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重生成了朱允炆 第889節
鐵鉉感覺后槽牙有些疼,滁州,“環滁皆山”的一個地方,田地本就有限,被太仆寺這么一侵占,還能有多少地能種莊稼? 莊稼打不打得上來,地方上都需要按照黃冊征稅,沒有糧食,那就給錢鈔,沒有錢鈔,那不管,自個想辦法。 這樣下去,百姓遲早成為流民。 為了保住官位,鐵鉉派盧淵、王坦等去滁州徹查此事。 大明的太仆寺并不設在京師,而是設在滁州。 在山丹苑馬寺之前,滁州太仆寺統管全國馬政。而在山丹苑馬寺設置之后,祁連山馬政與西疆省馬政劃歸山丹苑馬寺管理,但滁州的太仆寺依舊負責著大明其他各地的馬政。 在夏允忠、張永修、王棟、廖恩等人被御史彈劾之后,關于太仆寺的各種彈劾開始滿天飛,各部給事中、都察院御史紛紛要求整頓太仆寺,倒查十年,看看是誰在貪污枉法,是誰在貽害大明馬政。 在小教場里的袁岳,竟也被彈劾風波卷入其中。 給事中吳翟彈劾袁岳自山丹馬場解送戰馬至京師,沿途擾民,尤其是戰馬不聽話,吃了老百姓的莊稼,啃了老百姓的草。 宣青書看著臉色精彩的袁岳,笑呵呵地說:“這次太仆寺事很大,山丹苑馬寺估計也會被整頓,你可要小心點?!?/br> 袁岳呸了一口唾沫,站起來就罵道:“吳翟這個老匹夫,戰馬送京,沿途縣府提供馬糧這是朝廷規制,至于跑出去十幾匹馬啃了百姓半畝莊稼,我們已經照價賠償了,百姓都沒話說,吳翟他嚷嚷個球!” 宣青書聳了聳肩:“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滁州太仆寺出了如此大的問題,誰知山丹苑馬寺那里有沒有問題,不把事情鬧大,拉下一批人,怎么安排新人進去。別看眼下朝廷平靜,底下的水深著呢?!?/br> 袁岳感覺宣青書話里有話,不由地低聲詢問:“可是朝中有什么大變故?” 宣青書笑了笑,擺了擺手說:“并不是什么大變故,但自建文朝以來,都察院派遣御史巡視地方錯漏百出,諸多問題都是由安全局率先揭發,以致于朝中官員稱呼都察院為肚子圓?!?/br> “何為肚子圓?” 袁岳不解。 宣青書拍了拍肚子:“有人編排說,都察院肚子圓,跑不動,一身肥膘眼成縫。當然,這也與一些御史勾結地方,貪污不法有關?!?/br> 袁岳恍然。 都察院在這些年里雖然辦了不少實事,為整頓吏治作出了很大貢獻,但能拿出得出手,有影響力的案件,可謂是少之又少。 現在監察御史張子真彈劾太仆寺,都察院上下認為這是一次大好機會,一掃“肚子圓”的稱號,自然要將這件事鬧大。 馬政之大,事關大明安危,牽連大明所有行政區域,關聯無數百姓切身利益。 這件事,足夠大。 都察院要立威,要正名,天下就要抖一抖。 正如宣青書所言,都察院確實將馬政之事作為第一大事,都察院都事、經歷上書,左右副都御史上書,發展到后面,左都御史戴德彝、右都御史練子寧更是親自下場,要求對整個馬政作全面審查,并追究兵部的失職之罪。 鐵鉉承壓,苦澀又無法反駁。 事實查明,太仆寺卿夏允忠、少卿張永修、寺丞王棟等確實如御史張子真所言,罪行累累,十宗罪里面,沒一條是冤枉他們的。 都察院這一把火燒的很旺,準備借此機會拉下一批人,證明言官不是吃素的??删驮诖鞯乱?、練子寧擼袖子的時候,國子監監生顧靖海上了一封奏疏,激起巨浪。 顧靖海,開封府人氏,第一批自府學直升國子監的監生,在此之前,他不是舉人,只是一個生員,即秀才。 