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軍閥 第411節
當晚,鄭森來到父親鄭芝龍的書齋內,只見鄭芝龍正在寫著什么,便站在一旁等候。 “嗯?森兒有事?” 鄭森恭敬的說道:“今日父親說起,要讓江西道亂上一番,不知道父親準備如何做?” 鄭芝龍停下筆,看了鄭森一眼,心中嘆息一聲,自己這個兒子什么都好,人品、才學、武藝都是同齡人中的翹楚,只是心性太耿直,什么都要講究一個道理,一副心懷天下的心腸,這樣如何能夠面對紛亂的天下時局? 隨后鄭芝龍便又開始寫了起來,見鄭芝龍沒有回答,鄭森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等候。 過了一陣,鄭芝龍停下了筆,將寫好的書信遞給了鄭森,然后又將手邊的另外兩份書信也一并遞給了鄭森,說道:“你都看看吧?!?/br> 鄭森恭敬的接了過來,看完之后臉色有些難看。 這三封書信,是鄭芝龍分別寫給江西道建昌府參將柴大勇、江西道廣信府鉛山守備姜海光、江西道饒州府參將龔明秋三人的。 而信中的內容,則是鄭芝龍對三人表示了支持,并且承諾要派人為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送去部分兵備。 看完三封書信后,鄭森義正言辭的說道:“父親,雖然我也不贊成朝廷強行推行新政、軍改之策,但是卻能明白,新政、軍改之策是利國利民之舉?!?/br> “可是父親此舉,卻是在攪動江西局勢,甚至會釀成江西局勢的失控!一旦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得到了父親的支持,定然會野心暴漲,到時候與朝廷刀兵相見,遭殃的不光是百姓,還有我鄭家!” 鄭芝龍微微皺眉,不過卻沒有說話。 “以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的實力,根本抵擋不住朝廷精銳的攻勢,很快就會被朝廷兵馬擊敗,到時候我鄭家支援過去的兵備肯定會被朝廷繳獲,屆時父親如何面對朝廷的詰問?” 鄭芝龍見鄭森直截了當的反對自己的決定,心中有些不悅,說道:“我已經命人將這批兵備的標記去掉了,朝廷查不出什么的。就算是查到我鄭家的頭上,難道劉閣老還真的敢大軍壓境?別忘了,我鄭家也有二十多萬大軍,戰船數千艘,真要撕破臉刀兵相見,整個江南都要被打廢!” 鄭森大聲說道:“父親一開始就想錯了!” “為父哪里錯了!” “父親錯就錯在,依舊認為當今天下是流賊敗亡前的亂世,以為只要手中有兵,就可以在天下時局中占據一席之地?!?/br> “難道不是嗎?至少在朝廷新政、軍改之策完成之前,這天下依舊是這樣的!” 面對堅持己見的鄭芝龍,鄭森說道:“父親!如今劉閣老對上到朝廷、下到地方進行了清理,新政、軍改之策也在北方基本落實,江南各地也在逐步推進,這樣的天下還能叫亂世嗎?如今天下大勢已經塵埃落定,大明就好像是重病一場的勇士,已經開始康復了,在這個時候父親可千萬不要判斷失誤??!” 鄭芝龍自然也看得到這些,只是心中始終不愿意接受,自己一手創建了鄭家的基業,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福建王,正要一展抱負的時候,天下就突然穩定了下來,這樣的結果放在誰的身上,都是無法接受的。 “按你的意思,為父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朝廷新政、軍改之策進入福建,然后將鄭家的一切拱手交給朝廷!” 面對鄭芝龍的質問,鄭森想說:如今局勢如此,只有這樣鄭家才能平安。 可是話已經到了嘴邊,鄭森卻突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于是便改口說道:“父親一世英名,自然能做出正確的決斷?!?/br> 鄭芝龍哼了一聲,說道:“對柴大勇、姜海光、龔明秋三人的支援勢在必行,面對朝廷的步步緊逼,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此事就不要再說了?!?/br> “父親!” 見鄭芝龍還要攪動江西道的局勢,鄭森大聲說道:“從來都是為父者教導子嗣要忠君愛國,還從來沒有為父者教導子嗣對抗朝廷的,父親此舉,到底是要干什么?” “放肆!” 