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因為舍不得
013 因為舍不得 如果是四年前的宋景行,也許會在發現孟道生把白露拐上床的時候把他拎房間揍一頓。 但現在的宋景行覺得自己變得優柔寡斷了。不是不生氣,只是那個瞬間,比起怒意,他在乎得更多的是:如果他進門了,白露會不會因為被他發現而覺得很痛苦。 “你不能讓白露知道你今晚來過?!币黄璋抵?,孟道生打破沉默,“她知道了,我們兩個都再也別想見到她?!?/br> “不需要你提醒?!彼尉靶邪氪怪?,眸色深沉,“倒是你,就算是真的喜歡她也太心急,別強迫她?!?/br> 孟道生聽明白了。他本以為宋景行也多多少少因為他那來者不拒、自甘墮落的半年懷疑他和白露上床只是為了玩玩,沒想到從打電話到現在只隔了這么一會兒,宋景行就明白了個大概。宋景行開口問他,不是在興師問罪,只是在試探他這么快就出手的原由。他要確認孟道生的行為不會傷害到白露。 “老宋,我有我的理由?!泵系郎朊靼缀?,不知為何有些心煩,“你性格悶,她也悶。有時候我覺得你太護著她了,這樣下去解決不了她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還是這樣做了。為什么?” 即使兩個人算是情敵,孟道生也不得不承認宋景行和白露性格很像。兩個人都內斂、話少,道德感又都高得不行,呆在一起活像監護人帶著年少老成的小孩。以宋景行的敏銳,不會察覺不到白露那個不肯說出口的心結還在困擾著她。 “因為舍不得?!彼尉靶锌吭谏嘲l背上闔了闔眼,抽了口煙轉頭看向他,“我舍不得看她難過,所以總想把最好的給她。也許你理由的是合理的,也許你真的很喜歡她。但孟道生,你不夠愛她?!?/br> 孟道生沒反駁:“你怎么敢確認你對她不是愧疚和保護欲,而是愛?” “你不用質疑我。我確實對她有保護欲,也有愧疚,但我不至于分不清什么是愛。你認識她認識得太晚了,紀寒也許懂一點,但你不會明白這種心情?!彼尉靶邢肫鸢茁?,又掐了煙,“因為你沒見過......那時候的白露?!?/br> “......什么?” * 那是宋景行當刑警的第一年。那年他年僅十七歲,但因為小時候跳過級,已經讀到大三。 受到父母的影響,加上天生就富有責任感和正義感,身為羊城理科狀元的宋景行在許多名校伸來橄欖枝后,選擇了去平城人民公安大學。他讀書一直很刻苦,除了鍛煉外幾乎沒有任何課余活動,因此大三的上學期就修完了犯罪學和偵查學兩個學位的全部的學分。 大三下學期的六月,他開始準備實習,猶豫了一下后沒有留在平城,而是回了羊都。他的父母其實都是平城人,在宋景行四五歲的時候,他們被下放調任歷練,一家人搬去了羊都生活。算算時間,再過幾年他父母應該就能調回平城了。 羊都的刑偵總隊很歡迎這個嚴謹又有天賦的年輕人,那時候作為局長的刑國安非常喜歡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和局里的老家伙們開玩笑:“小宋現在都不比我們差,等他再過幾年有了點經驗,我們就都可以下崗了?!?/br> “是好?!崩闲虃申犻L也欣慰地笑著,“就是有時候沒有人情味,太一根筋。作為刑警是個不錯的優點,但有時候也可能因此犯下無法彌補的過錯?!?/br> 宋景行刑警生涯的第一個案子就很棘手,是“3·27特大拐賣人口案”——省內這幾年最惡劣的一起拐賣案件。數年前,隨著三位成員陸陸續續被抓到,絕大部分被拐兒童都被解救了。案件已經接近尾聲,只有主犯彭家輝帶著三個被拐兒童潛逃多年,還未落網。宋景行進隊的前一陣子恰好有人提供了關于彭家輝的新線索,于是刑偵一隊的工作中心再度集中到了這個案子身上。宋景行拿著資料看了好幾天,拿起地圖圈起隔壁省的一塊山地。 “烏家村?”一位富有經驗的前輩有些為難,“不太可能。雖然在我們推測的潛逃路線上,但烏家村在深山窩窩里,山里至今都只有土路,彭家輝當時手里還有三個孩子,不大可能帶著他們走這么崎嶇的山路?!?