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碎玉這話，謝嫵擰了擰眉角，終于不再說話了。

    謝峰死了。

    謝時死了。

    楊氏瘋了。

    謝媛……

    謝媛至今還被關在青云觀沒有出來。

    前世害她的那些人，一夜之間好像全都得到了報應，可不知道為什么，她一點也不覺昨開心，甚至，心里還覺得有些悶悶的。

    “姑娘……您，您沒事？”見謝嫵擰著眉久久不說話，碎玉忍不住湊到她跟前小心翼翼的喚了她一聲。

    “他是在哪摔死的？”謝嫵垂眸忽地出聲道。

    碎玉怔了一下，她顯然沒想到謝嫵會問她這個問題，不過，也就只一會，她便立刻告訴了謝嫵答案，“回姑娘的話，是四方街?！?/br>
    四方街。

    四方街離侯府只有兩條街，看來，他是來找自己的路上摔死的。

    謝嫵閉了閉眼睛，“老夫人知道了嗎？”

    碎玉連忙搖了搖頭，“沒了，不過，朱嬤嬤已經知道了?！?/br>
    雖然謝峰和謝時被除了族，可他們到底曾經是侯府的人，一夜之間，兩父子全死了，外邊難免起了些流言，不過，好在，二房的人只對外說，是謝峰突發急病，謝時急著幫他父親請大夫，這才不慎摔死在了外邊。

    謝嫵點了點頭，她道，“朱嬤嬤知道就知道吧，她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br>
    自二房除族一事，老夫人便病得起不來床，這個時候若讓她知道謝峰和謝時的死訊只怕傾刻間便會要了她的命。

    “姑娘，那，那二房其他那些人該怎么辦？”碎玉小心翼翼的又問道。

    府里的那些人私下都在說姑娘狠心，可姑娘若真是狠心，又何必撥出那么多炭火給他們，甚至還允許二房那幾位姨娘將自己的體已首飾全帶出侯府去。

    要不是老夫人處處緊逼，姑娘當日也不會做得這么絕。

    果然，聽了碎玉這話，謝嫵眉心忍不住又皺了皺。

    蘭姨娘和昕哥兒，如姐兒三個確實是被她遷怒的，這些年，他們在侯府一直本本份份的，這次她之所以沒讓父親將她們也一起除族，無非也是想給她們留一點退路，只是……

    梅姨娘和嫻姐兒。

    如果沒有流產一事，她也不是不能讓她們回來，可現在……

    她不想在侯府留下這個隱患。

    即便她們沒有能力向她下手，可她爹，她娘，還有旭哥兒？

    她不能冒這個險。

    “梅姨娘娘家可還有人？”謝嫵轉過臉看著碎玉忽地問道。

    “有有有，她還有一個弟弟。不過，她被賣到侯府沒多久，她家鄉便遭了災，隨后，她娘便帶著他弟弟去投黔地投奔親戚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她娘和弟弟還在不在！”碎玉想也不想便連忙答道。