年僅二十九歲的顧靖海,以河南府學第一,國子監統考第五的成績進入國子監,選修農學院、兵學院。 顧靖海的奏折內容很簡單,也很犀利。 在他眼里,都察院大肆上書鬧騰,那是為了遮羞,所謂“竭力蓋掩無能,彰有為于四?!?,兵部沉默不敢說話,那是怕擔責任,所謂“不敢發一言于天子,恐官帽易首耳”,太仆寺貪污枉法,欺民擾民,那是找死,所謂“手握錢鈔過,脖頸試刀鋒”。 鋒芒畢露的奏折,引起眾官員不安,如此能罵人的家伙可不多見。 都察院恨,兵部也頭疼,都想要收拾這個愣頭青??善珒乳w支持顧靖海,確切地說,是楊士奇支持了顧靖海。 楊士奇與都察院、兵部并沒有仇,也不是一個看熱鬧、落井下石的人,只是因為顧靖海在罵完人之后,寫了一條解決之策。 顧靖海認為,洪武時期的馬政太過傷民,尤其是以田畝、戶數直接攤派百姓養馬,給百姓帶來了極大壓力。太仆寺能鉆空子,不就是馬政漏洞的結果,是時候廢除洪武時期馬政,改變強行攤派百姓養馬的政策,轉行官牧為主、民牧為輔的政策了。 楊士奇深思熟慮之后,站出來支持顧靖海,并寫了一封奏折,進言革新馬政。 早朝。 朱允炆坐在奉天殿,拿出了楊士奇的奏折,詢問百官:“楊閣提議民政收歸朝廷,不牽涉百姓,不攤派養馬。你們認為如何?” 不等徐輝祖站出來,鐵鉉先一步出班:“臣反對?!?/br> 朱允炆看著鐵鉉,平和地說:“即是反對,就說說吧?!?/br> 鐵鉉嚴肅地說:“皇上,戰馬關系衛所戰力,關系大明邊防與江山安危,只能加強,不宜減弱。一旦取消民牧之策,百姓壓力是減了,可邊防壓力就重了。瓦剌雖是臣服,卻仍有狼子野心。韃靼并不老實,出沒于河套一帶,隨時可能寇邊。各地邊關戰馬缺口巨大,現在遠不是取消民牧的時候?!?/br> 徐輝祖站出來附議鐵鉉:“韃靼、瓦剌內部依舊有不少主張恢復元朝,南下攻取大明之人。臣以為衛所與邊關,應枕戈待旦,做好防備的同時,還應積極籌劃北伐事宜。一旦朝廷需要北伐,就必須動用大量的戰馬,沒有戰馬,軍士們如何與瓦剌、韃靼作戰?” “須知,瓦剌與韃靼不是帖木兒。帖木兒進攻時,沒有戰略縱深,沒有后退可能,只能選擇與大明主力決戰。瓦剌與韃靼可以隨時撤退,隨時轉移,若沒有足夠的戰馬,憑借著兩條腿,如何能追得上敵人?我進敵退,我退敵擾,又如何取得戰果?” 朱允炆知道百姓的壓力大,也知道民牧有諸多不合理的地方,可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動這一塊,并不是遺忘,而是不能動。 戰馬關系著大明的邊防、軍隊戰力。 在建文初期,整個大明軍隊里,戰馬還不到五萬,京軍還不到五千戰馬,可憐的數字讓人心酸。如果取消民牧,只靠著官牧,那大明戰馬的數量什么時候能增長起來? 昌都剌之戰,京軍出了一萬騎兵,其中過半戰馬自于民牧。若沒有這些承壓的百姓,大明想要打造一支像樣的騎兵都難! 委屈了百姓,換來的是戰馬數量的增長,軍事實力的增強?,F在是建文九年,朝廷還要繼續委屈這些百姓嗎?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革馬政 兵部與五軍都督府雖有文武之別,但在涉及到軍隊戰斗力的問題時,其立場是一致的。 鐵鉉與徐輝祖的觀點很明確:戰馬就是戰斗力。 朱允炆看向楊士奇,平和地說:“說說你的理由吧,說服不了他們,又如何說服朕?!?/br> 楊士奇聽出了朱允炆的弦外之音,皇上是支持自己的,可想要改變眼下的馬政,需要充分的理由。 