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軍閥 第155節
此戰新軍各部折損將士一千七百余人,是新軍建軍以來,一場戰斗中損失最大的一戰! 第二百二十九章 傷兵與爭論(一) 夕陽之下,濟南府城內外歸于平靜,不管是清軍還是明軍各部,都在忙碌著戰后的首尾事宜。 白天的戰場上,還有明軍、清軍雙方的數百士兵各自打掃著戰場,不過由于那些清軍士兵是撤退之后折番回來的,所以此時戰場上的清軍士兵尸體都被“處理”過了,不但首級都被靈山衛新軍將士砍下帶走,就連鎧甲和衣服都被拔走,只剩下數千具光溜溜的無頭尸體。 而此時戰場上的靈山衛新軍與督標營陣亡將士的遺體,早已經全部運回城內安置。 夏日的傍晚,清風徐來,但是帶著nongnong的血腥味,吹過凌亂殘酷的戰場,不斷發出陣陣嗚咽聲,仿佛有無數亡靈在哭泣一般。 中營左總百總郭榮怒視前方,不遠處便是十幾個正在收拾同伴尸體的清兵,看旗號鎧甲,應該是滿州鑲白旗的韃子兵。 “這些狗東西!” 中營糾察官于遷也帶著幾名輜重兵和民夫走了過來,那些輜重兵和民夫拉著幾輛大板車,上面都是一些繳獲的兵器和旗號等物資。 “你們先將東西運回城內?!?/br> “是?!?/br> 隨后于遷拍了拍郭榮的肩膀,說道:“今日的戰斗已經結束了,不要沖動,想要報仇,等明日戰場上見!” 郭榮點了點頭,說道:“我只是恨!今日咱們傷亡太大了,巨鹿之戰那么殘酷,打生打死好幾天,也沒有今日一天的傷亡大!” “唉!是啊?!?/br> 于遷說道:“我聽說,前營右總百總郭銘緒也受了重傷,被尚可喜手下漢jian兵的火銃擊中,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br> “什么!” 郭榮詫異的看向于遷,堂堂靈山衛新軍,什么時候吃過這么大的虧! 隨后郭榮憤怒的將手中的一把斷刀扔到遠處,聲響頓時引得遠處的十幾個清兵注意到這邊。不過很快那十幾個鑲白旗士兵交頭接耳了幾聲,便匆匆離去,顯然不想在這里多生事端。 于遷看著氣沖沖往回走的郭榮,大聲問道:“你去哪?” “我去城里的傷兵營,我要去看看郭百總!” 濟南府城內。 劉衍率部撤回大營之后,為了讓部下傷兵得到更好的救治,直接將數百名傷兵送到了城內安置,由百戶鮑學鎮帶著隨軍的醫官組建傷兵營,就設立在城中南城門內的幾處院落中,由眾人緊急救治。 盧象升和顏繼祖聞訊也急忙派來不少城內的大夫幫忙,還派盧懷英送來了不少的藥品、干凈布匹等物品。 當郭榮帶著幾名親衛趕到傷兵營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劉衍。 “大人!” 劉衍正蹲在地上,查看一名傷兵的情況,抬頭看了郭榮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鮑學鎮站在旁邊,郭榮湊過去小聲問道:“鮑百戶,前營百總郭銘緒在哪,情況如何了?” 鮑學鎮指了指另一邊,說道:“在那邊,左腿被火銃擊中,我準備今日為其截肢,能不能撐下來,就看郭百總的造化了?!?/br> 郭榮吃了一驚,臉上露出了惋惜和悲痛的表情。此時劉衍站起身來,對二人招了招手:“去看看郭百總?!?