    她來侯府之前特意去千機閣了解過侯府各個主子姨娘的背景，所以，謝嫵一問，她腦中立刻便浮現出了梅姨娘的身世背景。

    “讓人去黔地找找，如果找到了，便讓他們來京城將梅姨娘接回去?！敝x嫵淡淡道。

    “是，奴婢一會就安排人去?！彼橛窳⒖瘫銘讼聛?。

    找人這種事，千機閣的人最擅長了，不過……

    “姑娘，那要是找不到人？亦或是，找到人，他們不愿意來接怎么辦？”碎玉眨著眼睛又問道。

    畢竟，梅姨娘是和他們失聯了，可他們又不是不知道梅姨娘在侯府，要是有心，只怕早早就找上門來了！

    所以，要么梅姨娘的家人都死了，要么，就是他們不在乎梅姨娘。

    “你放心吧，他們會來的，你只需要跟他們透露出梅姨娘的身份就行?！敝x嫵勾著唇角冷聲道。

    丫鬟和姨娘還是有區別的。

    碎玉這會顯然也明白了謝嫵話里的意思，她忙笑著對謝嫵道，“還是姑娘聰明?！?/br>
    只要梅姨娘一走，那蘭姨娘他們自然也就能重新搬回侯府了。

    也不知道梅姨娘將來要是知道她走后，蘭姨娘他們被姑娘接回侯府會不會后悔？

    “姑娘，梅姨娘有著落了，那那位江姨娘呢？”碎玉抬眸忍不住又問謝嫵道。

    在她看來，二房那幾個姨娘，就數江姨娘的心眼最多！想當初，她還打過世子的主意了！要不是姑娘出手，她怕早成了她們大房的姨娘了。

    “江姨娘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的事，你就不用cao心了?！敝x嫵垂眸抿著唇角淡淡的道。

    應該要不了多久，她就會主動找上她。

    不過，看在她這么識時務的份上，她也不是不有成全她，如果……

    她一直這么識時務的話。

    聽了謝嫵這話，碎玉知道她對江姨娘另有打算，于是，她挑眉一笑，狀似玩笑的對謝嫵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這不是好奇么！”

    她可太想知道到了這種境地，那位江姨娘還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來！

    要說這二房的這些人，除了蘭姨娘外就沒有一個省心，也虧得是姑娘，若換了旁人，只怕早被他們算計得連渣渣都不剩了。

    “行了，別打趣，一會，你去帳房支兩百兩銀子然后送去玲瓏巷吧！”謝嫵看著碎玉眼色淡淡道。

    人死如燈滅。

    再多的恩怨也是時候消散了。

    也不知道謝峰和謝時會不會也有來世？

    他們若也像她一樣帶著記憶重來一世的話，會不會也想要要報復她？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至少，這一世，她和她的家人都活得好好的。

    “是，姑娘，那……奴婢這就去？”碎玉試探的看著謝嫵道。

    謝嫵朝她點了點頭，她聲音輕柔的道，“去吧?！?/br>
    “好?！彼橛袂宕嗟膽讼聛?。

    “對了，去之前記得去桂花齋買些白玉豆糕一并帶過去，如姐兒喜歡吃?！敝x嫵想了想，忍不住又囑咐了碎玉一句道。

    “好，姑娘，奴婢全都記下了?！彼橛裥χ俣瘸x嫵福了福，而后轉身踩著輕快的步子走了。

    待碎玉走后，謝嫵才扶著桌沿緩緩站了起來，她走到窗邊，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抬手推開了窗戶。

    寒風夾雜著雪花‘嘩’地一下打在了她的臉上，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閉了閉眼。

    外邊白茫茫的一片。

    這個冬天可真冷??！

    第321章 遲早要戳破

    自上次被老夫人甩了一巴掌，謝嫵約莫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踏足榮華院了。

    陳氏這陣子倒是常去。

    她本來性子就軟，也不是個愛記仇的人，見老夫人病得厲害，倒也記起自己身為兒媳婦應該擔起的責任，每日都會去榮華院侍疾。

    一開始，老夫人確實沒給她好臉色，可，時日長了，又或許人老了在病中難免想找人傾訴，而今守在她身邊又只有一個陳氏，久而久之，老夫人待陳氏的態度也漸漸軟和了下來。

    但今日確是個例外。

    謝嫵到榮華院的時候，老夫人已經撐著病體將榮華院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陳氏紅著眼眶畏畏縮縮的在旁邊看著，見謝嫵進來便如同看見了救星，二話不說便朝她奔了過來。

    “阿嫵……”

    陳氏剛喊了一聲，‘啪’的一聲，一個白瓷茶盞便在她腳邊碎裂開來，緊跟著，老夫人尖銳又怨毒的聲音驟地響了起來。

    “你來做什么！滾！你給我滾！你個毒婦！”