/br> “不能排除他把那幾個孩子都丟了的可能?!?/br> “小宋,彭家輝學歷其實不低,是個狡猾又謹慎得要死的家伙,那附近偶爾有登山客,尸體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大。加上我們了解到烏家村的人比較排外,村里人口這些年沒有變動過,彭家輝在那兒的可能性比較小,因此去實地調查的優先度是比較低的?!?/br> 宋景行當時年輕氣盛,沒得到隊里前輩們的支持就一個人跑到了烏家村附近。那時候是八月,他騎著摩托車到山腳下,順著山路走了整個下午,累出一身汗才到了烏家村,坐在村口一顆巨大榕樹下的石凳上休息。他聽到樹上穿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抬頭看去,一個皮膚很白的小女孩正坐在樹上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她估計才十一二歲,生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穿著短袖短褲,手里還抓著一只黑漆漆的鳥。 悶熱的傍晚,天空傳來隱隱幾聲雷鳴。風雨欲來。 小女孩被雷聲和他的回看嚇了一跳,一個沒坐穩摔下了樹。宋景行連忙起身,但還是沒接住她。她手里的鳥趁她松手撲騰著翅膀飛走了,宋景行看她摔得七葷八素的,把她拉了起來,問她:“疼嗎?” “還好?!毙∨⑴呐纳砩系幕?,“你是來做客的嗎?村里沒見過你?!?/br> “嗯。我是山下鎮子里來的,平時喜歡爬山?!彼尉靶凶⒁獾剿妆纫话闳艘?。 “你是警察嗎?”小女孩問。 “為什么這么覺得?”宋景行愣了一下。 “感覺?!毙∨⒄f,“所以你是不是呀?” “不是。我還在上大學?!?/br> “那你是陌生人,書上說,不能和警察以外的陌生人說話?!?/br> 天空又響起幾聲悶雷,大片濃稠的黑色云朵正從對面的山頭快速壓過來。 “要下雨了?!毙∨⒄f,“我得回去了?!?/br> “你家住在哪?”宋景行問。 小女孩指了指不遠處一戶相對比較新的瓦房:“那——不對,我不能告訴你?!?/br> “能去避避雨嗎?”宋景行問,“我一時下不了山,等雨停了就走?!?/br> “......要問爸爸?!毙∨⒍⒘怂粫?,猶豫著,“你先跟我來吧?!?/br> 兩個人一路往她家走。 “小朋友,你多大了?” “下個月就十一歲了?!?/br> “今天周四,你不上學嗎?” “哥哥你個大學生不也沒上學嗎?”那小女孩被他問毛了,沒好氣地反問。 宋景行被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嗆得說不出話,只能閉上嘴跟在她身后。小女孩走到瓦房前,推開木門,宋景行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雖然看起來很新,但墻壁已經泛潮,有一股霉味兒。屋子里面很暗,只有從木房頂吊下來的一個老式電燈泡發著光。電燈泡下放著一張塑料的餐桌,一個有幾分書卷氣看著三四十歲的男人正往上面擺著菜,聽見響動也沒回頭,只是說了聲“丫丫回來了,吃飯”。 宋景行看到男人的臉,不動聲色,故意cao著平城口音開口打招呼:“您好。抱歉,打擾了。我是在附近讀書的大學生,平時喜歡爬山,今天爬到這兒來了。這會兒要下雨了,能不能在您這兒躲下雨?雨小點就走?!?/br> “哦,沒事?!蹦腥宿D過頭,和善地笑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你是平城人?多大了?!?/br> “十七。剛上大一?!彼尉靶薪o他看了眼自己的身份證,“給你們添麻煩了?!?/br> 男人接過看了一眼,放下了點戒心:“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提防你。