/br> “是?!?/br> 傷兵營內到處都是哀嚎的聲音,劉衍等人穿過忙碌的人群,只見郭銘緒已經轉醒,正生無可戀的看著營帳頂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臉上還時不時的閃過一絲痛處的表情,齜牙咧嘴的哼哧幾聲。 “大人!” 郭銘緒忽然看到走過來的劉衍,激動的就要起來,可是左腿的劇痛頓時讓其冷汗直冒,不由自主的又躺了下去。 “別動,躺好就行?!?/br> 劉衍說完便查看郭銘緒的左腿,只見腿上的傷口處已經敷上了藥,但是因為天氣炎熱,所以并沒有包裹嚴實。 郭榮見狀雙眼通紅,問候了幾聲,郭銘緒苦笑一聲,罵了聲倒霉,然后說道:“老子要是死了,你可要幫我多殺幾個韃子!” 劉衍沒理會二人的對話,而是對鮑學鎮問道:“鉛彈取出來了?” 鮑學鎮說道:“已經取出來了,可是鉛彈易取,鉛毒難清,再加上眼下天氣炎熱,這數百傷員大部分都是火器傷,最后能活下來多少,實在是難以預料,最好的結果也是截肢?!?/br> “鉛毒?” 劉衍微微皺眉,隨后便明白過來,所為的鉛毒,其實就是火銃鉛彈在體內的殘留物,以這個時代的清創手段,難以將鉛彈的殘留物徹底清除,以至于傷口不可避免的會出現化膿的情況。 在這個時代,傷兵的傷口一旦化膿感染,幾乎是不可逆的,輕則截肢殘廢,重則只能等死。 郭銘緒也知道自己的情況,說道:“大人,屬下死后,請大人照顧屬下的家人,以后讓她們年節記得給屬下燒……” 劉衍忽然靈光一閃,打斷郭銘緒說道:“行了!你死不了,大概率也殘廢不了!” 說完,劉衍便直接從身后的親衛那里要來一顆定裝彈,當著眾人的面,將定裝彈給拆開了:“來幾個人,給我按住他!” 幾個親衛在郭銘緒、郭榮和鮑學鎮詫異的注視下,直接將郭銘緒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大、大人?” 隨后劉衍在眾人的注視下,將郭銘緒腿上的膏藥揭開,把定裝彈里面的火藥全部倒在了傷口上,驚得郭銘緒頓時大叫了起來。 更讓郭銘緒驚恐的是,劉衍從腰間取出火折子,吹出火苗后,笑著對郭銘緒說道:“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看,把眼睛閉上,記得不要咬舌頭?!?/br> 郭銘緒驚恐的說道:“我、我為什么要咬……,??!” 還沒說完,劉衍便用火折子引燃了火藥,火藥猛烈的燃燒起來,眾人似乎都聞到了一股奇異的焦香,而郭銘緒在大叫一聲后,已經疼的暈死過去。 劉衍看了看傷口,只見傷口處一片漆黑,一股鮮紅的血液開始流了出來。 鮑學鎮驚訝的說道:“這,鉛毒幾乎沒有了,大人你看,流的血都是鮮紅的,而不是污血了!” 劉衍仔細觀察了一下,說道:“的確是有效果,鮑百戶再仔細清理一下,其他被火器打傷的將士,也按照這個辦法來弄。另外清創的時候,可以找些烈酒,簡單蒸餾一下,用來給傷口消毒?!?/br> 鮑學鎮趕忙記下來,然后問道:“大人,這火藥為何可以去鉛毒?” 劉衍自然解釋不好,只好說道:“猛火去強毒?!?/br> 鮑學鎮重復了幾遍,頓時眼前一亮,對著劉衍躬身受教。 隨后劉衍又巡視了一會兒,便走出了傷兵營,直接返回城外的靈山衛新軍大營。 