他量了下體溫,叁十七度多,不算高燒,因此也稍微放下了一點心,飯后隔了一會兒讓林晝把藥吃了。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點晚,白露再留在這里就不妥了,于是起身準備告辭:“不早了,我得先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看你?!?/br> “謝謝,今天真的麻煩你了,jiejie?!绷謺兲撊醯貙λα诵?,“你放心,晚上一般不會燒得更高的?!?/br> ......更不放心了好吧! 白露猶豫了一番,雖然擔心,但還是覺得離開更好,于是只是叮囑了句“你要多注意身體,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就離開了。 第二天白露又去看他,提了路上買的清淡早餐敲了敲門。一陣腳步聲后,門被打開了。 林晝揉著眼睛,好看的臉上神情帶著些懵,頭發亂糟糟的,棕色圓領毛衣因為歪斜露出一片明顯的鎖骨——很明顯是剛睡醒。 “jiejie,你來了呀?!绷謺兛吹剿?,臉上立刻有了笑意。 白露一邊進門一邊問:“嗯,你退燒了嗎?” “不知道......”林晝搖搖頭,“還是感覺沒力氣?!?/br> 他對著白露低了低身子,白露沒反應過來就順手摸了把他的額頭,感覺還是有點燒。 她正準備收回手的時候,林晝突然握住她的手,用臉貼了貼手背。白露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林晝突然紅了臉:“對不起,jiejie,你的手背好涼快,我就......” “沒事?!卑茁妒栈刈约旱氖?,“你吃早飯吧,昨晚也沒吃多少,該餓了?!?/br> 二人剛走進客廳,一團白色的毛絨絨的生物迅速朝白露跑來,兩只前爪搭在了她身上。 “雪莉!你嚇到她了?!绷謺冞B忙把自家薩摩耶抱起來,“嚇到你了,不好意思,jiejie......它有點自來熟?!?/br> 剛剛她確實嚇到了,但是看著小小的、雪白的薩摩耶對著她露出的憨憨微笑,白露瞬間就覺得整個人都被治愈了。 “好可愛??!”白露眼睛都挪不開了,伸手去摸了一把后被雪莉舔了舔手心。 “昨天你走后,寵物店的人說雪莉有點悶悶不樂的,可能是太久沒見到我了,我就拜托他們把雪莉帶過來了?!绷謺円裁嗣├虻念^,“生病的時候不怎么想一個人呆著,有它陪著確實好多了?!?/br> 昨天留他一個病人在這里果然是不太好...... 白露量了下林晝的體溫后發現他體溫降下來了點,但還是有點燒。在他吃早餐的時候,白露陪雪莉玩了一會兒。小家伙是真不認生,直往她懷里鉆。 這么鬧騰,很難想象平時要照顧好它有多累。白露腦海中出現林晝被雪莉牽著跑的畫面,默默看向了他。 兩個人對視了一瞬,然后都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白露搓了把雪莉毛絨絨的頭,聽到敲門聲如獲大赦般站起身來,說:“你吃飯,我來開門吧”。 “老板,我來接雪莉去店里了!”一個穿著印著“源夢寵物店”的男孩子站在門外,看見來開門的人是白露的時候,面上浮現出了一絲困惑。 跟在白露后面過來的雪莉咬了咬她的裙角,隨后哼哼唧唧地趴到地上,顯而易見很不高興。 走過來的林晝和店員打了個招呼后,蹲下身摸了摸雪莉的頭:“雪莉,等我病好了就接你回來,好嗎?” 薩摩耶又哼哼了幾聲,不舍地在他腳邊繞圈。 店員小哥給它套上了狗繩,還拿出了小零食誘惑它:“雪莉,走啦,別黏著你爸爸mama!” “麻煩你了?!绷謺円酪啦簧岬嘏牧伺难├虻念^,“乖,雪莉?!?/br> 店員小哥笑了笑:“不客氣哈老板,交給我們就放心吧,早日康復!” 薩摩耶走后,家里又變得安靜起來了。如坐針氈的白露在林晝吃完藥后也沒多留,起身準備離開:“垃圾給我吧,我走的時候順手扔掉就好。天氣冷,你好好養病,別出門了?!?/br> “麻煩你了,jiejie?!?/br> “沒關系的。我后面就不來了,你退燒了記得發個信息——” 腰身被人從后猛地箍住,他因為生病略高的體溫從背后傳來。少年的聲音都是顫抖的:“jiejie,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見到你了?” “小晝......”白露強迫自己不心軟,“抱歉,你知道的,我有喜歡的人了?!?/br> 環在她腰間的雙手松了松,林晝的語氣都帶上了懇求的意味:“我知道......但,連見面都不可以嗎?” 白露垂著眼:“我覺得還是不要比較好......但是你如果真的需要我幫忙,還有你過生日的時候......??!” 今天是他生日來著! 該死!昨天還記得的!結果早上一起來就忘記了!白露你就是豬腦子! 白露更內疚了,轉過身子看向他:“生日快樂,林晝。我忘記把禮物帶過來了,對不起?!?/br> 那雙悲傷的眸子顫了顫,林晝輕輕撫上她的嘴唇:“如果以后沒有辦法再見到你,生日禮物,我可以......要這個嗎?” “別......” “求你了,就一次。別拒絕我,jiejie。好嗎?” 溫柔的氣聲里,他的痛苦和哀求都很真切,本來鐵了心的白露產生了動搖,任命般放下了抵在他胸口的手。 下一秒,他的吻如疾風驟雨般壓下來。 咬了幾下她的唇瓣后,少年的舌尖強勢地一點點細細舔舐她的口腔,誓要讓每一寸都永遠染上自己的氣味一般,任何一處都不放過。舌頭交纏的水聲里,白露感覺自己的大腦因為喘不上氣而有些缺氧。 以前剛認識的時候,白露覺得林晝這個人就像是春日的湖水般,清澈、溫和。但此刻她能感覺到這個吻里那些強烈的、洶涌的、壓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危險的墨綠色毒藥一般灌注進來——她本能地有些害怕,但又覺得,或許......這樣的林晝才是真實的。 只要相接的唇不分開,哪怕再久,那都是“一個吻”。白露感覺自己快暈過去的時候,林晝才戀戀不舍地蹭著她已經紅腫的唇瓣,結束了這個過于漫長的吻。 白露站在原地喘了幾口氣,都沒有看他,只是推開了他的胸膛,什么都沒有說。在關門時,她下意識往過道里看了一眼。 林晝仍舊站在那里,落寞地微微笑著目送她離開。 她逃也似地轉頭,快步走向電梯口。 * 沒留住她。 林晝躺在沙發上,發燒時的輕微眩暈感讓他有些難受。 昨夜他只穿著短袖在窗戶前站了兩個小時,早上起來時,燒雖然沒有退掉,但也沒有如他所愿般加重。 他知道自己這種行為無異于瘋癲,但愛的運作原理就好像持續低燒,讓你目眩、讓你體溫升高、讓你不再理智,讓原定的一切都偏離清醒的軌道。偽裝也撇去,算計也燒盡,剩下的只有原原本本的真心與渴求。 想被你......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