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點一點吞噬掉溫暖的白晝。

    窗外，有萬家燈火亮起；抬頭，有無盡繁星閃爍，不知有沒有一顆在遙遠呼喚著他...

    將那人的骨灰盒放到身邊，武群山注射完躺下。

    逐漸沒了聲息。

    小女兒開車開了大半，一摸手腕，才發現她mama給她的手鐲沒在手上。

    略一想，應該是今天忘在爸那兒了，手鐲對她十分重要，她又開車回去。

    她推門進來，發現屋內一片漆黑，喊了聲爸，沒人應她，心想這么早就睡下了？許是今天累了。

    她輕手輕腳尋找手鐲，客廳廚房洗手間，最后在她爸臥室門邊的電視矮桌上找到了。

    坐下喝了杯水，她拿上東西就要走。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走到她爸房門前，敲門，沒人應。

    小女兒推門進去，看見她爸抱著她媽的骨灰盒，一動不動。

    仿佛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想，她微微顫抖著去摸脈搏，又看到地上扔的注射器，一切不言而喻。

    他爸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她愕然，說不出話，一片空白。

    而后又忽然笑了。

    她說，

    你總說當初不是主動要的我媽，你總說你所有的財產全都給大哥留著，你總說我媽不是你想要的。

    那你怎么還非要跟我媽走。

    我媽早不要你了，從她不記事起她就不要你了。

    你跟著我媽去，下輩子我媽也不會再嫁給你的。

    你總說你不愛我媽。你不愛嗎？

    姥爺和姥姥相繼離世后不到兩年，媽就開始生病了。

    媽剛生病那會兒，和平舅舅做主要把媽接回去照顧，您不同意。大哥大嫂出面勸舅舅，提議也要接走媽照顧，您也不同意。那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見您哭成那樣兒，又是鼻涕又是淚的。媽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您想去牽媽的手，可媽只顧著跟在大嫂身后。您又去拽媽的衣角，想說話卻嗚咽著半天說不出來。媽揮開您拽衣服的手，您顫抖著身子哭，別，別把你媽帶走，爸求你了，正理，你快勸勸和平，別把你媽帶走，你媽，你媽離不開我的......

    媽病的這六年你悉心照顧她六年，也舍不得讓保姆照顧，吃喝拉撒跟個小孩子一樣疼她。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疼，你早干什么去了？那年如果不是因為媽亂跑，你也不會為了保護她而被車撞了，那腿是再好不了了?？蓩屵€是在家待不住，要出去玩，你出了院就跑去陪著，幾乎算是每時每刻了。

    爸，你不愛嗎？

    我還記得那天媽短暫的恢復了會兒，你哭得跟什么似的。你問她，還記得你是誰嗎？媽說你是孩子爸。你說不對，我是你丈夫。你邀功似的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個不落的都講給媽聽，你抱著媽在你腿上，也不顧著二哥家的幾個孩子都在，親媽額頭，親媽臉側，親媽唇角...你抱著媽又哭又笑，孩子們都被你嚇著了。媽不過隨口夸了句你，真能干，我放心。你又笑了，高興得像是失而復得了什么奇珍異寶。

    爸，你真的不愛嗎？

    回答她的只有恰巧經過的微微涼風...

    有一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爸，你其實背叛過媽吧。

    那年大哥帶嫂子一起回來，媽拉著嫂子手端詳了一會兒，竟然哭了，顫著聲音問，“玉慧，你怎么就帶正理回來了，怎么沒帶知理呢？”

    媽剛說完這句，你就急著讓媽住口，也不顧媽哭得更急。

    大哥看了您一眼，片刻又收回視線。

    過來和嫂子一起安慰媽，“媽，您記叉了，這是盈盈，您大兒媳。姓于，叫于匯贏。不是玉慧”

    爸，媽其實，沒說錯吧？媽口中的玉慧，和姥姥姥爺口中掩飾的那人應該是同一個。

    你心里的人是玉慧，和她背著我媽搞到一起了？

    你迫于姥爺的身份和媽結婚，又放不下你的青梅竹馬？

    可連你自己也沒想到的是自己最后會深深愛上mama...

    爸，你怎么不問問mama，到底愛不愛您呢?

    說完，又是大片沉默，然后武靈靈捂著臉哭了起來。

    武靈靈當然知道，她的mama十分愛她的爸爸。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