村子里平時幾年都不見一個外來的,以前也鬧過人販子,大家都挺戒備的?!?/br> 說到“人販子”時,他抬起眼看宋景行的反應。 “理解的?!彼尉靶谢亓怂粋€微笑,顯得對他的話并不怎么上心的樣子。 男人邀他一起吃飯,宋景行坐下來,但沒動筷子,被問了就實誠地說和平時吃得不太一樣,沒什么胃口。男人見他一副沒心眼的富家少爺樣,徹底放松下來,和他聊了幾句天。 他叫烏山,這個村子里的唯二的小學老師,什么都教。剛剛宋景行碰到的小女孩就是她女兒,小名烏丫。宋景行故意很沒情商地問了一句她mama去哪了,烏山笑了笑,說自己以前是附近鎮子里的老師,后來碰到下山看病的烏丫mama,兩個人結了婚,村里正好缺小學老師,他便就此搬進了烏家村。沒想到結婚沒幾年,烏丫mama就得病去世了。 聽到烏山說到自己的mama,小女孩垂下眼睛,戳了戳碗里的飯。 燈泡閃爍了幾下,幾人看去,是一只飛蛾在上面撲騰。宋景行伸手把它打掉了。 吃完飯雨就停了,天雖然黑了下來,但宋景行有手電,堅持下山不肯留宿。烏山認定他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睡不慣農村的床,也沒再挽留,叫小女孩送送他,自己轉身洗碗筷去了。 宋景行心里已有判斷,就沒再問小女孩什么問題。兩個人走到村口,小女孩給他指了指下山的路,然后沉默不語地看了他一會兒。 “你是警察?!彼_口說,很篤定。 宋景行沒否認,問她:“你要跟我走嗎?” 小女孩搖搖頭,語氣中帶著懇求問他:“你可以不要回來了嗎?” “......抱歉?!?/br> 宋景行下山后給隊里匯報了情況,老刑偵隊長訓了他一頓后拍了板,兩天后就開始了抓捕行動?;麨跎降呐砑逸x終于落網,至于他謊稱是自己女兒的烏丫,是六七年前被拐的白家小女孩——也就是后來的白露。后來宋景行總是想起彭家輝被抓的那天,白露沒什么反應,只是很安靜地看著沖進來的警察把她喊了好久爸爸的人按在地上。宋景行有些不忍,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彼f。 雖然被訓了一頓自作主張,但宋景行因為這個案子被頒了個人二等功。由于案情重大,3·27特大拐賣人口案里被拐賣的兒童,警局、政府、社區,在他們16歲前每年都會去探望一次,看看回歸家庭的被拐兒童們適應得怎么樣。警局這邊,宋景行主動申請了成為探望人員,每年都會去看白露。宋景行看著她個子一點點拔高,性格越來越穩重,卻始終與這個家格格不入。她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沒有什么表情,話也很少。雖然不管問什么她都說“挺好的”。宋景行卻覺得她的神情一直很像那種剛被接到家里很不安的、充滿警惕的貓。 白露被送回家的第四年,因為涉案人員眾多、地域時間跨度大,收集了多年證據的3·27特大拐賣人口案終于開庭。宋景行再去看她時,看戴淑云懷里抱著的男童,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他下班后留在警局,找同事要來了彭家輝的口供,將兒童被拐的地點按時間連起來。 “小宋,還沒下班?”老隊長走過來,身上掛著的鑰匙串叮叮作響,“怎么還在看這個案子,現在不歸我們管了?!?/br> “隊長,我覺得不對?!彼尉靶兄钢咏?”形的線,“彭家輝侵占職務出獄后,在羊都南邊打了幾個月工,然后開始拐賣兒童,一路往北邊,邊拐邊賣?!?/br> 他指指那個凹進去的部分,微微皺起了眉:“被拐賣的小孩都是外城區的孩子,唯獨他拐白家那個孩子的時候進了市中心??诠├?,他說是溜進小區拐走的她。那個孩子家和我一個小區,小區安保很嚴格,住戶沒有怎么變動,保安認識每一戶人家。那天雖然有臺風登陸干擾了巡邏,但如果戴淑云沒有在時間上撒謊,那么按照保安的口供,大門處沒有陌生人進出。就算彭家輝從圍墻翻過去了,但白露當時已經不是嬰兒,她難道不會呼救或是反抗嗎?