    “阿嫵，對，對不起……”陳氏低低的喚了謝嫵一聲，看向她的目光里滿是擔心和歉疚。

    若不是她一時不察被老夫人瞧出了端倪，又沒架住老夫人的盤問將二房的事說出來，今日，老夫人就不會發這么大的火了。

    謝嫵清冷的目光暼了過來，不過，她只掃了陳氏一眼，隨即目光便落到了陳氏旁邊的蕪青身上，“蕪青，你先將母親帶回去吧！”

    “是?！笔徢嗝Τx嫵福了福，末了，便上前一步扶住了陳氏的手，“夫人，咱們回去吧！”

    可陳氏卻仍舊歉疚的看著謝嫵有些不想走，“阿嫵……”

    老夫人先前才因為阿嫵要將二叔除族一事給了阿嫵一耳光，現在她知道二叔和時哥兒都死了，她一定會遷怒阿嫵的。

    “夫人，咱們留在這里只會給姑娘添亂，咱們還是回去吧！”見陳氏不肯走，蕪青連忙扯著她的胳膊道，她說完，也不顧陳氏不愿意，便拉著她強硬的往門外走去。

    “阿嫵，我真不是有心的……”陳氏紅著眼眶仍舊不死心的回過了頭來。

    “孽畜！你也滾！你和你母親沒有一個是好的！滾！都給我滾！咳咳……咳咳……”即便胸口已經有些喘不上氣來了，可老夫人卻仍舊強撐著身子怨毒的瞪著謝嫵咒罵道。

    可不管老夫人如何咒罵，謝嫵都仿若沒聽到似的，她抬腳避開滿地的狼藉，徑直走到老夫人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隨后，才抬起眼睛冷冷的的回看著老夫人。

    “你！你個毒婦！早知你這般狼心狗肺，我當初，我當初就應該掐死你！”老夫人一邊按著胸口，一邊繼續怨毒的怒視著謝嫵道。

    “您不是已經‘掐死’我了么？”謝嫵挑眉冷笑的看著老夫人道。

    “你胡說什么！”老夫人喘著粗氣怒不可遏的瞪著謝嫵，她完全沒理解謝嫵這話的意思。

    謝嫵輕笑了一聲，她道，“若當年你心胸沒那么狹隘，肯讓我母親帶我回寧夏，又怎會有今日你口中‘狼心狗肺’的謝嫵？那個良善愚蠢，肯任由你們擺布的謝嫵早就被你，被楊氏給‘掐死’了！你說我狼心狗肺，可真正狼心狗肺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二叔他們么？他身為臣子，卻與徐家勾結意圖謀逆是為不忠，違拗父訓，攪進黨爭是不為孝，不顧兄弟之情，意圖謀奪世子之位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之人哪怕是被拖出去千刀萬剮也是他罪有應得！如今這般下場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你！你……”

    “祖母您應該慶幸，您今日還能站在這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狼心狗肺’，若不是陛下念在父親當日救他于熊口，今日，別說您，就是整個武安侯府都要就被牽連進去！西市地磚上的血直到現在都還沒洗干凈了！”

    謝嫵這話一出口，老夫人氣得差點仰倒在地上，她哆嗦著手指指著謝嫵，一張臉憋得青紫，仿佛下一秒就會背過氣去。

    “老夫人，老夫人，您身體還沒好了，可千萬莫要氣著自己了……”朱嬤嬤被老夫人的神色嚇住了，她慌忙站過來抱住老夫人，一邊輕撫著她的胸口替她順氣，一邊不由自的朝謝嫵暼了過去，“姑娘，您就不能少說兩句嗎？”

    雖然她這話沒有說錯，可這對于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來說卻未免也太殘忍了一些。

    這一刻，即便是素來心疼謝嫵的朱嬤嬤心里忽地也對她起了一絲怨念。

    “你！你個孽障！你，你敢如此對我說話！”良久，老夫人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扯著自己的衣襟，拼盡全力的朝謝嫵喊出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