對于這些傷兵,劉衍明白即便有火藥清創、烈酒消毒,最終還是會有不少將士殘廢,將來這些將士無法繼續從軍,回到家中也無法耕種,他們如何生活? 劉衍思索再三,決定等到此戰結束,將那些傷殘的將士全部安置到靈山衛各處火路墩、屯堡去,這些將士憑借戰功,充任小旗官、總旗官應該不成問題,到時候用這些將士來充實基層最好不過。 與此同時,清軍大營中也是人來人往,隨著夜幕降臨,清軍各部營壘中哀嚎遍地,顯得非常的滲人。 以清軍的醫療手段而言,各旗被靈山衛新軍火器打傷的傷兵,最終的下場基本上都是死亡,而且還要經歷非人的痛苦才能死去。 清軍之中沒有大夫,只有薩滿,說白了就是跳大神的神棍、神婆。滿人崇尚薩滿教,認為只要用各種致幻的粉末、放血、舉行儀式等方式,便可以治療傷痛。 雖然營中也有一部分被抓來的漢人大夫,可是面對棘手的火器創傷,這些大夫也是束手無策。 中軍大帳內,多爾袞臉色鐵青的坐在正中,岳托、多鐸、杜度以及蒙古各旗旗主、尚可喜依次坐在下首。 此時各旗的傷亡數字已經統計出來,克勤郡王岳托臉色凝重的說道:“啟稟睿親王,此戰我軍各旗傷亡巨大?!?/br> “滿州鑲白旗傷亡兩千三百余人,蒙古正白旗傷亡一千九百余人,蒙古正紅旗傷亡一千七百余人,蒙古鑲紅旗傷亡一千四百余人,漢軍傷亡八千三百余人。各旗共計傷亡一萬六千余人。其中各旗的披甲兵有三千余人的傷亡?!?/br> 這個數字一出來,所有人都沉默了,伊拜、布顏代、恩格圖三人的臉色更是非常難看,經過白天一戰,三人的兵馬已經被打殘了,如果回去之后得不到補充,蒙古兩紅旗和正白旗就算是完了! 多鐸的臉色也非常難看,正面沖擊靈山衛新軍大橫陣,被劉衍率部直接擊潰,這樣的打擊讓多鐸接受不了,此時繃著臉一言不發,周圍仿佛彌漫著一股煞氣。 岳托則是看了看多爾袞,說道:“睿親王,此番南下,我軍陸續激戰下來,各旗的傷亡人數已經高達一萬九千余人!此戰再打下去,各旗勇士的傷亡就太大了,得不償失!” 杜度聞言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叫囂著:“克勤郡王是要臨陣退縮嗎?依我看,睿親王應立即修書一封,將濟南戰事的情況稟報陛下,懇請陛下盡起我大清舉國之兵南下,一定要殲滅劉衍、盧象升部,為陣亡的勇士報仇!” 多鐸雖然憎恨劉衍,但是聽了杜度的話,依然站出來反駁:“安平貝勒要想清楚,此戰的實情如果稟報陛下,就說明咱們進攻不利,擁兵十萬卻吃了敗仗!就算陛下率軍趕到殲滅了劉衍所部,功勞也是陛下的,咱們都要被陛下責罰,各旗的牛錄人口也肯定要被削減?!?/br> 杜度憤慨的看了多鐸一眼,卻不可否認此話不虛,皇太極借著各種理由削減各旗牛錄人口,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于是杜度氣呼呼的坐下,不說話了。 岳托看著多鐸與杜度爭論,便建議說道:“睿親王,眼下的戰局而言,我軍與盧象升、劉衍所部勢均力敵,誰進攻,誰就吃大虧。如此,我軍不如分兵劫掠各處,以彌補各旗的損失。也許盧象升、劉衍看我軍出擊各處,便會率部馳援,到時候戰局便會發生逆轉?!?/br> 蒙古各旗旗主紛紛附和起來,只要不用再與劉衍部死戰,讓他們三個干什么都是可以的。 尚可喜是漢人,在這里說不上話,只是唯唯諾諾的坐在一旁聽著。 