理由,有很多。 楊士奇出班,以洪亮的聲音喊道:“皇上,臣之考慮有三點。其一,自洪武六年設置太仆寺,強行攤派民間百姓牧馬至今已三十余年。江南十一戶人家養一匹馬,江北五戶人家養一匹馬。若養護不當,馬駒病死,需百姓賠償?!?/br> “一匹馬一年耗用,少說也要六兩至八兩錢鈔,尋常百姓之家,忙碌一年剩余又有多少?拿出僅存錢鈔去養馬,百姓困頓,稍有疾病困難,便難以為繼。民牧戰馬儼然成為苛政,百姓苦其久?!?/br> 徐輝祖皺眉。 苛政,這話是不是說得有點過了。 以江北論,五戶人家分攤八兩,一家一年也就合一兩六錢,老百姓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嗎? 楊士奇抬了抬笏板,繼續說:“第二,民牧三十余年,雖有成效,然成效甚微。據臣所知,洪武三十年,民牧上繳戰馬合八千,然能充入軍營,適合作騎兵的尚不足九百?!?/br> “以民養馬,如養牛羊,不善奔跑,無以行遠,且馬瘦膘少,難適嚴寒邊關之地。洪武三十一年,邊關中奏報戰馬累凍病死七百余,大部出自民牧戰馬。臣不禁自問,行苛政,損人心,勞無數百姓之力,尤不能得充裕戰馬,當真還要繼續下去?” 鐵鉉看向徐輝祖,徐輝祖沉默不言。 沒錯,百姓養馬,養出來的往往只是馬,不是戰馬,用來拉東西,走走短程還行,想要長途奔襲,輾轉千里作戰,難。 百姓誰會精通養馬,他們的邏輯就是喂馬草,伺候好吃喝,溜達溜達就行了??蛇@種養馬方式,只能將好馬養廢! 戰馬戰馬,需要從小打基礎,時不時奔跑、鍛煉。 你讓一個平日只跑一里路的短跑馬,突然改跑三五十里路,戰馬受不了,也跑不動。加上民牧養出來的戰馬多數營養不良,個子不夠,按照騎兵的標準遴選,確實許多馬不能用,只能淪為拉馬車、馱載貨物的馬。 這個現象的長期存在,也是大明養了三十年馬,始終無法支撐朝廷戰馬需求的一個原因。畢竟一次戰役折損一萬多戰馬,民間需要七八年才能補充上來。 朱允炆凝眸,看著楊士奇,有些震驚地問:“八千民牧之馬,能入軍營的不到九百?” 楊士奇肅然回道:“此事是否屬實可問兵部?!?/br> 鐵鉉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楊閣所言不虛,然每年能有九百戰馬,也好過全無一匹戰馬?!?/br> 朱允炆擺了擺手,揮退鐵鉉:“八千只得九百,朕要得一萬戰馬,就需百姓養馬十萬不成?如此數目可謂觸目驚心!” 楊士奇重重點頭,再次說:“第三,祁連山馬場已運作多年,每年可向朝廷輸送戰馬不下四千。 在打敗帖木兒之后,西疆天山馬場隨之建立起來,自建文七年初至今已兩年多,明年開始便可向朝廷輸送戰馬,預期每年不低于戰馬五千,加之太仆寺其他地方養育戰馬,每年朝廷可增戰馬一萬三千余?!?/br> “臣以為,年增一萬三千戰馬,五年之后,朝廷戰馬保有量將突破二十五萬,十年之后,戰馬數量將在四十萬至五十萬之間。臣以為,官牧有祁連山、天山兩大馬場,又有朵顏衛進貢,茶馬古道、瓦拉韃靼互市,朝廷已無強制攤派百姓牧馬的必要?!?/br> 朱允炆盤算著,打下哈密,打下亦力把里,占據天山南北,特別是與帖木兒的戰役讓大明一次獲得了大量戰馬,給大明馬政帶來了極大改觀,也帶來了大量的優良馬種,為天山馬場打下了基礎。 楊士奇的估計是靠得住的,大明現在也沒有大型的戰事要打,對戰馬的迫切已不如洪武年間。雖然大明與瓦剌、韃靼遲早會幾次,但朱允炆喜歡一勞永逸,要打,就徹底打服了,徹底控制住,而不會像歷史上的洪武、永樂一樣幾次北伐。 