小區里沒有一個人聽到!而且彭家輝學歷很高,入獄前和這個孩子的mama戴淑云在同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門工作過。我懷疑......是合謀?!?/br> 老隊長沉默良久,說:“小宋,你的懷疑有道理,但暫時別查了。且不說臺風干擾下時隔多年的人證會有多少記憶誤差,如果這是真相的話,對那個孩子來說太殘忍了?!?/br> “可是——” “她爸爸今年查出來心衰,mama剛生完孩子又得了骨癌,都沒幾年好活了。她才剛回家還不到四年,你這時候再查這個,她壓根沒法接受。小宋,我話就說到這兒了?!?/br> 升到了副隊長的宋景行沒聽進去他的勸,他那時候一根筋,總覺得只要是犯罪就得查,一天到晚腦子里只圍著案子轉。把白露接到了警局后,先問了幾個她無關痛癢的問題。他話峰一轉問起戴淑云對她好不好,白露似乎就明白了他的意圖,漆黑的眸子看向他,帶著宋景行那時沒能明白的情緒。 “宋隊,你可以不查嗎?” “......抱歉?!?/br> 那天白露走的時候,路過宋景行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問他:“宋隊,烏山——不,彭家輝,前天是不是判了死刑?” “嗯,因為還牽扯到數起殺人案,被判了立即執行?!?/br> “......你能幫我問問他嗎?”白露低著頭,“為什么當時那三個孩子里,他那時候為什么留下了我?!?/br> 宋景行頓了一下,答應了:“嗯?!?/br> 第二天他走探監流程,到監獄找彭家輝,帶了只錄音筆??赡苁且驗橹雷约簺]幾天可活,彭家輝精神已經有點不正常,承認是戴淑云主動聯系他讓他拐走白露時沒像以前一樣打太極。宋景行關了錄音筆,又以私人問題的名義問他,為什么三個孩子里選擇留下白露。 彭家輝本來還算清秀的面容在監獄里瘦得皮包骨頭,精神也變得有些不正常。在聽到宋景行的問題后,他笑得露出這幾年變得破破爛爛的牙齒:“因為她長得最漂亮,長大了又能給我生小孩?!?/br> 宋景行沒等他說完就一拳打在他臉上。 白露是他職業生涯中救下來的第一個任務對象,他看著她長大,對她自然有特別的保護欲。他不知道白露為什么想問彭家輝唯獨留下她,但宋景行知道,白露對拐走了自己卻又撫養自己長大的彭家輝多多少少是有些復雜的感情的。宋景行下定決心:哪怕白露怨他、恨他,宋景行也絕不讓她知道那個令人厭惡的理由。他想守護好,她脆弱的、僅剩的、不合時宜的虛幻“親情”。 宋景行不知道怎么給白露答復,所以當過了幾個月他又去探望白露,而她追著他跑出來,小聲問那時候他有沒有問過彭家輝她的問題的時候,宋景行只能無力地回一句,對不起我忘記了。 她黑色的眼睛直直望進他的眼底,好像窺破了那個他藏起來的回復。十四五歲的白露看著他,搖搖頭,難過地笑笑:“謝謝你,宋隊?!?/br> 宋景行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意識到也許她也許并非柔弱到需要他保護,她也不需要自己自以為是的同情。 幾個月前他開始暗地里查戴淑云的時候,不知道怎么被警局碎嘴的人給注意到然后說了出去。雖然戴淑云沒被傳喚,但謠言不脛而走,在富人圈子里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白家本質屬于暴發戶,雖然錢多,但壓根不受圈子待見。因為骨癌開始化療的戴淑云精神狀態在知道流言后變得更差了,宋景行聽說她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白建業擔心戴淑云留在這個小區狀態會更差,更怕她影響還沒多大的兒子,給她和兒子買了隔壁小區的單元樓的七樓,讓戴淑云和兒子單獨搬過去住,還雇了兩個保姆照顧她和兒子。 宋景行那天見完白露后又回到了警局,將錄音筆和其他材料都封進檔案袋,放進了自己辦公桌抽屜深處。他決定暫時不查下去了。 