多爾袞此時的臉色非常難看,眾人已經萌生退意,難道自己又要在劉衍手下敗輸而回? 第二百三十章 傷兵與爭論(二) 多爾袞犀利的目光掃過眾人,眾人的爭論讓其非常惱火,飽含怒火的聲音也隨之響起:“陛下命本王率軍南下征明,將十萬大軍交給本王,一切決斷自有本王做主!如今戰事未果,如何向陛下奏報上書?克勤郡王之言殊為不妥!” 岳托微微皺眉,不過并沒有反駁。 接著多爾袞又看向杜度,說道:“今日之戰,我軍雖然重創劉衍所部,但是各旗勇士也傷亡不小,所以接下來,我軍也不能硬拼,當以智謀取勝。寄希望于援兵?那陛下要我等何用!” 杜度也是眉頭緊鎖,心中非常不快,暗道:“重創劉衍所部?就算全滅了劉衍所部,也不過殲滅明軍上萬人,可是現在各旗勇士就已經傷亡將近兩萬人了,各旗中披甲勇士更是傷亡慘重,也虧得你說得出這樣的話!” 恩格圖、伊拜、布顏代三人所有所思,都是低頭不語。 特別是恩格圖,自己率領的蒙古正紅旗原本駐守天津,在后方過得非常滋潤,周邊明軍都奪得遠遠地,大多聚攏在北京附近,任由蒙古正紅旗兵馬在天津一帶肆虐。 可是隨著多爾袞的一道命令,恩格圖也率部南下濟南府城,隨后便在城下遭到重創。 此時恩格圖的心中非常不舒服,對多爾袞意見非常大,只是不敢表露出來而已。 見眾人都不說話了,多爾袞繼續說道:“本王以為,劉衍所部驍勇善戰,我軍應留下一部與之對峙,然后以剩余兵力猛攻濟南府城其余三面。只要拿下了濟南府城,劉衍部便進退失據,只能撤退,如此我軍便可以乘勝追擊,一舉將其部殲滅!” 但是多爾袞萬萬想不到,岳托卻再次站了出來,說道:“睿親王勿怪,此議有些不妥?!?/br> 多爾袞眉頭緊鎖,冷聲說道:“哦?克勤郡王說一說,本王之議有何不妥?” 岳托眼見如此,便索性說道:“如睿親王所言,如果我軍分兵進攻濟南府城,那應該留下多少兵力封堵劉衍部?留下的兵力少了,就一定堵不住劉衍部,以劉衍的用兵,肯定要從城南出兵襲擊我軍后方?!?/br> “濟南府城之內有盧象升的督標營,有顏繼祖的撫標營,這兩部明軍雖然不及劉衍部強悍,但也不是吃素的,在明軍之中堪稱精銳。如果留下封堵劉衍部的兵力多了,攻城的兵力就會不足,濟南府城就拿不下來。如此如何是好?” 一旁的杜度眼見岳托出頭,也趁機站出來說道:“如此,此戰就陷入了一個死結:只要有劉衍部在城外駐防,我軍就無法徹底封鎖住濟南府城。攻城不行,野戰也拿不下,如何是好!” 此時多鐸看向多爾袞,雖然心中不滿接連唱反調的岳托和杜度,但是多鐸也不得不承認,他們二人說的都有些道理,眼下的戰局的確陷入了僵局。 多爾袞沉默許久,隨后說道:“既然如此,就依克勤郡王的意思,從明日起,各旗自行派出小股兵馬四下劫掠,先補充一部分錢糧輜重回來,再抓捕一些明國百姓,在我軍大營四周加固工事?!?/br> 眾人領命,恩格圖、伊拜、布顏代三人頓時松了一口氣,尚可喜也偷偷擦了擦汗,暫時不用跟劉衍部那些瘋子對射,真是太好了,現在想起白天的戰事,尚可喜的心臟還止不住的狂跳。 不過緊接著,多爾袞大聲說道:“不過我軍也不能就此放棄,從明日起,各旗輪番派出小股鐵騎巡視濟南府城四周,監視劉衍部的動向,一旦發現戰機,便立即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