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坊舞郎、凌亂仙男和神秘金官(1)
與弱水距離不遠處,斜對面的漆案后,那個明艷高挑的女郎,捏著帕子正惡狠狠的擦著臉上和衣襟上的茶水。 偶爾用她尖利如鷹喙的目光,陰沉沉瞪一眼弱水。 祁敏,與她水火不相容的死對頭。 上京人士,家中大姐為上京四品衛尉寺少卿,二哥入宮封了文繡書人,家里極有權勢,本應一直呆在上京,卻在叁年前忽然來到白州城。 聽說是因為打死了一個九品官家之女,被下了紫都府獄,祁家人運作一番后,將她撈出來送來此避幾年風頭。 本來兩人已經相安無事一段時間,卻因為祁敏突然迷上醉春樓魁郎連惑公子,再生波瀾。 以上均來自于錢悅和吳錦的傾情解答。 弱水打了個顫,感覺被她看到的地方都毛毛的,她捧起新案上的茶杯,低頭啜飲一口定了定神。 錢悅卻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大力拍了拍弱水肩膀,“可以啊弱水,就算失憶了對上祁敏照樣能一擊退敵?!?/br> “弱水怕也沒想到她手里那一盞茶不光加了玫瑰鹵子還加了茱萸花椒,這若潑進眼睛里怕要難受好一會了?!?/br> 吳錦眼中有著淡淡笑意,見弱水尷尬的咬著一根泡在茶里的鹽筍,順手遞去一只青瓷杯,“木樨金橙子,這個是你愛喝的?!?/br> 弱水接過茶,晃了晃,一股清冽的甜香交織著漫了上來,緊張的心情也隨之松了松。 她聽見吳錦那雅柔的聲音問錢悅,“你方才去見到少君了?” “見是見到了,不過沒敢往前湊,世女如傳聞說的一樣,一身煞氣,你仿你祖母的信,她壓根沒看,白瞎了你瞎吹她的好文采?!?/br> 吳錦低著頭將剝出的白玉蓮子放在瓷盤中,清淡笑了笑,“弱水人沒事就行?!?/br> 弱水一愣,她在車內是聽到趙煊試圖用一封驪華書院吳院長的書信拖延蕭秀瑱,原來竟是兩位好友得到消息而來搭救她的么。 她抬眼怔怔看向兩人,心中一片暖洋洋。 吳錦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蓮蓬,貼近弱水,認真的問她,“真的就一點也記不得了?” 弱水眨眨眼睛,無辜無奈的搖搖頭。 吳錦難得皺起柳眉,淑秀的面上露出為難,“這就難辦了,以我對你的了解,在你失憶之前,你那套《春水蓮舟》畫稿一定沒畫完,可是錦瑟書肆的老板昨日來和我說,你若再欠稿延期,她就要扣你叁成潤筆做違約金?!?/br> 弱水問:“叁成有多少?” “大約二十兩?!?/br> “那潤筆竟將近百兩?”弱水倒吸一口涼氣,睜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錢悅挑了挑眉接口道,“你前幾個月突然說自己最近閑了,手癢想畫點什么,于是讓阿錦幫你找個有潤筆的差事,阿錦便聯系了自己在書肆的朋友介紹與你?!?/br> 話間,還擠著眼睛古古怪怪的咧著嘴笑了笑,一副不可細說的表情。 殷弱水畫的什么稿子,這么賺錢?! 還沒等她揪著錢悅,央她別賣關子仔細說來,吳錦就先看不下去,拿著蓮蓬敲了敲錢悅的額頭,“你現在欺負她記不起來,等她日后記起來,我看你怎么辦?!?/br> 轉頭溫笑著提示,“弱水你回去在你書房找找,應該畫了一半,你趕緊點,你的居學不用擔心,我順手多寫了一份?!?/br> 回家翻翻? 說起來她是該找找殷弱水過去的痕跡了。 叁人閑聊著,忽然一陣低沉的鼓聲破空般響起,震得地面也微微顫動。 弱水側頭看去,才發現曲水中央金臺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人。 午后浮光將影子拉長如蛇,那出現的十來個舞郎,雁陣排列,面覆赤金嵌珠獸面,一身金繡紅衣,半裸著精瘦賁張的胸膛,擺上起勢,艷艷烈烈,如焰火如荼花。 弱水聽見錢悅興奮的低嘆,“是流花舞!” 她將目光轉回金臺上。 隨著琴瑟編鐘之聲泠泠響起,他們手持紅漆皮鼓,搖曳著胯,赤足踏著光塵游走。而領舞的那位狐面男郎尤其鏗鏘嫵媚,腰游如蛇,展臂如鶴,手臂搖擺間,織金紅綢如浪潮一樣翻卷,腰間銀鈴叮咚。 妖異迷離的鼓點摻雜著樓上琉璃珠簾噼里啪啦相砸的聲音。 曲水間散落的各個小娘子也都被吸引到金臺周圍坐下,目不轉睛的看著舞郎的表演。 幾曲罷,舞郎們大汗淋漓的端著金蓮托盤,下來一一敬酒。 家室好的小娘子們自然也表示了慷慨和贊賞,喝了舞郎斟滿的酒,勾弄著他身上的瓔珞絲絳,也在托盤上放上鮮花和賞錢。 有愿意的已經徑直坐去小娘子身邊,親昵的倚在她們身邊侍酒。 弱水方在回味那樣華媚蝕骨的舞蹈,就看到旁邊相鄰的女郎已經坐在舞郎懷中,嘴對嘴的喂酒了。 她睜圓了清澈明透的眸子,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懵懵問身旁好友,“這就是……不素的?” 錢悅輕車熟路摟上一個兔面舞郎,轉頭見弱水拘謹的像只飛著耳朵的兔子,不由笑的揶揄,往旁邊怒了努嘴。 接著,弱水耳朵一動,就聽見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說:“小娘子,還請飲酒一盞~” —————————————————— 注釋:‘居學’就是現在的家庭作業