后來,戴淑云抱著那個小孩跳樓了。兩個人都當場死亡。 白露受到驚嚇暈厥過去,住了院。好在各項檢查都正常,她沒在醫院呆太久,做完了筆錄就出了院,是宋景行開車送她回家的。兩個人一路沉默無話,心事相同又不同。等紅燈的時候,宋景行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宋隊,你別自責?!?/br> 宋景行強裝的鎮定絲絲龜裂,詫異地看向突然開口的白露。他這段時間一直非常愧疚,他覺得是自己毀掉了白露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庭,也是他間接逼死了戴淑云。 白露握著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接著說。 “如果是我,我也會這么做的。宋隊,我覺得你沒有做錯什么?!?/br> 不是“別想太多”“沒關系”這類話,被宋景行認定為自己錯誤判斷的受害者的白露否定了他的痛苦本身。對于那時對自己堅持的正義產生了動搖的宋景行而言,她的話語是他最好的寬慰,也是讓他自己開始拋卻自我懷疑、解開心結的開端。沒有她的這些話,宋景行后來無法走出心魔。 和自己比起來,她個子顯得小小的,卻對痛苦有著超常的忍受力和閘值。像是忍耐著冬天等春回的植物,或是死死蜷縮在被窩里扛著風雪冬眠的小獸。 宋景行回握住她的手的時候覺得,也許她比自己更堅強。 但他對白露的愧疚更甚。 對于后來的宋景行來說,辭職并和白露一起去英國,除了出于責任感外,也是為了贖罪和彌補。誠然,那時候他也已意識到了自己對于白露的情感不僅僅是純粹的保護欲。在宋景行警告紀寒白露只有十七歲的時候,何嘗不是也在警告他自己。宋景行比白露大六歲,道德感又太高,只覺得自己對她有這種心思太齷齪,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反復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一星半點對她的好感,只要守在她身邊償還他欠下的就好。 但那天看著她把自己關在房間獨自熬過PTSD后臉色蒼白地從樓梯走下來的模樣,宋景行覺得,自己做不到。他無法忍受只能看著她獨自一人痛苦地熬過艱難的日子,他舍不得。 能為她做點什么都好。 宋景行是那種不會看片甚至不自瀆的人,他習慣克制自己的欲望。因此兩個人的第一次很生澀。沒有多少擁抱,安撫性的、細碎的吻也只發生在宋景行進入她身體的時候——他知道她不喜歡煙味,甚至沒有吻她的嘴唇,只是將吻落在她的耳畔和側臉。 他那時候想,也許這場性事也許對于白露來說只是走投無路的嘗試,但對于自宋景行而言,是他藏著私情的別有用心。 他情難自抑,在她高潮時伏在她身上射精,貼在她柔軟的身體上平復自己的粗喘。 無法停止自我厭惡。他不僅毀掉了她的家,現在明知她有喜歡的人還誘導她為了緩解PTSD發作和自己上床。他想起白露那兩次問他能不能不要再查,但自己都只是說了一句抱歉。也許那時候聽她的會更好.......宋景行不由自主地想到:是不是他沒有出現在她生命里她會過得更幸福? 敏銳的女孩再一次窺破他的心事。白露輕輕抱住他的肩膀,說。 “宋隊,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沒有你,我可能早就......” 她沒說完。但掛在宋景行心頭、一直壓著他下墜的沉重心鎖,在她觸碰到自己臉頰的時候斑駁碎落。 宋景行想起彭家輝對她那個問題的回答。他后知后覺地開始后怕,如果那時候彭家輝選擇留下的孩子不是白露、如果宋景行沒有提前去烏家村調查、再或者宋景行行動時不夠謹慎引起了彭家輝的懷疑——白露會怎么樣? 他緊緊回抱住白露,像是終于找到自己的救贖。 他明白,兩個人的關系里始終是自己需要她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