鄭芝龍猛地站了起來,怒聲說道:“我都是為了鄭家,難道你以為順從了朝廷,那劉衍會優待我鄭家人嗎?不可能!” “不管是你的幾個叔叔,還是鄭興、鄭明、楊耿、陳暉、鄭彩、施大瑄、施瑯、洪旭、甘輝諸將,都是我鄭家的心腹,劉衍會讓咱們抱成一團,在朝廷中身居高位?森兒你不要做夢了!” “新政、軍改之策在福建落實之日,就是我鄭家兵馬解散,眾將被分散調往各地安置之時,到時候我鄭家便會分崩離析,多年的基業也會毀于一朝!” 鄭森無言以對,這樣的局面是肯定的,鄭家的勢力太大了,大到朝廷必定會出手進行拆解,否則不管是朝廷還是劉衍,都會寢食難安。 鄭芝龍看著沉默不語的鄭森,語氣稍稍放緩,說道:“早些回去吧,明日還要整頓兵馬,一早便到大堂等候,不要晚了?!?/br> 此時鄭森也很迷茫,不知道在如今的局勢之下,鄭家的出路到底在哪,會有什么樣的結局,恍惚之下,也只好拱手告退。 看著退出書齋的鄭森,鄭芝龍幽幽一嘆,其實自己心中也非常的迷茫,明白對抗朝廷的結果注定是鄭家敗亡,可拱手交出鄭家的一切,鄭芝龍又心中不甘。 “到底要如何破局?” 鄭芝龍不知道,此時只覺得心亂如麻,怎么想也想不出對策,只好將心中的煩惱化為一聲長嘆。 次日一早,鄭森早早的來到了大堂上,只見鄭興、鄭明、楊耿、陳暉、鄭彩、施大瑄、施瑯、洪旭、甘輝諸將,以及二叔鄭芝虎、三叔鄭鴻逵、四叔鄭芝鵬、五叔鄭芝豹已經全部到齊,心中也吃了一驚,看來大家都對今日的整編事宜非??粗?。 于是鄭森一一向眾人行禮,然后便站到了主位的旁邊,等候鄭芝龍到來。 沒過一會兒,鄭芝龍大步流星的走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諸位都坐吧?!?/br> 隨后鄭芝龍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環視眾人,說道:“諸位都是老兄老弟了,有話我就直說了?!?/br> “今日軍議,就是要將我軍兵力重新調配,諸位的位置可能也會有些變動?!?/br> “至于原因嘛,諸位應該都知道,就是要應對朝廷可能的硬手。雖然我也不愿意與朝廷撕破臉,可必要的準備是必須的,至少我鄭家決不能任人擺布。能談最好,不能談,咱們也能進退自如!” “對,就是這樣,不能什么都是朝廷一言而決!” “咱們跟著家主打出來的基業,豈可因朝廷的新政就拱手想讓?” 看著紛紛擁護鄭芝龍決定的眾人,鄭森心中憂慮,看來眾人都和自己父親是同樣的想法,可朝廷那邊會讓步嗎? 這邊,鄭芝龍繼續說道:“好!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那我便宣布此番大軍整編的方略了?!?/br> 如今鄭家有兵馬二十四萬多,其中步兵十七萬,有三萬左右的騎兵,還有專門的水手三萬多人。 另外還有一支三千人的黑人火槍隊,一支兩千五百人的白奴重甲兵,以及一支五千人的鐵人軍。 再有就是水師戰力了,鄭家的水師戰船中,精銳船只有三千多艘。 按照鄭芝龍的整編方略,鄭芝龍依舊以鄭森為中營參將,統帥五千鐵人軍,這支鐵人軍堪稱鄭家最強步兵。 《臺灣外記》中曾有記載:“二月,挑選各提督壯勇者為親軍,廈門港筑演武亭cao演。各以五百觔石,力能舉起遍游教場者五千人。畫樣與工官馮澄世,監造堅厚鐵盔、鐵鎧及兩臂、裙圍、鐵鞋等項,箭穿不入者。又制鐵面,只露眼耳口鼻,妝畫五彩如鬼形,手執斬馬大刀。每人以二兵各執器械副之,??绸R腳,臨陣有進無退,名曰鐵人?!?/br> 而后在1659年的鎮江大捷中,鄭成功的鐵人軍部隊首次登場。 根據歷史記載,六月二十日,在鄭軍剛剛登陸立足未穩之際,鎮江清軍提督管效忠打算趁此先下手為強。 《明季南略·卷十一》中這么描述的:“兵馳騎突前,鄭兵嚴陣當之,屹然不動;俱以團牌自蔽,望之如堵。大兵三卻三進,鄭陣如山;遙見背后黑煙冉冉而起,欲卻馬再沖,而鄭兵疾走如飛,突至馬前殺人。其兵三人一伍,一兵執團牌蔽兩人、一兵斫馬、一兵砍人;甚銳,一刀揮鐵甲、軍馬為兩段。蓋鑄刀時,用鐵匠百人挨遞打,成此一刀;故銳特甚?!?/br> 鄭成功擊敗了清軍部隊,光復了鎮江后,兵鋒所至,無不望而歸附,共計收復四府、三州、二十二縣城。鐵人部隊功不可沒。 此時鄭成功便是鄭森,此時鄭森聽到自己統帥的鐵人軍并沒有被調走,心中一暖,看來昨夜的爭執,并沒有讓父親惱怒自己。 接著,鄭芝龍命二弟鄭芝虎、五弟鄭芝豹為中營總兵官、副總兵,以鄭芝虎統帥三千黑人火槍隊,做為自己的親衛隊。