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指
高懷衍的確了解她,她就是那樣想的,讓她咽下這口氣灰溜溜地滾出皇城,高琉玉怎么可能善罷甘休,父皇子嗣綿薄,幾個皇子斗到最后就剩下高懷衍和一個垂髫小兒。 只要除掉高懷衍,扶持年幼的皇弟登基,楊氏為了鞏固自身地位自然會支持她,屆時她便能與太后分庭抗禮,等到大權在握,莫說一個柳修遠,她想要什么得不到。 可她低估了一個帝王,他的皇位并非上天眷顧,而是由無數鮮血澆筑。她被丟在馬車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錯,顯然高懷衍也沒有要為她解惑的意思。 高琉玉垂下眼簾,藏住眼底的憤恨,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只喪家之犬,匍匐在他腳邊搖尾乞憐,高傲如她,學會了隱忍收斂,為什么還是會失敗,她不甘心。 高懷衍靠在車壁上,緩緩吐出一口氣,似乎是平復了躁動的情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想知道是誰出賣的你?” 他用了出賣這樣的字眼,以高琉玉的性格,必定會將所有能聯想到的人都揣測一遍,她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他甚至能想到她剛逃出來時該是如何洋洋得意,終于將他戲耍了一回。 “皇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就是待在宮里太悶了出來透透氣?!?/br> 高琉玉裝傻不承認,他懶得看她這副在心里默默清算旁人的蠢樣,耐心告罄,馬車已經抵達宮門,他率先走下去,她幾乎是被他拖著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腕骨捏碎,幾次險些絆倒。 “皇兄、放手……” 周遭異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針扎一般,仿若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喧鬧的人群中,令她無比難堪,她執拗地不肯開口求饒。 等到穿過御花園,辨出了要去的方向,高琉玉開始慌了:“我錯了,皇兄不要……求求你饒了我……” 那是去往靜室的方向,可她怎么也無法掙脫桎梏,可怕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情急之下她拔下簪子就往他脖子上捅,高懷衍雖反應過來躲開致命一擊,還是讓她刺破了側邊的肌膚,鮮紅的血水順著頸項淌下來。 “不、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逼我的……”高琉玉一下慌了神,連忙丟掉手中染血的簪子,扭頭就跑。 “滾回來,現在跟我求饒,我可以不殺你?!备邞蜒芪嬷鴤诿畹?。 高琉玉腳步頓了一下,回頭望見他那副仿若要吃人的表情,鮮血從他的指縫里往外溢,她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皇兄,我、我去給你叫人來?!比缓箢^也不回地跑了。 高懷衍的臉色陰郁可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不顧脖頸淌血的傷口就要來抓她。 “好、好啊,好得很……”蠢的哪里是高琉玉,分明是他自己,年少時險些被她玩死倒也罷了,如今竟還能被她刺傷,簡直愚不可及。 高琉玉慌不擇路,迎面撞上一個人,她重重跌在地上,看清來人是碧瀅,她手上拿著的一個錦盒也被自己撞翻在地上。 “碧瀅救我,皇兄他瘋了,他要殺我……你幫我攔著他……”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就要爬起來往外跑,肩頭上的力道讓她動彈不得。 碧瀅正用一種憐憫的眼神望著她:“公主,您跟陛下服個軟,他會原諒您的?!?/br> “不、這次不一樣……你快去找人來救我?!比欢饺绽锟雌饋砣崛蹩善鄣谋虨]此刻力道大得驚人,她就這么被死死按著,直到身后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陛下,您的傷……” 高懷衍從她手里接過錦盒,不耐地開口:“滾下去,不許任何人過來?!?/br> 在馬車里聽到他們的對話,當時他的確起了殺心,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她以為自己是怎么活到現在的?憑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留她,是他大發慈悲留她一命,她就應該感恩戴德,而不是幾次三番忤逆他。 可他現在不想殺她了,那樣太便宜她,他倒要看看,失去所有倚仗,她的骨頭究竟還有沒有這么硬。 高琉玉再傻也意識到碧瀅不對勁,可這已經不重要了,她戰戰兢兢地看著高懷衍笑著扶起她,溫柔和煦得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正當她以為自己還能像之前一樣撒嬌賣癡蒙混過去的時候,他開口了。 “阿玉給了我這么一份大禮,我自然要回禮?!?/br> 他將方才碧瀅手里的錦盒遞給自己,高琉玉心里涌起不好的念頭,在他的注視下打開那個錦盒,赫然入眼的是她的那塊玉佩和一截鮮血淋漓的斷指。 “啊啊啊——” 高琉玉尖叫著癱軟在地上,腦子里嗡嗡的,不住地往后退,臉色慘白,顫顫巍巍指著地上那截斷指。 高懷衍彎腰拾起玉佩,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塵土,鞋履碾過那截斷指,不疾不徐朝她走過來。 “阿玉可要拿穩了,摔碎了多可惜?!?/br> “他、他好歹也是你的妹夫?!备吡鹩裱劾锶滩蛔×髀冻鲆唤z仇視。 她這副模樣落在高懷衍眼中刺目極了,他用力掐著她的下巴,陰森開口:“你也知道那是妹夫,為什么還要去招惹他呢,這都是拜你所賜啊,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私聯禁軍,若不是看在琉音的面上,朕大可治他一個謀逆之罪?!?/br> “嗚嗚皇兄….我、我錯了……...我只是一時想岔了…….” 琉玉想起他磋磨人的手段,打了個寒顫,果斷選擇認錯。 “錯了就要認罰啊皇妹?!彼Z氣森寒,令她不寒而栗。 她被粗暴地提起來,抵在一處假山后面,衣衫被除了個干凈,深秋時節寒風蕭瑟,她赤裸著身體忍不住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