洪武、永樂都是牛人,洪武一直想要消滅北元,可惜打了幾次,折損不少,后來連馬都沒多少了,沒有了深入的本錢。 永樂倒是本錢不少,出去一趟就是幾十萬兵力,但這些兵馬以步兵為主,騎兵數量不多,難以深入追擊,加上人多后勤太重,拖延了行軍速度,別人搬家了,他還在后面晃悠。 歸根到底,他們不是沒有能力打敗甚至是消滅北元或瓦剌韃靼,而是因為缺乏戰馬,缺乏一次深入、長期駐扎、持續作戰、窮追到底的資本。 朱允炆相信,自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發動一次真正具備決勝性意義的戰爭,讓草原徹底臣服。 既然官牧戰馬的數量已經上來了,繼續攤派百姓養馬就不應該再進行下去了。 朱允炆思慮再三,終下定決心:“內閣擬旨吧,昭告民牧之地,百姓之家,朝廷攤派牧馬一律交還官府,由官府造冊之后,發賣給百姓或商人,日后再無民牧之事。為補償百姓牧馬辛勞,洪武年間準給免一人徭役的,照例準許五年?!?/br> 鐵鉉、徐輝祖想要反對,卻難以找出合適的理由。 楊士奇贏得了百官的敬重,他憑借著自己的智慧與膽略,移開了壓在江南、江北數十萬戶百姓頭上的一座大山,讓許多“牧場”重新回歸農田。 馬政雖然革新了,但太仆寺的事并沒有結束,夏允忠、張永修、王棟等人被押解京師,查實之后下獄待斬,而太仆寺的整頓也隨之展開。 都察院并沒有放過這一次整頓官場的機會,抓到就咬,咬住就不放,短短十日,就有三十余太仆寺官員被處置。 在這個過程中,監察御史張子真、夏洵、陳文儒立下大功,成為了言官中的佼佼者。那一位罵人不吐臟字,文筆犀利的顧靖海,更是領了一紙調令,從國子監直接進入都察院,成為了一名言官。 戴德彝與練子寧并不在意顧靖海罵過都察院,這個家伙敢罵人,不怕得罪人,是最好的言官苗子。 事實證明,顧靖海并不是一個投機政客,在進入都察院的第二天,領導、同僚還沒認熟,就寫了一封奏折,直接彈劾都察院。 這家伙,狠起來連自己也彈劾…… 戴德彝苦澀不已,練子寧有些無奈,但顧靖海彈劾并不是空xue來風,也不是風聞奏事,而是實事求是,一針見血,直指都察院辦事效率低下,御史不辦事,尤其是地方御史,一年到頭連兩篇彈劾文書都寫不了,要你們干嘛去了,應該強制規定,監察御史下至地方,一年不得低于十二封彈劾奏疏。 至于彈劾的是主簿,還是知縣,亦或是知府,布政使司,隨你們,即要真實,負責到底,又要有數量。 戴德彝有些驚恐,你顧靖海一個月能寫五篇彈劾奏章,難道其他人也能?強制數量,你就不怕冤枉好人? 難道說地方上就沒有好的了,沒有事也得胡亂彈劾? 考慮到顧靖海的戰斗力實在是旺盛,加上六親不認,戴德彝也擔心落他手里,索性委以重任,安排顧靖海去了江西巡視。 在馬政案進行的同時,五軍都督府與兵部聯名上奏,請求在京軍中設置騎炮兵營,先行摸索與試驗騎兵、炮兵結合的戰術,研究適配騎兵的火器與戰法。 朱允炆欣然同意,將躲在燕王府里抱孫子的朱棣給拉了出來,讓他負責騎炮兵營的組建、訓練。 自從昌都剌大捷回京之后,朱棣就“消失”了,誰上門都是閉門謝客,一律不見。一年也就露面一兩次,還是躲不過去的那一種,比如給老朱上陵。 朱棣知曉,雖然朱允炆不害怕自己功高震主,但自己害怕,害怕沾沾自喜之后得意忘形,最后走上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