以鄭芝豹統領兩千五百人的白奴重甲兵,拱衛中軍。 三弟鄭鴻逵、四弟鄭芝鵬則被調去負責大軍后勤輜重事務。 鄭芝龍命甘輝、陳暉為中營參將,各統領一萬五千騎兵。 同時鄭芝龍將十七萬步兵整編為前后左右四個營,命鄭興、鄭明、楊耿、鄭彩四人分別為前后左右四營總兵官,各統一營兵馬。 至于三萬多水手,以及三千多艘戰船,則平均分為三支水師,號為水師左、中、右營,以施大瑄為水師左營總兵官,以施瑯為水師中營總兵官,以洪旭為水師右營總兵官。 一番安排之后,眾人并無異議,鄭芝龍便大聲說道:“好!諸位從今日開始,便開始正軍備戰,各營盡快完成整編,以中營各部隨我前往福州駐守,其余各營,以前營駐扎在建寧府、福寧府,以后營駐扎在邵武府和汀州府,左營、右營駐扎在延平府?!?/br> “水師中營駐扎在福寧府各處港口,水師左營、右營駐扎在臺灣,防備荷蘭人?!?/br> 鄭芝龍的一番部署之后,眾人紛紛抱拳說道:“屬下領命!” 第五百八十六章 大軍對峙 浙江道處州府,慶元縣。 慶元縣地處整個浙江道的最南端,與福建的松溪、政和、壽寧三縣交界。 縣城西南方向的松原水便流經了慶元縣和福建松溪縣境內,這里甚至時常能夠見到鄭軍的兵卒過來,或是游玩,或是尋親訪友。 只是隨著國防軍第十一軍左營參將王忠宇率左營中部將士進駐這里,鄭軍的兵卒就不見蹤影了,據稱是接到了鄭芝龍的嚴令,不準越過福建與浙江的界限一步。 在慶元縣的縣衙內,參將王忠宇看著輿圖,手邊還有一份軍情部送來的情報,得知鄭芝龍已經調集了鄭軍前營四萬多兵馬,在建寧府、福寧府兩地駐扎,擺明了是在防備己方。 “四萬多人?” 王忠宇微微皺眉,對身邊的中部游擊將軍,以及手下的幾個千總說道:“鄭芝龍該不會是以為,真要是打起來了,靠著這四萬多人就能守住兩府之地吧?” 中部游擊將軍說道:“將軍,根據軍情部的情報,鄭軍與地方上的衛所兵不同,都是訓練嚴格、裝備精良的精銳,裝備的火器、戰船很多,據說還有泰西人組成的兵馬,戰力不俗,咱們還是小心應對為好?!?/br> 王忠宇點了點頭,雖然自己看不上鄭軍的戰力,但是也絕不會等閑視之。 于是王忠宇說道:“傳令下去,多派夜不收過境探查,先將對面的部署摸清楚了再說?!?/br> “將軍,此舉會不會引來鄭軍的反擊???” “反擊?” 王忠宇說道:“老子等著他們反擊!放心,軍情部都已經給鄭芝龍下斷定了:此人善于經營,多謀略、少魄力,輕易之間不會選擇與朝廷為敵的。去安排人手吧?!?/br> “是?!?/br> 與此同時,在松溪縣內,鄭軍前營總兵官鄭興正在召集部將議事。 如今前營四萬多人馬已經全部撒開,布防在建寧府、福寧府兩地,而駐扎在松溪縣的兵馬,只有四千多人而已。 另外在靠近慶元縣的地方,諸如政和縣、壽寧縣,以及臨近的銅盤山營壘,都各有幾千兵馬駐扎,這些兵力加在一起,已經站到了前營兵力的一半以上。 “看來朝廷是鐵了心要向福建伸手了!” 鄭興憂心忡忡,自己當面的國防軍雖然經過探查,似乎只有四、五千人,可是戰力卻不容小覷,真要是打起來,鄭興估計即便集結自己前營的所有兵力,恐怕也難以占據上風。 此時鄭興暗道:“現在朝廷的給的壓力越來越大,福建各地的官吏已經蠢蠢欲動,再沒有以前對家主那樣恭敬,真不知道家主準備如何應對了?!?/br> 其實在率軍北上之前,鄭興還曾向鄭芝龍探話。鄭興認為現在鄭家應該當機立斷,如果選擇順從朝廷,那就主動交出權柄,爭取在朝廷中占有一席之地,至少也要為鄭家保存一份元氣。 如果選擇與朝廷對抗到底,那就要立即對福建各地的官吏進行清洗,否則內部不穩,外有強軍壓境,這樣的局面怎么看都是必敗無疑的。 可是鄭芝龍卻依舊是莫能兩可,今日對朝廷態度強硬,明日便又考慮著派人與朝廷接觸,始終沒有下定決心。 對此鄭興也是非常的擔憂,在自己的印象里,鄭芝龍還從未像現在這邊搖擺不定,哪怕當初與劉香開戰,或是與荷蘭人開戰的時候,都沒有像如今這般難以決斷的。 “報!” 忽然,一名小??觳竭M來,行禮之后對鄭興說道:“啟稟總鎮,斥候回報,我松溪境內以及周邊各處,都陸續發現了朝廷夜不收的蹤跡!” “什么?” 鄭興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說道:“人數多少,是明查還是暗訪?” “人數不詳,現在發現的可疑之人,都是喬裝暗訪的?!?/br> “將那些夜不收全都盯住了,但是千萬不要動手,盡可能避免沖突!”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